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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耐克的崛起

一月初的一个寒冷的日子里,耐特开着那辆黑色墨亮的本田NSX跑车,挂着与“耐克人”同音的招摇车牌,在奥瑞岗的清晨中呼啸而过。这辆车闪电般驶上位于波特兰西边大约十里。横跨第二十六号公路的路桥,超越停在左边路旁的拖车,嚣张地转进一片围墙上爬满青草的庄园中,这里就是称为“校园”的耐克总部。

耐特把车停在离约翰·刀克安诺大楼不远的停车位子,然后从他那个高科技结晶的车舱中钻出来;心里想:这辆亚洲车难怪会把性能较差、价钱却贵得离谱的意大利车压得死死的。耐特承认对车子有点“那个”,他并不是有集车痹的人——虽然他拥有一辆林宝坚尼的迪亚伯乐,还保存了一辆最近价钱节节高升的法拉利的泰斯托罗萨……以及一辆到去年才报废的保时捷。

耐特说他只喜欢跑得快的车。“慢慢地走让我直想打瞌睡,对我来说跑得快一点比较安全。”他还说还用于顺顺身上那套意大利样式、到处都是皱褶的西装:“在车上清醒着的这些年里,我一共被开了八十五张超速红单。”

招遥的科技白痴

透过NSX轿车那片几乎与地面平行、只有膝盖高的挡风玻璃,可以看到一张自黍贴纸黏在后视镜上,上面清楚地写着,提醒耐特可以在什么地方找到车库的遥控器,甚至是遥控器的操控方法。

耐特处理留言的机器是最简单的电话答录机,因为不认识他的人绝不会留话给他。大家都知道,耐特不晓得怎么使用耐特电子邮件网路系统以便和全球联线,从线上索取自己的留言;此外,因为他几乎从来不想跟不认识的人联络,所以似乎没有必要去改变目前这种皆大欢喜的现状。

“有时候真庆幸自己没有想过要做电脑生意。”耐特走在一排高大的松树前,踏着银色的木头走道说:“我到现在都还对电灯泡会亮的这件事感到困惑不已。我就是你们所谓的那种科技跟机械的白痴。”

校园的传奇

悬挂着四十八面不同国家国旗的旗杆后面,是一座大理石水池;实际上耐克已攻下了九十多个国家,穿过大理石水池,可以看到年轻的员工快速在各大楼间的连接通道上穿梭;这些大楼都是为了纪念一些未满三十五岁的杰出运动员,例如:马克安诺大楼、爱甭柏特·沙拉查大楼、法斯大楼、迈可·乔丹大楼、波·杰克森运动中心等。

沙拉查是耐克历史中的传奇人物,现在则是运动企划部门的员工,他曾经是一九八〇、一九八一及一九八二年纽约马拉松的金牌盟主,那段时间正是奥瑞岗鞋厂窜起的黄金时代,耐克也是在那段时间营造了国际慢跑热,法斯是美式足球的天才四分卫,一九七二年帮助耐克促销一种长相很奇怪的鞋子,这种鞋长得有点像松饼。一九七二年也正是耐克这个名字刚开始为人知晓的一年,所以法斯就像迈可、约翰跟波一样,都有一栋以他们名字为名的大楼以资经念。

这些突出的建筑物,做立在足足有七英亩宽的人工湖旁边。湖的另一边,沿着竞宽的红砖道,再经过好几座雕像跟一些古朴的石椅,便是一座精心设计的日式花园。耐克总部种植了许多高耸的树木,树上都横绑着外面包了橡树皮的慢跑发带。

耐克的年轻一代员工,在经过董事长面前时,只会流露出简短的微笑或微微颔首为礼,没有人会像老板一样穿着“笔挺”的西装或领带衬衫;以一般企业的观点来看,有些人的头发甚至太长了点。至少有一半的员工,背着印有Just Do It或Nike字样的背袋,在耐克的世界里精神奕奕地走来走去,另外还有很多人穿着由耐克研发部所发明各种奇形怪状的鞋子——不是颇具异国情调的运动凉鞋,就是前卫的原形鞋子,有些人把鞋带绑到小腿肚上,就像罗马人的绑腿一样。

偶而也会不小心看到,耐克的高级主管在“校园”里穿着两只完全不一样的鞋子。在耐克每个人见了面、打过招呼之后,都会不由自主地朝对方的脚上猛瞧。刚开始,外人还以为他们丢了什么东西,甚至以为是肠胃不适想呕吐。

耐克人把“校园”外的世界取名叫“生物圈”、“真实的世界”或“狭路之外”——狭路之内指的是那面茂密的绿草墙里不分日夜都可以看到那些不穿袜子、认真奉献的跑者,这儿就是美国耐克以运动与健身服务世界,让世界更“多彩多姿”的地方。在“校园”里,几乎每个人都拥有既健康又健美的身体,这里不准任何人抽烟,老板出钱鼓励员工以骑脚踏车、溜轮鞋取代开车,大伙儿会利用午饭时间到波·杰可森健身中心去做上两小时的运动,绝对不会有人说闲话——因为任何人的部门今天都有可能会工作到晚上九点。

在耐克工作像……

耐克在马克安诺大楼的大厅里停下脚步,看了一张名为“成为运动场上最美、最壮最健康的人”的宣传品,这张平面宣传是最近一项促销活动的试拍照片。耐克边笑边走向电梯,大声他说:真不晓得这整个“校园”内,有没有“够大的房间”,好装下这个促销活动所有的构想作品。

耐克员工的平均年龄已经上升超过三十一岁了,这家公司人事部门的专家说:一九九二年所收到数以千计的履历表中,绝大部分都是比三十一岁年轻的人,耐克的琼·班诺依特·山姆森中心,是一栋以一九八四年奥林匹克运动会第一位马拉松女将为名的大楼,被公司里的人匿称为“学生活动中心”。当职棒传奇人物诺蓝·莱恩为了耐克的诺蓝·莱恩电脑中心正式启用典礼来访时,公司里的活动企划组决定在众多来宾的欢迎会上,安排至少一个小型聚会,让耐克四十岁以上的员工与诺蓝有较亲近的接触。

在许多公司内部参考的高品质纪录片中,有一支叫做“在耐克工作像什么?”这是一支由许多位年轻又具有魅力的耐克员工对着镜头说话的片子,其中有一个镜头是一位有着一头亮丽金发的女子,当她专心地想着这问题时,叹息地自问:“在耐克工作像什么?”此时映在她灿烂又迷人微笑上的光线暗了下来,“就像……就像……”

突然问,其他带着答案的脸庞与声音切人画面,在耐克工作就像。

“……一个制造欢乐的工厂。”

“……像期末考试的夜晚。”

“……身在游乐场。”

“……巨浪迎面打来。”

之后金发女职员又出现在画面上,这次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耐克的工作就像一个室内交响乐——她说“……有时候很柔和……细致……然后……有时候……节拍会加快加紧,变成强而有力!”

