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一晃，已经烧掉半截。
暖色的光线映在对视的两人眼中，一个平静，一个焦躁。
伺应生继续上着餐，在看到前一道两人还没吃完的时候颇为惊讶。
这家餐厅的主人对食物十分讲究，上菜的温度，自己客人进食的速度，每道菜的间隔都安排得恰到好处。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价格甚至超出六星级酒店，却有越来越多回头客的原因。
在这里吃饭，完完全全是一种舌尖上的享受。
“理由呢？”
纪云宸沉声，表情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尽管如此，乔晨曦还是紧张得后背发了汗。
乔晨曦之所以如此紧张，大概是因为她不想被纪云宸看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确实，有点酸。
“根本不需要理由好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而已。”
乔晨曦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舀着白瓷碗中的浓汤。
“你确定？”纪云宸反问。
乔晨曦抿嘴，“当然确定，之前在你家打扰了那么久，后来想想，不太应该。”
说了一些违心的话，乔晨曦强行武装自己的感觉，终于能重新与纪云宸对视。
纪云宸似有若无地在乔晨曦双目间逡巡，视线再往下，落在对方有些干涩的唇上。
纪云宸忽然不说话，但炽热的视线却看得乔晨曦很不自在。
她挽了挽落在鬓角的碎发，瞥了一眼刚端上来不久，还冒着热气的料理，在纪云宸的注视下，默默抱起碗，将碗里的汤全部喝完。
但是勺子放在新的盘子里时，乔晨曦却怎么也吃不下去了，心里堵得慌。
她抬头瞪了纪云宸一眼，“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纪云宸微微一笑，“看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乔晨曦无语地白了一眼，但纪云宸这么说，她似乎更加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
这时，纪云宸却重新动起手里的汤匙，慢条斯理地喝已经凉掉的汤。
他见乔晨曦没动，幽幽说了一句，“店主不喜欢别人剩食物，这样会失去下次来的资格。”
蹙眉盯着纪云宸，乔晨曦心里虽然不满，但不认为纪云宸是危言耸听。
可是如此美味却是在这种糟糕的心情里下咽，她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
最后一道菜上桌，是一道拼盘，没有分开装。
乔晨曦虽然味蕾重新被激发，但看着还是不好下手。
倒是纪云宸，他拿起附带的公用餐刀，很利索地将馅饼一样的底分成好几份，并顺手将其中一块送到乔晨曦的碟子里。
“改良过的印度飞饼，有意大利风味，试试。”
听到纪云宸特别介绍，乔晨曦先是看了一眼切得十分漂亮的馅饼，而后抬头问纪云宸，“这是特别菜单吗？”
纪云宸点头，“你有时候还是挺聪明的。”
“……我什么时候都很聪明。”不服气地嘟囔一句，乔晨曦叉起尝了一口。
醇厚的酱汁在口腔里炸开和酥脆的面皮混合在一起，小麦粉和香辛料的香气直接从鼻腔冲出来，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
乔晨曦的双眼立马放光，没几口就吃完了一块。
纪云宸默默再给乔晨曦送了一块，乔晨曦这次没有马上吃。
吃过美食后，她似乎平静了许多。
“念念那边，你对他说，我这边不太方便。找个时间，我会去看他。”
对纪知念，乔晨曦不会吝啬好感。
纪云宸颔首，口头替纪知念答谢。
气氛似乎一瞬又被拉回到正常的状态，甚至有回暖的迹象。
纪云宸又说了些后面的安排，虽然基本每个事项都得向秦君意确认，但知会乔晨曦也没什么不好。
乔晨曦认真听着，她似乎此时才突然意识到，纪云宸很看重他们之间的合作这个事实。
纪云宸虽然有的时候说的话偏朦胧，也有作弄的成分在里面，但一到正事便毫不含糊。
乔晨曦即便此前对纪云宸再有成见，到这种时候都不由有些改观。
纪云宸最初带给乔晨曦的那种很不一样的体验，似乎在纷乱复杂的现在又重新回到两人交际的主流。
乔晨曦不得不承认，她眼中映着的这个气场全开的男人，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也许这也是沈凉然一直咬着不放的原因，想到这，乔晨曦心里莫名平衡了不少。
