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泽放下手机,心里平静了很多。不知是因为长期无人倾诉的心事得以一定的释放,还是因为手机另一端的温柔的语气和一句“我相信你。”
桌上的泡面已经冷了,许天泽看了一眼,也没了再吃面的心思。他将背倚在了办公椅上了,头仰向天花板。灯光在暗夜中显得格外明亮,四十平方的工作室安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许天泽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往事像潮水被打开了缺口般不断地涌入。。。
2015年的夏季,上海的燥热与各种事的繁忙打得许天泽有些焦头烂额。学校的毕业论文,工作方向的决定,女朋友的坚持。。。所有的事情都在等着自己去办。
对一般即将从学校踏上社会的学生来说,先开始实习去适应工作节奏是大多数人的选择,许天泽也不例外。交大的学生在上海找个实习工作还是很容易的,许天泽作为优秀学生代表更是被直接推荐到一家小有名气的网络科技公司去实习。然而半年的实习经历却让许天泽坚定了自己创业的信念。
作为实习生,每天的工作就是敲代码,不会被分配到公司项目上。他待人处事也和气,所以人缘不错,他问过公司老员工,也咨询过同行业其他公司,一般刚上班的程序员每月工资在六七千左右,等资历老点了每月工资可能达到一两万,但月收入超过三万的老员工已属不多,并且已经是熬了很多年的。
许天泽问自己,这种拿着固定工资的稳定是自己想要的吗?答案很明显,不是!他相信自己的能力绝非是敲着代码,一年拿着二十来万的工资。他要创业,他想开创自己的一片天!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不止许天泽一个。大学同宿舍的另外两个舍友在他们还在大三的时候,三人就有了做软件创业的想法。
在现在的一家独大的网约打车软件之前,他们三人就已经有了开发网约车软件的念头,并且在一起尝试设计开发。但最后考虑到安全体系问题,如果背后没有强大的资源是行不通的,当时作为学生的他们还是放弃了。虽然这个软件没有成形,但是这种创新和实干的想法却深深地根植在了他们的脑海里。
之后,学霸的三人又开发了抢车票、抢演唱会门票、抢红包等软件,靠这些小软件三人赚了些上学的伙食开销费,自大三后,已经很少再问家里要零用钱了。
怀揣梦想的心总是会与残酷的现实来个激烈的碰撞。既然决定了走创业这条路,也就选择了放弃稳定。
荷枪实弹的每天摆在眼前。三个人的家庭都很普通,指望不上家里提供社会关系和多少财力上的帮忙。定好初步的创业计划书后,有一个合适的地方作为工作室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在这个燥热的夏天,三个人跑遍了大街小巷,大厦公寓,终于,一家金融公司愿意分租一间办公室给他们以分摊一部分房租。四十平方每个月七千块钱,在问遍了所有可比较的地点后,三个人都觉得这价格已经是性价比最高的了,于是签下了三年的租房合同,约定租金一年一付。许天泽计算了下房租加上购置设备的资金,日常开销和水电费等,每人从家里拿10万块钱应该可以撑起一间工作室了。
许天泽永远记得那个画面,当把创业计划告诉父母时,爸妈沉默了半晌。
父亲说:“孩子,我们家的积蓄一共四十来万,虽然不多,但是给你10万我们还是拿的出的。你去创业吧,不做后悔的事就行。”母亲也缓缓开口:“你从小就成绩好,也不闯祸惹麻烦,我们相信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要太省,该花的还是要花,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爸妈的支持令许天泽的心头涌起阵阵暖意。他知道,自己家的条件并不是很好,特别这两年父亲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医院进进出出也需要一笔不小的开支。母亲是个乡镇学校小老师,收入也很微薄。自己现在拿走10万块,父母虽然不说,但许天泽明白,这就意味着要让爸妈省吃俭用。老实善良的父母,一直都在用最质朴的方式默默地支持着自己。让父母能有更好的生活环境,享受更好的医疗条件是许天泽的愿望。
当拿着爸妈给的10万块钱离开家门,看不到父母相送的身影时,许天泽握紧拳头告诉自己:再苦再难,只准成功,不准失败,开弓了,即使是死,也要死在上海!
毕业后的半年,除去看不到未来的茫然和每天跑市场的艰辛,最大的打击是来自女友提出的分手。
学校毕业,搬到校外租住的半年后,在那个陈列简单但是温馨的出租屋内,许天泽难掩兴奋地告诉女友,有个老板需要机器自动化软件,已经在商谈价格了。一直温和体贴的女友却异常地沉默了,当她开口时,却是好像考虑了很久的话语:“天泽,我们分手吧。”仿若一盆冷水,许天泽被淋得有点懵神。
“为什么?”
“我爸妈已经给我找好工作了,我要回去了。当初问过你,你说打死都会留在上海创业,我就知道我改变不了你。”
“可是。。。为什么这么突然?”
“其实我想了很久,可是我真的不想再每天早晚坐四十分钟地铁,一日三餐吃不到家里一顿饭,每天半夜才见到你回来的身影,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喜欢安定,我喜欢两个人可以一起做饭,一起看电影,一起旅游,可是这一年,我完全看不到未来。。。”
许天泽低着头,交叉的双拳顶住脑门,手上的青筋因为用力时隐时现。
他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坚持的初衷:一辈子机会不多,他想挣很多钱有自己的事业,以后家人生病了可以首先考虑的是治疗效果而不是费用,朋友有困难可以及时出手相帮而非因拮据爱莫能助,自己想要的喜欢的可以去争取而非为了生计去混日子。不偷,不抢,能靠自己去保护好身边的人。可是,现在的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挽留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的女友呢?