耐克的员工不需要走出城墙,就可以理发、洗衣、按摩或作曲线的评估、购买耐克的产品,甚至可以让因为工作而久久不见的家属,在堆满大人和小孩子都喜欢的货品店里买东西。大家可以看到一车一车耐克人的儿女穿过索克·舒密特大楼,转过法斯大楼,往目前正在施工的乔·帕特诺托儿所附设儿童游乐场驶去。

除了这个集团里令人惊讶的年轻气息之外,许多员工还提到了如何因耐克而重生、而放弃了以往毫无满足感的生活。“我以前教英文……现在是个重生的会计师……有一阵子曾在洛杉矾的道奇棒球队当投手……我曾被圣地牙哥的电光队抽中,后来严重地伤了膝盖。”

在这些耐克员工中,大概有十多个是曾经帮耐特写过诉讼答辩书的律师,有一些曾是介绍过耐特的滑雪杂志、制鞋业或贸易杂志的编辑,甚至有政治人物(奥瑞岗州的前任州长尼甭·高舒密特也曾经在耐特任过职),还有许多以前是流氓、上了年纪的流浪手,以及精通滑雪的无赖。耐特的一位员工大卫·瑞克特,以前是哈佛商学院的老师,曾经撰写过一个有关耐克特殊经营风格的案例研究。

人才济济

耐特的每一栋楼、每一层楼都有退休的职业运动选手、奥林匹克的风云人物和参赛者、美国明星队队员或至少一度是大学校队的好手,如今他们都在耐克工作,除了长距离的跑步名将沙拉查之外,另一位在大学时代偶而会跑赢沙拉查,同属世界级名将的鲁迪·查巴也在运动企划部工作。公司内部举办的路跑与自行车比赛常常都接近世界纪录,事实上,要找出一个没有辉煌运动历史,或目前没有喜爱运动的耐克人实在不容易,因为喜好的运动而接受“在职”运动训练的耐克人也不在少数,有些人甚至一天锻练两次。

耐特的可能接班人之一——这并不表示耐特有意要退出,是四十二岁、拥有运动生物机能学博士学位的田径赛教练克拉克,他尽可能每天挪出时间做两整套的长跑训练。

“校园”各大楼的工作区域,都大量地装饰和耐克及运动有关的图样,这样的画面常教人想起大学男生宿舍里的墙。这儿有排球海报、恶汉巴克利海报、玛丽·乔·费南德兹的网球海报。健美的女子坐在举重椅上的海报、吉姆·柯瑞甭的网球海报和杰克森拿着哑铃的照片,杰克森的二头肌看起来像葡萄袖一样大。运动杯、运动器材及其他各种运动行头陈列各处,只要有挂勾的地方就挂着运动服。

仍处于运动生涯巅峰的职业选手,也为耐克“校园”的万象纷呈而目眩神驰,亚特兰大勇士队和老鹰队的两期运动明星山德斯最近本来只打算到比佛顿侍一天,后来一待就是三天。他在美丽的“波”健身中心做运动、跟耐克的设计师讨论,什么样的运动手套可以在他滑到二垒时保护他的手指,山德斯还跟设计师讨论,想设计一只符合他习性、可以在鞋外裹着长长绷带的新式足球鞋。(耐特必须想办法设计出有这种特性,却不会绑腿的绷带,在电视上大家都要能看到耐特的标志。)

波·杰克森爱死了这个校园,他说他要退休到比佛顿来,在耐克找份工作“喔,我看波是疯了!”这是乔丹听到杰克森的话后第一个反应:“我不会让他去,因为我退休后一定要到比佛顿去!”

当乔丹、山德斯、阿加西、柯瑞尔、耐克的棒球明星肯·小葛瑞菲及其他顾问团成员造访耐特校园时,耐特人对于能以冷静的态度对待这些大明星颇为自豪。有名的运动明星可以在波健身中心三个宽大的健身房中随便挑一处运动,也可以不受打扰地在班诺特·山姆森大楼的大圆形自助餐厅里吃三明治。……NBA各球星前来波恃兰与拓荒者队比赛时,都不忘赛前到耐特的体育馆中练投蓝,即使是耐特的商业对手康威士或锐跑的运动选手,在耐特的运动场地也受到同样的欢迎。

耐特新成立的一个重要部门“环境事业计划小组”,要找一位合适的管理阶层人员。通过层层严苛的面试之后,有一位参加最后复选的应证者,法学院毕业、具有博士学位,曾任前里根总统的幕僚人员。到最后一关时,评选团成员问他最后一个问题:“谁是迪恩·山德斯?”

“嗯,说真话,我并不知道。”这位候选人回答。

就这样,这位候选人被关在耐克门外。

穿过那面有许多拱门的墙,就是“校园”的留名大楼。大楼里排着好几列浮雕运动选手铜像,这些运动员在耐特以外的世界也许并不有名,但是在耐特和耐特眼里,却代表永垂不朽的高贵运动情操。沿着耐克的名人长廊,棒球打击教练查理·刘正与一些更不起眼的人在一起:有三战选手、被人遗忘了的牙买加跳高选手、大专明星教练和轮椅路跑者。

许多以坚毅著称的运动选手,如匹兹堡钢铁人队全盛时期的法兰克·哈利斯和边线裁判李·洛埃·赛尔门;“佃农之子……”赛尔门的铜雕上这样写着都被挂在墙上。公司里爱开玩笑的人有时候会发现,雕塑这条“象鼻长廊”铜像的雕像家,似乎故意把年轻的阿加西雕得与公牛队前锋皮彭像极了,其实他们俩一点也不像。但是耐克人了解,名人长廊的意义,就是耐特嘴里“耐特传统”。要想在耐克出头的员工,一定要先明白究竟是会么样动力,可以让人在看球赛的时候忘形哭笑。想出头的耐克人必须具备“牛、鹿迷”一样的特性——表现出真实的性情,就像他们的老板耐特一样。

校园里的运动风气及成绩一直处于巅峰,使得一、两名耐克的莱乌怀疑,不知道高层主管是不是曾经想过要对员工做抽样的禁药测验,至少是类固醇类禁药的测试。事实上,这家企业文化所发扬的运动狂热,是指一种不以欺瞒的手法参赛,这些选手必须确实了解,只有遵守团队与竞赛的规则,才是保护团体荣誉的基本做法。耐克员工的寒暄,基本话题总是少不了交换最新的运动比赛情况跟选手们的表现。

