“原来是这样……你们不去劳动部门投诉吗，或者工会之类的地方？”
有记忆开始就在意大利生活的乔晨曦其实并不了解天朝的机制，她只是看了一些新闻，对这几个词有印象。
“没有的。”一开始诱骗乔晨曦的那个小个子摇了摇头，一脸无奈，“我们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劳动合同，即使找了，对方也不会管。”
“……”蹙起秀眉，乔晨曦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大个子接过话头，将前后的脉络理了一遍。
“我们几个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啥也不会，就只能打打散工。三个月前，看到那个建筑队在招工就去了。当时给的承诺可把我们美死了，没想到现在工程一停，就翻脸不认人。建筑队和那家大公司的管理不知道是没协调好，还是故意的。起了争执，结果倒霉的是我们这些临时工，直接就被扫地出门，半点补偿都没有！”
“那其他人呢，正式员工有得到补偿吗？”听得揪心，乔晨曦一开始是站着的，但站得腿酸，索性走到一边和工人们蹲在一起。
“应该有拿到这段时间的工资吧，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但肯定是因为大公司给少了，所以才会吵起来。”另一个人小声插了一句。
“也就是说，可能是管理层出了什么纰漏。”简单地下一个定义，乔晨曦也不是有百分百的把握，只是想给这些人一些心理安慰。
“就是太自私了，来工地的小领导每次都要捞点油水！我们这些给人干活的看不下去也只能不去看，说不得什么。”
“……”没去过一线的乔晨曦，不知道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她估计纪云宸可能也不知道。
JS在大方面上一直都做得很好，上次基金会的事情已经引起社会舆论的攻击，不会那么傻在项目善后的时候故意搞这种小动作。
乔晨曦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个人行为造成的问题。
只是这些人找错了泄愤的对象，也用错了方法。
不过纪云宸并不是那么容易靠近，倒是情有可原。
“我们去找过几次建筑队，他们说我们的报酬被扣在那家大公司里，要闹去找他们闹。”特别老实地复述，大个子整一个苦瓜脸。
他们心里清楚根本闹不过大公司，但又气不过就此吃瘪。
不知道为什么，乔晨曦看着这些老铁们脑海里自动跳出一句之前在新闻评论里看到过的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越是活在底层的人，对命运就越无力吧。
“我觉得，这件事可能和JS没有关系，也许是建筑队那边扣了你们的钱。”小心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乔晨曦并不是在为JS洗地，她的直觉如此，也有话直说。
乔晨曦和纪云宸之间的矛盾现在算是根深蒂固，但这不影响乔晨曦用公正的目光看待JS。
但她的这个推测立马让工人们起了很大的反应，其中一个人直接跳了出来，指着乔晨曦说道，“你什么意思？你还说要帮我们，现在还不是在为他们说话！”
“冷静，冷静，你冲我发火也解决不了问题啊！”乔晨曦举起双手示意对方别冲动。
“那你说，我们现在能怎么办？”
小个子这么一问，其他几个人猛地齐刷刷看想乔晨曦。
乔晨曦被看得后背发汗，她尴尬地笑了一下，“我先帮你们问个人，了解一下情况。如果是JS一线管理的问题，他们公司那么大，肯定不会亏你们几个钱。如果是建筑队那边的问题，可能就得打官司，虽然你们没有合同，不过总有办法的。怎么样？”
说完，乔晨曦询问工人们是否满意她的这种安排，几个人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纷纷点头。
终于安抚下众人，乔晨曦不禁微微松了口气。
但几双眼睛一直滴溜溜地望着她，给了她很大的压力。
“……我不确定现在那个人有空，不过，我还是试试打他的电话吧。”
被看得受不了，乔晨曦只好拿起手机，她自然不可能直接给纪云宸打电话，而是退而求其次，给秘书打。
乔晨曦虽然换了手机，但她拷贝了云通讯录，一个电话号码都没有落下。
“嘟，嘟，嘟……”
电话接通过程中，乔晨曦背向工人们，她其实不太好意思打扰秘书。
项目虽然取消有几天了，但JS那边肯定还有很多后续的事情需要处理。
不过乔晨曦同时也奇怪，意大利总部居然没给她发任何消息。
“嗯，纪总说了今天会来公司，你们先把文件准备好。”
