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晨曦的微光遍洒大地，背光的人循着被拉长的人影往前走去。
放下手机，两秒后通话界面才从通话中跳到通话结束。
纪融天并不意外JS大厦的倾覆，事实上，在黎神父安排人之前，他和大哥也是有这个打算的。
就算是大哥卖给纪融天的一个人情，事实上，纪融天完全可以自己来操控。
刚结束的这通电话来自柯恩，他和纪融天分开后，便联系了他的上峰。
柯恩照常汇报了一些研究进程，顺便不动声色地询问了当前的局势。
因为柯恩不是实战组的，所以他不知道晚上有行动很正常。
但纪融天的举动肯定是有原因的，柯恩多少能猜到一些。
拿到一些关于乔晨曦的信息，柯恩没有任何保留告诉纪融天。
其实信息也不多，纪融天所知道的，只是乔晨曦去找纪知念了。
不过对纪融天来说，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
纪知念的行踪，纪融天一直都倾注大量人力去追踪。
虽然周恺抹去踪迹的能力很强，但纪融天还是咬得很紧。
虽然不知道纪知念确切的位置，但至少纪融天知道是在哪座城市。
估摸着乔晨曦应该已经出发，纪融天紧随其后。
上次两人的不欢而散，纪融天并不认为问题在他身上。
所以，如果他现在意图寻回乔晨曦，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当然，纪融天并没有这种想法，只不过他可以因着五年相依为命的感情，进一步靠近他自己所想要的结果。
就像秦君意说的，纪融天确实一直在利用乔晨曦。
只是，这种利用是否还掺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其实纪融天自己也说不清楚。
“咻……”
靠近机场的大道，清晨的清冷中一个人都没有。
低空飞行的飞机所发出的轰鸣声仿佛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声音，不知为何纪融天脑海里浮现了那一年带乔晨曦去意大利的画面。
视线从上往下，定格在不远处的机场大厅入口。
双闪灯的出租车缓缓开走，路灯在这时突然全部熄灭。
青灰色的天光逐渐亮起来，纪融天迈出的步伐却异常沉重。
和明理的见面，虽说没有本质上改变什么，但纪融天到底心有芥蒂。
他需要一个理由来支撑自己的所有行为，几乎可以说是卧薪尝胆的那几年，精心谋划的那几年，即便理由已经不再充分，也有必须进行下去的必要。
如若不然，纪融天甚至连生存的意义都会被夺去。
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沉睡的东西正在缓慢抬头。
想要扼杀在摇篮中的情愫，却偏偏有了最顽强的生命力。
“请各位乘客坐好，本次航班将在十五分钟后降落……”
太过疲乏，乔晨曦在飞机上补了一个小时的睡眠，但这么一点休息时间自然是完全不够。
被空姐轻轻拍醒的时候，乔晨曦只觉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往下拉，猛地一震，灵魂才回到身上。
心慌的感觉十分陌生，却让她心跳变得聒噪。
空姐见乔晨曦脸色刷地一下惨白，赶忙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乔晨曦摆手感谢，只说没事。
不安的情绪在胸中蔓延开，乔晨曦转头望向窗外，逐渐可见的城市群，竟让她有一种想逃离的感觉。
但乔晨曦心里明白，只有这里，是她绝对不能回避的一劫。
已经和周恺约定好了时间和地点，乔晨曦会直接去他们所下榻的酒店。
其实乔晨曦到现在都不认为周恺就是黎神父的人，她只是觉得那个在纪知念身边的潜伏者另有其人，而且在暗处。
大概是因为周恺留给乔晨曦的印象还不错，况且周恺已经教了纪知念这么长时间。
如果周恺就是那个人，乔晨曦会颇受打击。
这种长达数年的阴谋准备，乍听就让人寒心，无论乔晨曦此时的立场是什么。
踏上完全陌生的土地，乔晨曦看了一眼时间。
晨光此时透过机场大厅的玻璃幕墙透亮了大半个场馆，乔晨曦的眼睛酸涩得厉害，迎着并不刺眼的光芒，却仍旧需要用手稍微挡下眼睛。
万千思绪在脑海里乱窜，获得完整记忆的乔晨曦却前所未有地混乱。
空白的那部分记忆，她以前一直认为即便拾得，也只是填补她成长经历的空缺。
却不曾想，这部分记忆其实才是主体，才是所谓的，真正的“乔晨曦”。
沐浴着带着些凉意的晨光往外走，从接机人群的欢呼声中走远，乔晨曦甚至产生了自我怀疑。
如果这一切都是个局，那么她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她对纪云宸来说，是什么？
如果纪云宸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会怎么看她，他对她所抱有的那种弥补式的歉疚，一定会消散不再吧。