耐克公司会把运动词汇变成平时管理上的木语,比如:“出任一个委员会的四分卫(主委)”耐克本身已经成为一个意象丰富、多面性的运动术语,整个企业可以被视为是运动要素的延伸。

窜升榜首

二九九三年初,耐克的每一个人都晓得,公司的“总教练”被冠上了“运动界最具影响力的人”的高帽子。

在巴塞罗纳事件后四个月,运动新闻杂志年度特刊选出,“一百位运动界最有力的人士”,以带着微笑和太阳眼镜的耐特为封面。去年还只位居一百名人第七十四名的耐特,今年直接被耀升到盟主的位子了。

“运动新闻”报导,耐特并不是因为耐克的公司规模大而有影响力,他之所以有影响力是因为他能够“大范围地影响、改变运动”,随着这次运动界最具影响力的人物排行榜的揭晓,有一篇长篇报导指出,耐特的权力似乎与过去几年间被他有计划惊吓或激怒的运动界名人人数成正比。其中美国奥林匹克委员会、NBA及北卡罗莱纳州查洛特市的蓝球迷,都在这长长的名单上。

查洛特黄蜂队的球迷,直到蓝球新人莫宁的合约谈判浮上台面后,才注意到耐克运动经营计划长时间以来已经动摇了运动市场结构,“莫宁不愿意签约:都是鞋惹的祸!”这样显眼的标题出现在查洛特观察家报的头版。另外有一篇报导说,莫宁很可能因为耐克提供极为优厚的财务保障,而永远不会成为黄蜂队的队员,有一名当地的读者投书给报社,抱怨耐克给这位天才中锋五年一千六百万美元的薪水,这种合约已经“剥夺了比赛的运动精神”。

正当球迷的群情激愤、运动界冷眼旁观之际,代表莫宁及耐克出面与黄蜂队谈判的佛克威协黄蜂队最好答应耐克的要求,因为不管莫宁将来打不打球,耐克的大手笔都保障了莫宁的“钱”途,黄蜂队的总裁史宾塞·史多本和球队老板乔治·辛私底下揣测,如果耐克花大钱买来的球员,因为佛克的说法而真的不打球了,耐克老板对佛克的不满可能就很严重了。查洛特当地的球迷则在报纸与地方电视台上对耐克大加挞伐,耐特甚至听说黄蜂队正组织当地的居民罢买耐克的产品。

一向以不接受威协出名的耐特,这次按照往例对大家的反应不闻不问。黄蜂队开赛当天,莫宁仍然拒绝上场比赛;这时候耐特接到黄蜂队主管球员人事的主任大卫·图尔兹克以私人身分打来的电话;图尔兹克早先在波特兰拓荒者当球员时就是耐克的签约球星,但耐特一样不赏脸:“我不能做主”,显然他对于运用公司资本提高球员谈判筹码的游戏感到乐此不疲,“一旦莫宁觉得条件合适时,他自然就会决定”。

最后,莫宁的签约金额多过耐克所保证的金额,而莫宁这才在NBA正式开锣之后的第五场比赛开始履行比赛的义务,同时发誓一“全力以赴,其他的留给耐克打理。”

山德斯的慕后黑手

大约就在同时,山德斯乘着耐克出资购买的飞机,在匹兹堡与迈阿密之间往返。山德斯在匹兹堡与所属的亚特兰大勇十队正在参加国家联盟的季后赛,就在季·后赛后的第二天,山德斯与也有契约关系的亚特兰大猎鹰队在迈阿密有一场美式足球赛。虽然山德斯大部分时间都在板凳上度过,但是他就是这样来回奔波于两个城市的棒球与足球比赛中,亚特兰大勇士队的主管、当地的球迷和国内不同媒体的体育记者,对于山德斯这种作法显然并不是太赞同。

曾经也是球员的哥伦比亚电视台体育播报记者提姆·迈克阿佛就曾在转播中提到,山德斯这么做简直是“大错特错”。于是不正经的山德斯在酒店与勇士队队友庆祝他们第七场胜利时,当着全国热爱棒球的球迷面前,把三大杯的冰水倒到迈克阿佛的头上。

后来有好几则后续的报导透露,耐克和他们那位“运动界最有影响力的人”与山德斯达成协议,只要山德斯能同时在两种职业球队中打球,耐克就忖给他一大笔奖金。

尽管事实并非如此,耐克却一度被视为幕后操纵的黑手,连耐克内部都流传这种说法,在得知山德斯一天有两场不同比赛的那天早上,亚特兰大勇士队的总裁史坦·卡斯坦——也就是山德斯名义上的老板,打电话给耐克运动行销部主任许耐尔,问他山德斯是不是真的打算在棒球赛一结束后,就飞往迈阿密参加足球赛。卡斯但又继续问许耐尔:如果山德斯真的有这样的计划,耐克会不会阻止他?

有人问耐克的总裁唐纳——一个极为坚持公司传统的人,耐克对山德斯泼水事件的看法?唐纳不加思考地回答:“有什么不对吗?”

直逼可口可乐

十一月底,耐克日益升高的公司形象又得到另一股更具实质意义力量的帮助,这助力使外界对耐克能力的看法又攀升了一层,耐克的股票在纽约交易所的价值在十一月二十四日那天,突然就升到了有史以来的新高点:九十块两毛五分美金;一九八六年经济最不景气时,耐克的股票只有六块六毛多一股。许多投资人看到一九九二年的耐克营运结果后,决定继续投资,使得耐克那年的外来投资率是一般公司的两偌;而一九九三会计年度第二季里,耐克的营业额也很争气,比前一年同期高出十八个百分点。

耐克损益表的表现保守而强势,这样的财务状况,通常只有在公司情况非常好的时候才会受到专业投资者的青睐。这个国际品牌的表现,有直逼可口可乐在国际市场大获全胜的架式,耐克的国际市场占有率一度出现爆炸性的成长,荷兰的市场在秋季比以前成长了345%、意大利181%,西班牙则升则了155%;耐克在美国本土也是稳稳地占住了三分之一的广大运动鞋市场,如果“最强有力的”东西就是真理的话,那么耐克在世界运动结构里确实占有一席之地;许多公司的总裁与经营者,总是会询问他们的企管顾问或其他的工商业专家:“为什么耐克会这么成功?”

