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年前的孤儿院档案，你应该去孤儿院查，警局怎么会有？”
老同志一脸鄙夷地看了一眼陈警官，手上却不停地翻阅着档案。
陈警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单手拿了一本外来人口登记簿，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我记得之前你们这儿是有备份的吧？孤儿院沟通起来比较麻烦，这边能查我干嘛再大费周章？”
“……好像是有。”老同志虽然心生不满，但还是帮着查。
陈警官给的名字，正是“乔晨曦”。
“你是说有个二十几岁的女娃子有和我一样的口音？”
一边找一边聊信息，老同志从陈警官口中听说的时候，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似乎是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别这么看我，我一开始也很惊讶。”陈警官耸了耸肩。
老同志则是一秒收起调侃的意思，他颇为认真地说道，“我这个口音，不夸张地说，这城市里有的人不超过十个，老一辈已经走得差不多，年轻人早早接受教育，除非是小时候因为什么比较特殊的原因，比较晚才接触正统教育。”
说到这里，老同志似乎忽然明白，为什么陈警官拉他来找资料。
“原来是这样，你这人，老是不说清楚。”
陈警官失笑，“我说得很清楚，只是你先入为主好吧。”
“行啦，别推来推去，快找吧，还喝不喝酒了！”
“呼……”阵风在教堂前席卷而过，抄了条近道，纪云宸比乔晨曦他们更早出了有小集市的巷子，尽头就是这个似乎没什么人烟的教堂。
两边的杂草已经长得有些多，但看得出来定期还是有人来清理。
纪云宸抬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教堂门，心念一动，登上不低的阶梯，轻轻叩响教堂门。
过了大概五分钟，门内才传来很轻的动静。
“嘎”，门被拉开很小一道缝，里面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眼纪云宸，似乎对生人十分戒备。
纪云宸则是轻轻松松说道，“我找黎神父。”
“Boss，这边已经安顿好了。”
入主JS总裁办公室的纪融天，将得力的手下召为助手，已经开始在公司里叱咤风云、起来。
如果说JS的新员工还不认识纪融天的话，高层则基本知道纪融天是谁，特别是董事局的几个元老。
JS在纪云宸父亲去世后，经历过整合和大量裁员，发展到今天的规模，老员工的数量只有那么几个。
为什么纪融天能很容易接触到JS的上层结构，除了他累积的雄厚资本以及一把手的帮持外，更多的还是“纪融天”这个名字。
五年前，随着纪家变故一同消失的纪融天，外界的人其实很多都不知道真实情况。
现在纪融天重新出现，并表示要接手JS，大概好几个大佬都是懵的。
但纪云宸确实这段时间让人诟病，突然出现一个“纪家人”，似乎董事局能很容易接受更换总裁这种重大决议。
然而，其中不乏有存疑之人。
那位代替纪云宸父亲分管董事长之职的叔叔，在那个会议后，一直想找纪云宸当面谈谈。
可是纪云宸在卸下JS总裁一职后，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让人遍寻不得。
“乔小姐离开本市了。”
听到手下的汇报，纪融天动作微滞。
“什么时候离开的？”
“早上，盯视的人车子在路上意外出故障，没跟上。”手下低着头，一脸自责，仿佛没做好的人是他一样。
纪融天倒是无所谓地轻轻摆了下手，他的眼中毫无感情，“无妨，现在是该放她出来遛遛的时间。纪云宸越追着她跑，就对我们越有利。”
“咔哒”，关门的声音，很轻，却在偌大的空间里形成了绵延的回声。
高高的哥特建筑穹顶，仿佛将声音给锁住了一般，来回碰撞。
底下的人徐徐往里走，而后在第一排落座。
几乎是同时，侧边的人走出一个身着白袍的气质男子。
“神父，就是这位先生。”
开门的小童通报后，便默默退到里面。
黎神父看到进教堂便拿下墨镜和帽子的纪云宸时，微微吃了一惊。
“纪先生，好久不见。”
纪云宸站起身来，与黎神父友好握手，“是好久不见了。”
“乔小姐呢，现在还好吗？我以为你们会一起来。”黎神父的笑意十分恬淡。
他邀请纪云宸往后花园走，这座教堂看起来十分冷清，比几年前冷清多了，当时纪云宸和乔晨曦一起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一些教众。
“其实，她也来了。”纪云宸垂眸，语气平淡。