女友离开后的第三个晚上,许天泽在往常的炒面摊前有些神思恍惚。
他终于接到了第一笔跑市场跑来的单子:客户开价18万做上位机自动控制软件。许天泽知道这价格是低于市场报价的,但对于自己来说,无异于一个在沙漠里久困的人遇上了天降甘露。在定金款项到账的那一刻,许天泽就给远在家乡的父母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放心吧,以后会有三十万、五十万。。。他我会赚更多更多的钱。
炒面摊上,老板壮实的胳膊上下抡颠着大铁锅,炒面油亮亮的在锅里跟着翻飞。不一会儿,老板放下铁锅,用小勺熟练地放入各种佐料,最后大手一挥,抓了把香菜和小葱沫往锅里一拌。炒面的雾气让许天泽眼前一热,眼底积聚的水汽愈浓。
这个七块钱一份的炒面摊是许天泽下了地铁还要往与租住的公寓反方向走5分钟才能到达的地点。每天来吃,并不是因为什么寻觅街头巷尾的美食,更不是什么“深夜食堂”,仅仅是因为这是他在附近能找到的最便宜的,但却可以在一个个深夜下班时用来果腹的食物。
今天的炒面因创业迎来的第一缕曙光而有所不同。许天泽大口地吃着,咀嚼动作却渐渐慢了下来。七滋八味随着肚子的渐饱而涌上心头。一次又一次硬着头皮去跑市场,受惯了冷眼和质疑;一个又一个深夜,独自在黑暗里不停地刷着各种论坛;与女友3年的感情却最终败给了残酷的现实。。。
不是没有过犹豫和退缩的念头,那些只能依靠着抢车票这些小软件维持最基本开销的日子,却是在不断咬牙和与同伴间的相互鼓励下坚持了下来。这一年不是没有收获,跑市场的经验让许天泽看到了很多商机,也学会了隐忍和坚强;一个个论坛文章或观点的发表也使自己渐渐的有了更多关注度。
压下心头的千滋百味,吃完炒面的许天泽与已经相熟的炒面摊老板相视一笑,挥手道别。
这个18万酬劳的上位机自动化软件许天泽花了50多天时间日夜编程赶了出来。当这第一份正式的成果被客户肯定时,除了难掩的激动,许天泽终于觉得前路并不是如此茫然不可见了。
开了第一单大概两个月后,一位银行的朋友介绍来一个大单:做现金贷app和网站的开发。2017年,现金贷业务遍布了各种媒体和大街小巷。彼时,许天泽还未了解到现金贷的危害。80万酬劳的大单让他们三人斗志昂扬。第一次接触这种业务,很多协议上的内容需要研究和探讨。很多累到无法思考的时候,许天泽就去湖边,看着平静的湖面,听着湖水拍岸的声音,让头脑完全放空。后来爱上摄影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它能带来工作外内心的平静和灵感。
现金贷的项目三个人没日没夜地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完成如约交给了客户。但后来了解到他们开发的这个现金贷因为政策原因被迫下线了,即使这样,就小半年时间它就为投资方带来了几千万的盈利。这件事也为许天泽后来重点关注金融方向奠下了一个心理基础。
虽然渴望钱,但许天泽也拒绝过很多项目,有很多做赌彩的找过来要开发app,开出的价格也可以说足够丰厚,但许天泽一律拒绝了,他看过听过太多的家庭因为这种赌彩而家破人亡。这种游走在黑暗中的产业链是诱人心生贪婪的恶魔,违法的勾当是再多钱也不能接的,这个底线坚决不能破。
创业的第三年,虽然依旧每天累到恨不能分身,但也终于成功开拓了市场。大到企业网站的建立、app开发,小到程序维护,小软件设计,单子有时候几个一起来,三人都忘了周末这种日子的存在了,几乎天天泡在工作室里。所幸他们也是三只单身狗,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于是泡面外卖也成了家常便饭。
第三年年底,三个人合计了一下,没日没夜地干,三年下来平均每人也能有四五百万落袋了。今年过年,终于可以正大光明、风风光光地提着礼物回家看爸妈了,不用再借口项目忙而躲在租住屋内,在深夜的寂静中无声痛哭了。
第四年,许天泽终于可以略微喘口气了。重中之重,终于可以去实现多年的愿望,去苏州买房!苏州,这座有着小桥流水,粉墙黛瓦的古典,也有着现代摩登的繁华与开放包容胸襟的城市,在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许天泽就把它认定为自己的第二个家乡。把父母一起接来苏州生活也变成了重要的奋斗目标之一。
为了这个目标,许天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一个人一有空就来苏州踩盘,跑遍了苏州所有的新房楼盘,记录下它们的开盘时间,也了解了苏州的购房条件。
17年苏州出台了限购政策,外地人买房需要一年社保,为此,许天泽当即停止了上海的社保,第一时间联系苏州的一家公司代交了社保。比较了所有的新盘后,观澜庭成为了他的首选,不仅因为这个楼盘品质好,更因为限价下这个盘的倒挂最厉害。买房,许天泽觉得,不仅是要选合适自己的,更要从长远的投资和升值角度去看它的潜力。而位于正处于上涨板块的观澜庭,无论周边配套还是交通便利程度,都是无可挑剔的。
要说观澜庭这个盘是他的幸运盘也不为过。许天泽的社保刚满一年,观澜庭宣布开盘。而许天泽更从这次的买房摸盘中寻得了商机,开发了抢房软件,凭借这几年在各大论坛的浸淫,客户群也发展的很快。18年年底一盘算,这一年靠抢房软件大概收入了六七十万,而开发这些程序断断续续大概用了三个月时间,除去维护和系统成本费,从长远角度来说,不得不说也很客观了。
19年的开端,仿佛一切终于不再那么兵荒马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