专业的投资分析和贸易财经新闻,也继续深入追问有关耐特这个领导耐克的“市场企划奇才”——的一切,拥有公司三分之一股份的耐特,轻松地接受这个“体育界最具影响力的人”字眼背后的嘲讽,并以苦笑掩饰天才的不安,他说从一开始就看到,公司股票价格总是在对公司前景有利和现状有帮助的低谷与高峰间震荡,所以他的持股数也就因此而增减。

耐克的股票有的时候折价发行,有时候则溢价发行,公司股票的价格老是飞高走低个不停,价格似乎随着大家的情感与情绪而起伏不定,耐克股票的价格高低不定,就某方面来说,也正印证了分析家和传统投资者不知道如何将耐克的经营型态归类的困扰。

许多为耐克“护盘”的华尔街财经人士认为,耐克的公司形象与产品本身就属于时装行业,运动产品的风行价位造就了耐克这个极为成功的企业,实在是不足为奇的事。

即使在股价坚挺的时候,耐克的价位也比SP五百种股票指数的成分股低20%到30%,“运动与建身产业类股价不高的原因,是这个行业本身还不是个大型行业。”耐特这么说:“这个行业早晚会壮大起来,但是目前确实还不够大。”

当“今日美国”跟其他出版杂志随着“运动新闻”的脚步,得意地在自己的体育篇幅上刊登有关耐克新闻时,许多人已经开始怀疑耐克是不是变得“大有势力了”,耐特花了很多的时间担心公司未来的前途,因为这家公司的发展远远超过他的预测,也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他甚至已经没有办法客观地从这么高的位于看到耐克的全貌了。耐特似乎每天都在为耐克的公司规模伤脑筋。“公司愈大,企业直觉就愈不直接,”耐特在今年初这么说:“但是直觉的火焰绝对不能熄灭,我们一定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年轻的媒体企业家克利斯·惠特几个月前来到比佛顿,跟耐特接洽当时颇受争议的一号频道是专门提供学校教学用的新闻节目,但是节目制作全由广告收入支持,因此广告的播映在所难免,在惠特的计划里,他希望能把他对耐克的了解,作成一个介绍耐克公司的历史的节目,计划从耐特读研究所开始,一直到他现在执掌公司大权为止。

惠特对耐克滔滔不绝好一阵子,总结时说:“现在你是运动工业的巨人了。”

“可是,”耐特在这个会议中第一次开口说话:“我们的所作所为却一直都像杀死巨人的大卫。”

“有时候有人会跑来告诉我,”耐特在马克安诺大楼大厅的电梯前说:“他们告诉我大家都说‘菲尔·耐特就像是我们的华德·狄斯奈,唯一的差别是耐特还没死。’”他们告诉我大家都可能是褒贬参半吧!

说完,耐特轻轻地点了点头,走进电梯,回到办公室去上班了。

在奥瑞岗大学的操场上,每当有田径选手对着耐特喊“巴克”时,耐特都会回答。

耐特是个赛跑选手,一九五〇年代末期,他很擅长于中距离赛跑,那时候大部分的选手认为,在中、长距离的比赛中,一路上都尽可能保持快速度是一件没有魅力的事,而且还有点奇怪。耐特在那段朗间,就隶属于一个网罗了世界许多有魅力的中距离赛跑好手的田径队伍,同时他也是个颇有天分的中距离跑者。

耐特参加过一次四点一三里;还有一次他与其他三人参加了一个四人接力赛,并创下雄鸭杯接力赛的新纪录,当时他们这一队中,有个跑者后来还成为世界纪录保持人,但是,大部分的时间,耐恃都只是赛跑队的一员,全凭固执不挠的毅力与对队上所做的承诺而努力练习。耐特在高中时就学会了憎恨失败,当他高一和高二的时候,井没被选进篮球校队,后来经过一段他自己所谓的“自我态度的改变”之后,他学会了不要让队上的人太了解他的球路。三年级那年,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进入蓝球校队。

耐特在田径队时,是那种随时备战,在清晨六点做几百遍教练要求的四百公尺上坡练习的队员。当时他的教练是全奥瑞岗知名,后来成为奥运国家田径队教练的比尔·包尔门。

师徒联手

即使以一九五〇年代的奥瑞岗标准来看,包尔门还是被认为是乡下人。他从比尔·海华那儿学会教练田径赛选手;海华是个有四十四年经验的资深教练,也是个乡下人,他相信奥瑞岗优良的赛跑成绩与传统,跟该地温和的天气有很大的关系。为了能多赚点钱,海华在暑假的时候会到奥瑞岗乡下各处旅行,以便在各地的市集或马会上赛马赚取奖金。

包尔门常常抱怨那些美国运动员协会的跑者是“自大的混蛋”,喜欢骂人是“坐吃等死”大家还知道包尔门其实是一个不爱讲话、惜言如金的人。有一次一个跑者问他进步的秘诀。

“跑快点!”包尔门回答。

有个星期天,包尔门参加波特兰的玫瑰节活动,碰到另一名严肃、有决心,同时也是惜语如金的人,这个人就是当时奥瑞岗杂志的发行人耐特——个面色苍白、高中时代是径赛明星,浑名巴克的家伙。

耐特在进入奥瑞岗杂志当专属律师及业务部经理之前,曾在波特兰的一家法律事务所做过事;耐特后来成了奥瑞岗杂志的发行人。虽然耐特那位“非常欧式”的严厉父亲并没有说大多,但是耐特知道,父亲希望他能到东岸去受大学教育,然后融入主流社会及经济中,结果耐特进了奥瑞岗大学,成为严厉的、“非常欧式”的、一向不随便吸收队员的教练包尔门手下的径赛队员。

耐特进入奥瑞岗大学后不久,就见识了包尔门的严厉。一位奥瑞岗跑者打破一项高悬已久的纪录,他穿过终点线,奔向欢声雷动、以热情出名的奥瑞岗观众。之后这名胜利的运动员走到包尔门旁边,包尔门头都不回,继续走他的路,只说了一句:“不错!”