黎神父则是看了纪云宸一眼，没有多问。
作为一个经常听罪人忏悔和教众祷告的神父，他倾听的次数绝对比说教的次数多得多，他也习惯了聆听。
“她一会儿可能会来，但是这几年发生了很多事情。神父，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纪云宸很少这么直接向他人求助，但有些话，通过别人对乔晨曦说，与他直接说，有着天壤之别的效用。
虽然承认这点很让人难过，但这就是事实。
“纪先生应该很少这么和别人说吧？”黎神父似乎很了解纪云宸，他风轻云淡着说着，便答应了。
纪云宸在教堂里呆了大概二十分钟便离开，在出门前，他将一套的乔装装备重新戴上。
黎神父送他到门口，看着纪云宸下阶梯的背影，已不再年轻的神父几不可闻地叹息。
岁月虽然没有在神父优雅的面容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但他的双眼却沉淀了太多人间的悲欢。
“乔阿姨，哇，这边有一间教堂诶，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纪云宸一脚刚从最后一级阶梯踩到地上，便听到纪知念脆生生的声音。
他的背影瞬间僵了一下，但很快便拉低帽檐，从正走过来的两人身边经过。
乔晨曦正和纪知念说着，纪云宸略过她身边时，她下意识站住。
纪知念已经先跑到阶梯底下，黎神父还在门口，看到有人来，他将大门打开恭候着。
乔晨曦微怔，她回头望了一眼已经五步开外的纪云宸，似乎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陌生人会如此吸引她的目光。
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她走进小集市开始，便越来越浓。
乔晨曦甚至想喊住这个“过路人”，也许曾经见过面也说不定。
却在乔晨曦张嘴的时候，纪知念喊了她一声。
“乔阿姨，神父在等我们了，你快来啊！”
“……”犹豫的空档，纪云宸已经没入来往的人潮中，乔晨曦这才作罢。
她跟在蹦蹦跳跳的纪知念身后，跨上进入教堂的阶梯。
在意大利，乔晨曦偶尔和纪融天一起去做礼拜，但她并不是虔诚的基督教徒，硬要说起来，只是随波逐流的“游客”。
乔晨曦抬头便和黎神父慈爱的视线对上，她心头有什么东西震颤了一下。
“飒飒飒”，风吹拂着两旁的杨树排，发出秋天特有的清爽声。
这一瞬间，乔晨曦竟觉得自己以前来过这里。
可是，她脑海里明明什么记忆都没有，没有与之对应的画面，仅仅只有一瞬的感觉。
然而这感觉，也清淡得一阵风便能吹散。
“小姐，要到里面参观一下吗？”
黎神父摸了摸纪知念的头，微微笑着。
纪知念倒是没有排斥，这是第三个摸他头没有被他排斥的大人。
乔晨曦反而有些惊讶，她见纪知念很有兴趣，便点了点头，“打扰了。”
“神父，这座教堂平时不开的吗？”看得出几乎没什么人迹，乔晨曦倒不会心生苍凉之意，处于小闹市背后的宁静教堂，大概是心烦意乱之人最佳的宁静之所。
黎神父又是笑了笑，他缓步在前面半个身位带路，一边说道，“这座教堂，可能年底就要拆掉了。”
“要拆掉了！”乔晨曦意外反应挺大，自知失礼，讪讪低下头。
黎神父不以为意，他继续说道，“住在这里的人逐渐搬空，空荡荡的老式住宅区连同这座教堂的地，会全部征用建造更适合人们居住或者娱乐的地方。这也算是一种轮回吧，没什么好可惜的。”
听着黎神父淡定的话语，乔晨曦竟有些难过。
这座教堂一看就有些年份，她眼前的神父说不定一直都在这里做神职工作，会有感情的吧？
可舍弃起来，却又那么坦然。
这时，黎神父忽然幽幽说了一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注定的，但也有很多事情是可以通过努力去改变。不过接受与否，则是内心的修炼。一旦接受，便会找出千万种理由说服自己接受，而不接受的事实，即便就是真相，也得不到认同。”
说到这，神父转身对乔晨曦恬淡地笑了下，“我似乎说多了，请不要介意，上了年纪的人，就是爱唠叨。已经很久，没人陪我这么说话了。”
乔晨曦赶紧摆手，“当然不会介意，神父的话让人茅塞顿开，我还想和您多聊一会儿。”
“既然如此，那就在舍下吃顿轻便的午餐吧，现在时间还早，我先带你们参观。”
“好！”
乔晨曦还没回答，纪知念就已经先替他们俩做了决定。
无奈的乔晨曦倒是觉得有个暂时歇脚的地方也不错，此时，他们已经走到教堂后面的长廊，她发现长廊上挂着一些画。
但这些画，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画的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