秘书在总务处交代，尽管最近JS不太平，但即将到来的员工团建很久之前就已经定了时间，暂时不会更改。
话还没说完，秘书的手机就振动起来了。
他没马上接，而是快速地将要说的话说完，走出总务处了才从口袋掏出手机。
纪云宸的号码他设定了特殊的铃声，知道不是他的情况下，其他人的电话秘书并不着急第一时间接。
走廊里很安静，背后机器和交谈的人声在缓缓关上的门中逐渐变得缥缈。
秘书看到屏幕上所显示的名字时，愣了愣。
“你好，乔小姐，特意打给我，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说话的时候自带微妙的笑意，秘书因着纪云宸的关系，对乔晨曦也有某种特殊的情结。
乔晨曦咽了咽口水，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是不是在忙，我有没有吵到你，你现在有时间吗？”
听到乔晨曦这么问，秘书失笑，“乔小姐，有什么话直说，没关系的。”
“嗯……好吧。”乔晨曦将了解到的情况尽量过滤掉情绪化的部分，把客观事实反应给秘书。
秘书听得皱了眉，“真有这种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确实有些人没得到公正公平的对待。也可能不是你们的问题，不过最好还是查清楚吧，这种节骨眼再爆出什么负面舆论就不好了。”
“好的，我知道了，马上去查。谢谢你，乔小姐。”秘书便说边往秘书室走，乔晨曦反应的并不是一个小问题，如果真的是JS一线管理人员有什么问题，将直接影响JS的对外形象。
“我只是刚好撞见这件事。”乔晨曦叹口气，她纯粹是流年不利。
秘书又笑了笑，“这说明JS和乔小姐很有缘。”
总部大厦项目取消，秘书的遗憾里也包括以后见不到乔晨曦，但很突然的这通电话，给了他莫大的心理慰藉。
“还好啦。”乔晨曦莫名红了红脸，但转瞬想到一件事情，立即向秘书开口，“我其实……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请讲。”
“我给你报信这件事，不要告诉纪总。”斩钉截铁，乔晨曦这么说的时候，整个后颈都是凉的。
她帮完人才发现，她这么做，简直是在间接告诉纪云宸她的动向。
秘书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乔晨曦会提出这种要求。
事实上，这种事他是需要向纪云宸汇报的。
但乔晨曦亲口提出来，他便欣然接受，“好的，我会替你保密。”
“有进展的话，还麻烦你告知我一声。”声音越说越小，乔晨曦到底不擅长麻烦别人。
秘书应允，挂断电话后，他的表情一瞬变冷。
拨打了负责一线管理人员审查的部门电话，秘书让对方先不要打草惊蛇，从已有的各项收据去比对有没有藏污纳垢的行为。
另外，秘书让二级管理人员去和建筑队接触，等收到反馈才能决定要不要彻查相关人员。
答应了乔晨曦，秘书就真的没有向纪云宸提，但事件本身他是需要上报的。
纪云宸倒是没有好奇是谁给的消息，对他来说，只要能解决问题就行。
乔晨曦和大个子互相留了一个电话，说有消息再告诉他们，并鼓励了他们几句。
看着工人们高高兴兴离开，乔晨曦前襟却如同堵着一口浊气，需要重重地呼吸才能排出。
“生活真是不易……”沉吟一句，乔晨曦此时才猛地记起她原定要去医院看望厉北。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一来二去已经有点晚了，乔晨曦赶紧小跑着出巷子。
“刚才出手是个时机，这些人不足为惧，为什么拦住我？”
一直跟着乔晨曦的黄毛和黑发少年，从乔晨曦被带入巷子开始，就蠢蠢欲动。
但黑发少年真的要动时，却被黄毛挡了一下。
黄毛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脸疑惑，但这模样看在黑发少年眼里，十分欠揍。
就在黑发少年冷下脸的时候，黄毛出声勉强解释了一下。
“你不觉得这个女人身边愿意保护她的人太多了吗？我们贸贸然动手，可能会造成新的不可测的局面。”
“所以呢？”黑发少年听得认真，他似乎不认为黄毛是在强词夺理。
黄毛又沉吟了一会儿，强行卖了个关子。
转头看了黑发少年一眼，对方眼中的慎重让黄毛很满意。
“任务我们肯定是必须完成的，但方式需要做一下改变。”
黑发少年皱眉，“比如。”
“比如，我们先和这位乔小姐成为朋友。”
“当然，需要在那位少爷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黄毛说完神秘莫测地笑了起来。
黑发少年没搭话，他的目光锁定在巷口的方向，面色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