包尔门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帮助球员超越自己,早在各界普遍采用之前,他就实施间歇练跑的训练方法;还花时间把笨重的鞋子拆开,希望能试着作出一双又轻又好穿的跑鞋。

包尔门在一九四七年开始在奥瑞岗大学担任教练,那时正当“二次大战摧毁了径赛鞋业”的时期。包尔门认为,以往威尔森与斯伯丁公司所制作的鞋子一直都在水准之上,但是为应付大战而开始转往生产战时物资,于是包尔门决定自己制作鞋子。

包尔门计算他的选手在一里所需跑出的步伐数,然后算出只要鞋于少掉一盎斯,他的选手就可以在一圈的比赛中少承受五百五十磅的力量。“好鞋于必须具备三项要素,”他说教般他说:“一定要轻、要舒适、要可以耐得住长距离。”

包尔门的选手因此常看到他们的教练满身都是焦油,或缠满从附近垃圾场中找出来的橡皮轮胎皮,做着一连串没有止境的实验,最后终于发明了第一双适合任何气候使用的径赛跑步鞋。

“这家伙简直就走火入魔了。”耐特回忆起那时候说。

耐特说包尔门那时候给他的印象是“半天才、半疯子”。后未当耐特在史丹佛大学读研究所时,要交一篇有关小型企业管理的学期报告(他在奥瑞岗虽然主修新闻,但是却不喜欢成为领薪的记者),他发现自己的思想和当初包尔门所坚持的理念殊途同归,都觉得当时这项艺术成分极高的径赛鞋业市场的龙头老大爱迪达做得并不够好,尤其是这个德国厂牌的价钱又偏高。

单独吃饭的人

教这门小型企业管理课程的教授法兰克·夏伦柏格在史丹佛商学院中是少数分子,他并不苟同于史丹佛的教学目的,只是为了把学生培养成接收大型企业的综合经理人而已。夏伦柏格在帕罗·艾图;(史丹佛大学所在地)一个星期只有几个小时的课,因为他把其他的时间都花在整理、收购或拍卖一些寿命不长的公司。一九六二年那个时代,像夏伦柏格这种人仍被视为小生意人,“企业家”这个名同在当时还没有开始流行。

“这跟个性有关,”夏伦柏格告诉耐特:“人反正不是朝这边弯就是往那边弯,你到餐厅会看到一些单独吃饭的人,这种人大多是会开创属于自己事业的人。”

耐特第一双正式赛跑鞋的灵感,来自旁边有三条斜线的爱迪达产品;这双鞋是耐特当初在奥瑞岗大学当大一新生比赛赢来的奖品,保存了许多年,夏伦柏格指定学生写一篇自己想像的新行业,并描述这行业的目的和基本行销计划,于是耐特想到了他深爱的爱迪达钉鞋,于是回忆中两件不同的事情,就串成了他的报告大纲:一是包尔门对赛跑鞋的长期不满,包括爱迪达制作的鞋子在内;另外一件事,就是他在奥瑞岗杂志当记者时不小心听到摄影记者对话。耐特记得当时那两位摄影记者辩论:低价位的日本制照相机是不是真的能取代在相机市场上一直屹立不摇而且昂贵的德国莱卡相机。

耐特在报告中写到,姑且不论日本善于仿造产品的特性,如果低价位的日本制造商真的能做出高品质的跑步用鞋,价位上的差别应该可以在市场上打开另外一片天。

夏伦柏格对于耐特的这个想法印象很深刻,但是耐特还是舍行销而主修会计,研究所毕业之后,他回到奥瑞岗,在八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的罗宾逊事务所波特兰办公室做事;虽然父亲几乎不表达,却明显地希望他从事这类传统行业。尽管耐特顺从父亲的心愿,但他仍在一九六三年的夏天,做了一件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到世界各地去旅行,途中并在日本停留,耐特跟其他的观光客爬上富士山,还到了神户。在神户,他卯足了勇气,冒充美国的鞋公司业务员,见到了鬼冢公司的业务部经理,这家公司所生产的运动鞋是以老虎的牌子销售。

“这些鞋子一点都不差,”包尔门在看过耐特带回来的老虎牌鞋子样品之后说:“怎么样,算上你老教练的一份吧!”

这位一向鲜少赞同别人意见的教练,提出的建议让耐特膛目结舌,几乎说不出话来。“耐特,”包尔门说:“除了你以外,我是不会想跟别人合伙的。”

耐特现在无法分析当初的心理,但是他可以确定,约翰·甘尼迪遇刺事件大大打击了他,退出当初自己认定为一辈子事业的工作,还对人群产生了疏离感,“那个时候,很多年轻人都开始自问:‘为什么?’”他回忆地说:“没日没夜地工作,结果换来一场丧礼,我想这大概就是大家所谓的开窍吧!”

爸爸不支持

一九六四年,包尔门和耐特各投资了五百块钱买了一千双老虎牌的鞋子,之后耐特开始在会计师工作之余的周未及假日,到各个高中径赛队中推销这种又轻、价钱又较低的鞋子。他把库存放在他母亲的洗衣房内,到了年底蓝带运动鞋——这是耐特在日本被鬼冢公司业务部经理盘问到是代表哪家公司时,几秒之内就掰出来的公司名称——已经卖了价值八千块钱的径赛用鞋,于是这家公司的两名创始人立刻又从日本进了三千五百双鞋子。

尽管父亲非常气愤,耐特还是辞去白天的工作,里面只有一间非常小的展示区。他记得,那时还为了抓住一位重要的客人,在墙上的美国地图上插满了不同颜色的大头针,他认为这样别人才会了解自己真的是有目标地在做事,也才会帮他扩大行销网;但是那一位重要的客人并没有再打电话来。

“这是一个很好的生意点子。”耐特对他的父亲说。

“你只是到处闲晃!”他父亲生气地对着他吼。

耐特的父亲最初提供了他五千块的补助,那时他父亲还认为,这只是孩子的冒险心态作崇,早晚都会过去的。但随着生意日渐扩大,耐特回家寻求资助,父亲对他说:“从现在起,把我从你的名单上除名,我不希望走上这条路!”

当自己白天还在会计师事务所,晚上做鞋子生意时,耐特雇用了一名全职的业务员杰夫·强生,他是个来自加州的赛跑选手,在耐克“校园”内的历史博物馆内,有一张用玻璃像框框起来、瘦不拉叽、没有文字说明的强生照片,那张是强生为耐特做事的第一年所拍的相片,照片里的强生看起来像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其实那时候他已经拿到了史丹佛人类学的学士学位,他和学校里其他的赛跑选手没啥不同,他也想不出来,怎么可能同时拥有一份全职的工作,又继续他生命中真正有意义的事情——跑步。

“事实上,我们是真的有办法同时兼顾想要的生活与工作。”耐特现在这么说。

“可是大家也不能否认,一个爱跑步的傻瓜,在那时候是没有办法融人这个社会的。”尼尔森·菲利斯补充他说,菲利斯是目前仍在耐克工作的“元老”之一,“一九六〇年代,一个执著的跑者,是典型的社会边缘人,”菲利斯说:“那个时候,这种人简直就是怪胎。”

耐特的手下都是些想尽办法逃避现实、主修人文的家伙,没有人是新英格兰区正统制鞋工业背景出身的。这些人只知道鞋子穿起来的感觉应该是什么,就像包尔门所说的,他们所谓的“好鞋”,就是能帮你赢得比赛的鞋子。菲利斯、强生及其他那些加入耐特怪胎协会的人回忆,当时爱迪达负责径赛练习场的业务代表,总是嘲笑他们堆在纸版展示桌上的老虎牌运动鞋。