谁能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反转。
握紧拳头，乔晨曦憋得无法呼吸。
心脏实质能感受到的疼痛，排山倒海一般，一波一波地要将她击垮。
只有到了这种时候，乔晨曦深刻地意识到，她有多爱纪云宸这个人。
即便之前一直在挣扎，在怀疑，可一旦所有的障碍都微不足道后，真正的心情就会显露起来。
可在乔晨曦面前，却有一堵似乎无法翻越的墙。
“嘟，嘟，嘟……”
不到十秒钟的响铃，很快接起。
“我到机场了。”
“好的，我去叫念念起床。”
周恺那边其实才刚回到酒店，他看了一眼手表，微微皱了眉头，语气倒是十分和缓。
“嗯。”
挂断电话，乔晨曦要去的士处招停。
却在这个时候，她面前忽然斜插过来一道影子。
乔晨曦以为是有人急着走，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没想到，这个影子却跟着向前一步，迫近她，同时抓住了乔晨曦的手腕。
英伦风的格子风衣在风中摆动了一下，露出别在胸前的金色徽章，但与秦君意家的那枚不太一样。
“喂，放开我，你要干嘛！”
乔晨曦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却在要挣扎的时候，拉着他走的男子骤然回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他无害地笑了笑，“小姐，请你帮我一个忙。”
“滴滴滴！”
居民区外少见的堵车，让开夜班的出租车司机十分火大。
“纪先生，我们就在这里下吧。”
黄毛有些头大，看着两个路怒司机在互相对骂。
黎神父所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事实上，他们提前下车也是正确的决断。
黄毛自然不可能将纪云宸带到门前，他本身就是指路的。
纪云宸颔首，开门下车。
老式居民楼的规划十分混乱，楼体之间的间隙很宅，电线也是牵拉得到处都是，仿佛是特意编织的一张巨网，将这个区域完全笼罩起来。
黄毛带路前，回头看了一眼走在最后的黑发少年。
他的瞳色幽幽，似乎有话要说，却又十分隐忍。
黄毛轻声叹息，转过头去，示意纪云宸跟着他走。
穿过阴暗的走廊，三个人的影子混在灰色的阴影中。
走了大概有十分钟，黄毛突然停下。
他指了指斜对侧的一处楼梯，对纪云宸说道，“顺着那个楼梯上去，最后一层，最里面的那扇门就是。”
纪云宸蹙眉，他并不是怀疑黄毛所言的真实性，而是在掂量附近是否会有埋伏。
毕竟，这里说是大本营也不为过，不可能完全裸露出来。
黄毛似乎看出了纪云宸的顾虑，他小声说道，“这里很隐蔽，知道的人并不多，所以并没有人守着。”
纪云宸回头看了黄毛一眼，一句话没说，便迈开步子往前。
黄毛则是站在原地，目送着纪云宸消失在楼梯口。
这时，黑发少年才终于开口。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望着黄毛的背影，黑发少年一脸讳莫如深。
黄毛没回头，却是下一秒就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笑容。
他双手交于脑后，笑嘻嘻说道，“我们总得给自己放放假，沙滩美女还在等着我呢！”
“咚咚。”
敲门声在塞满杂物的楼道里短暂地回响两声，屋内却迟迟没有动静。
纪云宸立在门口，没有喊话，他耐心等了一会儿。
就在他即将敲第二次的时候，门突然“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
随着张开的门缝，出现在纪云宸视野里的，是一个穿着牧师服装的人。
打了个照面，纪云宸刹那将对方认出来。
毕竟，纪云宸是见过黎神父的。
他眼里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果然是你。”
黎神父微微一笑，他很大方地让出一个身位，“贵客，进屋坐会儿吗？”
黎神父似乎也一点不意外纪云宸出现在门口，他的目光十分平静，就仿佛是岁月都冻结在了眼眸深处一般，波澜不惊。
纪云宸微敛眸，却是摆手，“不了，乔晨曦在哪儿？”
开门见山地质问，纪云宸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纪知念那里，他能早去一秒都是好的。
黎神父笑意盈然，但他眼中却清冷得如同一片荒芜之地。
“你找到这里来，我挺吃惊的。不过，你真的想找回她吗？”
说话间淡淡扫了一眼楼梯口，黎神父特意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即便，她出现在你身边并非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