至少，现在坐在这里与纪云宸共进午餐的，是她，而不是沈凉然。
一餐饭，或者说，沉淀一段时间，乔晨曦看待问题的方式都已经变得不太一样。
特别是，对待纪云宸这个问题上。
餐后，纪云宸要送乔晨曦回去，乔晨曦婉拒了，她说想在附近逛一逛。
纪云宸便丢下车子，陪着乔晨曦在附近的商圈里逛了一大圈。
一路上，乔晨曦都想问纪云宸，难道下午没事做了吗，可以这么闲。
但她始终没有问出口。
两人之间的交流不多，但却比说话时的氛围更加融洽。
纪云宸一直保持着落后乔晨曦一两步的距离，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有很多话，纪云宸都藏在心里，现在还不适合说，但不能说不代表纪云宸就没有感觉。
青年侦探从意大利带回的资料，纪云宸全部看过一面。
他们之前的猜测已经中了至少百分七十，这是一个相当高的比重。
然而，没到百分百之前，纪云宸都不愿意做任何有可能伤害到乔晨曦的举动。
毕竟，乔晨曦的敏感和纤细，他已经体验过了。
直到午后，纪云宸才离开。
乔晨曦没有让纪云宸送，自己去了与沈凉然约定的地址。
乔晨曦来得有点早，她没有进店里，而是趴在过道的栏杆上，看底下的人潮涌动。
“快到周末了，原来啊……”
商场正中央布置着巨大的舞台，旁边立着一个牌子，是七夕活动的宣传立牌。
乔晨曦因为这五年都在意大利，所以对七夕的概念很陌生。
闲着无聊，她读了一遍巨大立牌上的活动说明，才发现这是一个和西方情人节一样的天朝传统节日。
“……所以中午刻意请我吃饭吗？”
乔晨曦禁不住多想，但立刻甩了甩头，告诫自己别多想。
只是在这样一个身边都是情侣的夜晚，却是和沈凉然面对面，乔晨曦突感扫兴。
到了约定的时间，乔晨曦先进去订了位子。
沈凉然姗姗来迟，她还特意去了一趟美容院，整个人鼓捣得容光焕发才来见情敌。
“你好，要一杯果汁。”
见沈凉然不是点咖啡，乔晨曦不禁多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想说什么就快说吧，大家都很忙。”乔晨曦一开始就显得不耐烦。
沈凉然则是娇俏地笑了笑，“别这么急啊，这么好的日子，必须坐下来慢慢谈。”
沈凉然的语气十分朦胧，听得乔晨曦分外不舒服。
擅作主张点了两份一模一样的套餐，沈凉然的架势是要与乔晨曦长谈。
但乔晨曦显然不太愿意，碍于沈凉然口风闭得死紧，她只能耐着性子。
沈凉然没有马上说她之前用来吸引乔晨曦的话题，而是随口又提了提她的闺蜜“乔晨曦”。
这本就不是一个愉快的话题，瞬间将两人之间的温度降到冰点。
乔晨曦知道沈凉然试图激怒她，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听得厌烦了便直接问道，“你如果是想和我说这些陈年旧事，就到这儿吧，以后你也别联系我了。”
看到乔晨曦作势要走，沈凉然起身稍稍拦了她一下。
“乔小姐，脾气不好的女人，男人可不会喜欢，你应该学会控制自己。”促狭地说着，沈凉然满眼都是算计，
被看得后背发毛，乔晨曦抿了抿嘴，重新坐下。
这时，沈凉然才幽幽说道，“关于你工作的事情，乔小姐，我是真觉得你心大。你知道现在这座城市是谁在呼风唤雨吗？你认为JS一定能拿到那个项目？虽然我始终站在宸这边，但这次我却觉得不一定。这座城市已经换姓了，那位书、记和宸一点都不来电。”
“书、记？”
听到这个有些耳熟的称谓，乔晨曦脑海里浮现一张脸。
“我之所以要和你说这个，就是劝你早点看清现实，别用工作的借口赖在这里不走，这种戏码我见多了。”
料理陆续上桌，但两人都没碰。
乔晨曦拧眉盯着沈凉然，一字一句说道，“你认为JS拿不到项目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认为JS一定可以拿下项目是我的事。所以我留不留在这里，也是我的自由，你别用你那低劣的思想来揣测别人。究竟谁才是最看不清现实的人，需要我说明吗？”
“……”沈凉然刹那沉了脸色，她倒是没想到乔晨曦会这么有逻辑地反驳她，此前的乔晨曦多半带着比较明显的情绪波动。
那种状态的乔晨曦，只要随意给个暗示，便事半功倍。
可眼前这个刚从意大利回来的女人，却和之前不一样了。
沈凉然庆幸她在来之前，和纪融天的小弟联系过。
从纪融天那里，沈凉然得到不少乔晨曦的信息。
抓了一下挎包，沈凉然忽然觉得没有必要这么快出杀招。
撩拨了一下长发，沈凉然的表情逐渐恢复如常，甚至还露出了微笑。
“乔小姐，忠言逆耳。不过，我还有别的忠告，你要不要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