耐克诞生

一九六六年,包尔门首次把自己设计的新式跑鞋寄给鬼冢公司,他设计的鞋子用柔软的尼龙代替了硬梆梆的皮面,并且在鞋子里自行创造了一种避震的混合物,从脚趾包到足踝,这种后来称之为科泰兹的鞋子,在西北各州的径赛圈中造成了空前的大轰动。

耐特到处找头寸,终于借到一万美元,包尔门也凑足了一万美元,然后他们一起去哄骗一位波特兰的银行家,软硬兼施地要他出十万元投资。“敬启者”,耐特在写给备径赛教练和其他潜在客户的信中说:“世界上最伟大的模仿家,日本人,已经进入一个新的领域,那就是径赛用鞋。日本人低廉的劳工,已经打破了德国人长期统治的照相机市场,及向来是希腊人称王的造船业;现在他们急起直追,想进入一直是欧洲人势力范围的田径市场。”耐特还在信上提到,不学“别人买欧洲鞋,他也买欧洲鞋”的奥瑞岗教练包尔门,是只买售价六块九毛五“蓝带运动鞋”的教练之一。

一九六九年,蓝带运动鞋的业务员和老教练一共卖出了价值一百万元美金的运动鞋。一九七一年,耐特与鬼冢仍然不太稳定的关系,但害怕鬼冢会把代理权转卖给别人,于是耐特决定为公司的鞋子取一个全新的名字,同时设计一个新的商标图案。没多久,强生从一个突发而来的梦中想到耐克的雏形。耐克是希腊神话中带翅膀的胜利女神之名,她的形象融合了神之美与人类英雄的特征,因此耐特用这个名字代表运动精神。另外,对耐特最具说服力的一点(耐特自己想的名字叫“六度空间”。这个名字引起大伙儿一阵哄笑,其他怪胎立刻七嘴八舌的批评),就是强生认为美国企业中最好、也最容易记得的名字通常只有一个或两个母音,而且常使用少用的字母,比如X或K。“就像全录、可丽舒”强生举例说。

耐克的第一双鞋一九七二年首次出现在奥瑞岗雨津市的奥运资格赛中,鞋上面标示了一个尚未定形的图案,看起来好像一个胖勾勾,或者像一个变了型的、看起来像半个月亮的图形(这个由彼特兰当地学生设什的图形,公司内部普遍称之为“勾形商标”),这双鞋首演当天,耐克公司当时全部四十五名员工都在场观礼。

那一年,耐特跟包尔门卖掉了三百二十万元的鞋。他们的利润比前一年增加了一倍,接下来的十年,每一年的利润都比前一年增加一倍以上。

永远的精神象征

耐特与包尔门之间的合伙关系一直就不平等,这位容易激动的教练常常对着耐特吼叫,大多都是因为鞋子的技术性问题,被大吼后的耐特总是默默地走开,等老教练消气。“这并不好受,因为我总是想证明自己不是一无是处,就像一个刚入队的新队员一样。可是我也知道他的动机绝对是出于善意,他永远都不会出卖我。”

包尔门的照片和其他有关他的强势作风,仍然可以在“校园”的墙上看到。包尔门说的话保存在公司的文献中,耐特也常常对副董事长引用包尔门的至理名言,流露出对老教练的怀念之意。可是在耐克的历史人物中,最值得耐克老兵纪念,最能代表耐克意识形态的,是另一个包尔门式的偶像,那就是举足轻重,以名士派作风闻名的长距离跑者史帝夫·培方坦。

“校园”的大理石喷水池前有个史帝夫·培方坦中心,在这个陈列历史性物品的博物馆中有一个培方坦雕像,就放在阳光充足的前亭中。这个与真人同尺寸的雕像,栩栩如生地呈现出那个留着须子、长发随风飞扬的奥瑞岗跑者飞跑时的英姿。来这儿参观的观光客总会驻足在一个黄色模型盒前观看,那是包尔门用来制作培方坦专用鞋的模型;盒子里还放了一张美国运动员联盟(AAU)的警告函,因为培方坦明目张胆的做法触犯了规定,于是AAU就警告这位脾气暴躁、具有非凡魅力的运动员,要他把运动衫上的“耐克”字样拿掉。培方坦常常做这样的事情,培方坦以前穿爱迪达的鞋子,就像那时候听有有名气的运动员一样,他也从这家德国公司拿一些暗盘,以便让自己的跑步训练可以继续维持。从最资深的奥林匹克选手到地区的田径教练,大家心里都有数,优秀选手的暗盘只要不曝光,就无所谓,可是耐特却打破了这个不成文规定,他提供五千美元给培方坦——明着给!交换的条件是,培方坦必须穿着绣有耐克字样的鞋子跟比赛用运动衫。

AAU的主任不同意这种作法,全球体育界的官僚们也对耐克拆穿他们的伪君子作风老羞成怒。

那时已是叛逆一九七〇年代,恰巧培方坦又是不太“在意”长跑一切既定规矩的人。有一天在贝克非尔德,包尔门要培方坦参加一个五千公尺长跑赛。

“我可不参加什么三里的比赛。”培方坦说着说着就转过身去。

“今天可由不得你!”包尔门回答说。

结果培方坦参加了这场比赛,而且获得冠军。包尔门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天两人谈话的情形,因为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态度对待他这个老教练。

耐特跟培方坦并不觉得与AAU作对有什么了不起,因为包尔门一直对运动员灌输一个观念,那就是:AAU的领导阶层都是一群“有钱的老浑球,一群想要免费旅行的贵族”。

耐特承袭了包尔门的想法,只是没想到,当他跟其他耐克的人问培方坦打算怎么处理AAU的警告函时,培方坦竟也同意耐特的看法,他说:“揉了它!”

在博物馆的展示盒中还有一本打开的小书,是培方坦最后一次训练手记中的最后一段话。此外,还有一封一九七五年培方坦车祸去世后,大家寄给他父母一封感人至深的安慰信。自从包尔门当了培方坦的教练后,他几乎每赛必赢,二十四岁去世那年,他已经是美国七项赛跑运动的纪录保持人了。包尔门说,直到现在他都还没能再遇到一个能跟培方坦相提并论的运动员。

如果说耐待是耐克公司里的华德·狄斯奈,那么培方坦这位凡事都不在乎、留着两撇山羊须子的伟大跑者,就是一直活在耐克人心中的詹姆斯·狄恩。他虽然只活了短短二十四岁,却成为耐克永远的精神象征。

慢跑狂潮

培方坦去世后没多久,许多名不经传的运动员,纷纷开始芽着专为跑步设计的运动鞋,在全国大小比赛场合露面。

再回到一九六四年。包尔门有一次访问纽西兰,在一个有坡度的比赛中,包尔门注意到一位上了年纪的跑者,也许是一名中年左右的女选手,轻轻松松地就跑到他前面去了。后来他才发现,这批选手平时都参加一个有计划的、以轻松态度跑步的练习,大家称这种半速的步伐训练为“慢跑”。

同年年底,包尔门已经开始在雨津用轻度慢跑来训练一些条件较差的跑者;生活杂志也以包尔门教练的慢跑选手为题,制作了一部影片及一些访谈。一九六七年,包尔门与另一位作家合作写了一本名为《慢跑——老少都适用的健身运动》的书,一上市,这本书就成为畅销书。第二年,一位名叫肯尼斯·库柏的空军医官马拉松跑者,写了一本书重新诠译“有气的”这个形容词。他把这个形容词从单纯的生物学上氧氮的存在情况,转换成一个可以永保健康的名同。

一九七二年,法兰克·修特以包尔门学生的身分参加慕尼黑奥运,得到马拉松金牌,这使得运动迷对长距离的跑步如痴如狂,长距离的跑步无疑被带进一个新的领域。

以往,耐特总喜欢把一般人分成两大类,一种是把运动融人生活的人、也就是跑者,另一种就是旁观者;可是慢跑和其他业余有氧运动的风行,却把许多原本不喜欢活动的美国人拉到了另一个境界,传统由帆布及橡胶制造的运动鞋并不适合长距离跑者的需求,于是针对这种传统运动鞋缺点而改进,兼具舒适、创意,随时可以满足跑者跑上一里以上距离的运动鞋市场,突然展现在眼前。

也就是大约在那个时候,有一天太太上教堂做礼拜,包尔门在家里的饭桌上的突发奇想。那时他正看着做美松饼的烤炉,灵感突然涌现,惊喜之余,竟然忘了必须先在松饼烤盘上抹油,才能把松饼从烤炉中拿出来。他在松饼烤炉里涂满了模型黍土,后来因为没有钳子,所以没有办法拿出烤好的黍土。他立刻开车到超级市场买了六个新的松饼烤盘回来,然后一头栽进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地研究。

包尔门的实验结果是一块黑色的、松饼形状的鞋底,这块鞋底造就了后来耐克一九七七年引进市场的最新产品:亮蓝色、带着黄色耐克勾勾商标、穿起来像卧室拖鞋一样舒服的运动鞋。

美国许多几乎从来不跑步的人,突然开始穿着新的亮蓝色耐克运动鞋,穿梭在社区或住屋附近慢跑。一、两年以前,大家眼中的耐克,还只是一个总公司设在日本的制鞋协力厂商,顶多是觉的Nike这个名字听起来与“索克”这个名字蛮像的。但是现在,全国所有的公园里都可以看到穿着俏皮、挂着勾勾标志、可以吸震、减轻脚部压力的新耐克运动鞋的人,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公园里慢跑。

大家都怕死

“当我在跑步的时候,我就是个圣人,”跑步大师乔治·西汉博士在他的畅销书中这样写着:“我就是梭罗,一个寻寻觅觅的独行者,希望能天人合一。身体状况的改进和健康,成为一个新宗教,而耐克就成为这个新宗教里可供选择的圣杯与玫瑰经。”“所有的消费者都育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怕死。”耐克现任的广告组主任说:“耐克就是因为这股恐惧的力量而站起来的,人类国恐惧而产生的冀望是世界共通的。”

到今天为止,许多系的学生跟从事运动鞋的制造业者都承认,是耐克开导了美国的健身革命。“我们至少躬逢其盛,”耐特说:“我们真他妈的好好地走了一遭。”

一九七〇年代末期,耐克的销售额从一千万狂涨到两亿七千万美元,每三个美国人中就有一个人拥有一双慢跑鞋,而且半数的慢跑鞋都来自耐克。

不单单制造运动鞋,耐克还出产许多跟运动鞋有关的服饰。当时已经有几位颇具名气,或至少是很有潜力成为明星的职业运动员,开始穿耐克的运动鞋子。电视上甚至出现洛杉矶湖人队和波士顿塞尔蒂克队球员穿着带有耐克商标运动鞋的画面。甚至有几名职业球员主动到耐特家造访这位大球迷,让耐特得意之外又有点手足元措。

父亲的肯定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的一个晚上,就在耐克的销售量直线上升的时候,耐特走进他父亲的家。当时耐特正在看晚上十点新闻节目最后一条新闻。虽然儿子事业蒸蒸日上,父亲比尔仍然没有改变当初的想法,依然觉得儿子卖鞋子是“不务正业”。

耐特坐在父亲身边,突然父亲转过头来对他说刚刚新闻播报过的一则消息,说休士顿火箭队与洛杉矶湖人队的NBA比赛中,球员打了一场混战。在这场大规模的互殴中,火箭队一位态度一向温和的球员,和早期耐克以一年两千块美元所签的球员鲁迪·汤亚诺维奇走进场中,试着把大家拉开。当时湖人队中一位名叫克米特·华盛顿的球员正在与火箭队队员凯文·可纳特互殴,看到鲁迪走近他的第一个反应,自然是以为这位高六尺八寸的大汉要来攻击他。于是克米特把拳头朝着汤亚诺为奇的脸上挥过去,这一记重拳让汤亚诺维奇飞了出去,倒在地上,血流如注。汤亚诺维奇虽然没有死,但已使许多当晚看到新闻的人惊讶不已——汤亚诺维奇在那个球季剩下的五十九场比赛中现也没有出现,那段时间里他正在忙着做好几次的脸部重建手术以及疗养。

“他死定了,巴克,”当时耐特的父亲用他一贯冷静的声音说:“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所看过最可怕的比赛。”过了一会儿,耐特在他父亲深遂的眼中看到了道奇异的光芒。“还有,巴克”,比尔·耐特有点激动他说:“你一定看到了,刚才电视上最后那个汤亚诺维奇鞋子的特写镜头。”

耐特记得那天晚上是他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暗示他所选择的路可能并不是一条错误的方向。

打败爱迪达?

一九七〇年代末期,蓝带这个名字正式退休,耐克引进了一种在鞋底中间加上避震系统的鞋子。这种产品主要是因为加了一个聚氨脂袋,袋子里装满了大粒分子的“超级氮体”。之所以用聚氨脂的原因,就是因为聚氨脂的分子较这种超级氮体来得小,里面的气体分子无法渗透出去。当然,这种氮体并不能延续生命,但是在几年内,装有这种氮垫的运动鞋,成为大家所熟悉的耐克氮垫系列。

在一九八〇年代的前几年里,耐克就攻破了爱迪达在美国市场所建立的堡垒——这样的结果在五年前是工业专家绝对料想不到的结果。资本家杂志对一百五十名达拉斯高中学生调查,一九八一年里他们最喜欢的运动鞋是什么,每一个人的答案都不是耐克。

那个时候,耐克内部的动作,仍然充斥着从培方坦和包尔门时就流传下来的反权势叛逆精神。员工为了公司不分日夜地工作,因为对工作的执着与坚持,从来不把自己的工作当成普通的生意,让人印象深刻,然而飞天勾勾他们也失去了一般工作所带来的乐趣。在一本记述耐克这段早期疲惫不堪却没有阶级的公司历史,叫做飞天勾勾的画中,作者和罗力·贝克蓝详尽地记下了以啤酒比赛、大麻烟、许多昏倒和呕吐的画面作为广告主题的往事,书中甚至还提到一位高级主管尿床的事件,处处都表现出耐克与一般稳重、老式的传统公司不同。“公司里的经理每天晚上也照样跳舞、喝酒、关酒吧的门,即使是公司的大头门也穿牛仔裤上班或在草地上玩飞盘。”作者在书中这样写着。

一九八二年,哈佛大学教授泰乐斯·迪尔和索肯锡公司的顾问亚伦·甘乃迪把“企业文化”这个名词引进美国日益受到注目的自省辩论议题中,当时大家最常谈论的问题就是管理阶层日渐衰退,美国大型企业愈来愈缺乏“竞争力”。那时候耐克的企业文化就不只一次地被大家认定为“财富杂志五百大中的黑马”。飞天勾勾这本书中放了一张耐特在耐克“承平时期”所照的相片——耐特把培方坦去世后的十年称之为承平时期,但这段时间却是耐克最艰苦的岁月。

一九八二年资本家杂志对于美国工业的调查报告出炉,发布耐克是过去五年里单一获利率最高的公司,耐克也同时决定,在每年一次的西德慕尼黑市运动用品工业贸易展中展现他们的成绩,在国际市场上打败爱迪达所一直蝉联的宝座。

当时资本家杂志预估,爱迪达的全球营业额会成长到二十亿美元,别的不说,光是所生产的非鞋类产品,收入就比耐克的总营业额高。所以,当时参加耐克在慕尼黑举办的那场食客大混战宴会的资本家专属作家觉得,耐克想要打败爱迪达成为世界第一的目标“可能根本无法实现”。

一夜致富

一九八〇年底,耐克已经成为一个众所周知的贸易公司了,而菲尔·耐特也脐身世界大富豪。耐特一九八五年的时候就觉得就该将公司股票上市以筹措更多资金,但是那时候的耐克却忙着与海联总署和贸易局打一连串高度政治意味的战争。当时康威士和其他传统塑料、帆布运动鞋制造商支持了一个颇具影响力的游说组织、塑料制造商协会,要求对耐克和其他进口产品课以重税,以杜绝美国制鞋工作的流失。

耐克虽然在新汉普夏州的爱克斯特城及缅因州的沙克市都没有制鞋工厂,但是仍有许多产品是从亚洲进口,所有的高科技运动鞋都不是美国本土生产的。耐克的律师和花钱雇用的游说人士辩称,耐克之所以这么做的道理与汽车工业一样,完全是因为美国的传统制造商从来都不在紧要关头再投资以保住自己的工厂,任由它们关门。

尽管提出答辩,可是耐克的进口品仍然要承受高达批发价百分之十的进口关税,课税原因是这些鞋子跟美国所生产的鞋子“长得相似”。有一项关税甚至追溯既往,要求耐克补缴十多亿美元的已销售产品进口税。所以耐特因此决定,在这些关税问题没解决之前,暂时不考虑公司股票上市的事。

耐克公司后来的股票价值是每股五块五毛,这个价钱不但使耐特成为世界的超级大富翁,同时也可使十二个主要的员工摇身一变成为百万富豪。另外十二个投资“蓝带”的股东,大多都是波特兰或雨津市的中产阶级家庭,当初在耐特募集二十万周转资金以解决耐克的债务时,投资了一万到两万元不等的资金,当年让这家年轻新公司运转的二十万元资金所换未的股票,如今要用一千五百万美金的价值才能收购;但是其中有些家庭坚持保留耐克股票,一直到运动界最具影响力的人巴克·耐特宣布要独自持有近一亿元美金的耐克股票的那个星期,他们才不再继续坚持保留。

在公司出价购回股票后,包尔门也摇身一变成为一位几千万的大富翁。后来的十二年里,他一直抱怨有钱真是“如坐针毯”,因为老是有些“寄生虫”缠着他要钱。包尔门后来并没有像耐特一样富有,因为除了留下百分之二的股份外,他把所有持股都转给了耐特。因为他发现过多的股权让他有一天必须在许多文件上签字,其中还包括公司向银行借贷数千万元的个人担保,这让他坐立难安。“我要保住一些自己的私产,”他有一天告诉除了生意以外什么都没有的耐特:“我要退出经营。这个公司已经非常成功了。我一天只能吃三顿,更何况我要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你要多少股?喜欢的话就全拿去吧!”

“不行,你一定得留下一些。”

于是耐特分购了包尔门一部份的股票,然后再分售给耐克公司里的一些员工。就这样,一夜之间,耐克午餐中和波特兰市区的酒吧里,到处都可以看到穿着牛仔裤运动鞋的耐克千万富翁。

共苦容易同甘难

耐特说他知道股票上市一定会影响到公司内部的生活,可是他并不太清楚会是个怎么样的影响法。一些当初一起打天下的富翁级伙伴,大多都是一些人类学或英文学系的毕业生,他们长久以来一直把耐克当成一个地下运动,而现在这个地下活动已经成功地转型成一个企业。公司上市的转变之后没多久,他们觉得:该离开了。

“我感觉公司用不到我了,”杰夫·强森回忆说:“我原本只是很单纯地自己设计跟卖鞋子,可是现在就好像突然窜升到四十层楼上。我觉得自己被甩到马戏团里,像只博物馆中的狗或马一样,供人观赏:然后大家都说:你看,这就是我们公司的创始者之一。”

就这样,一九八三年,四十一岁的强森离开了耐克,之后的几年,还有几位当初一起创立耐克的老员工也相继离去。强森后来移居到新汉普夏州的郊区,在那儿做田径教练、埋首书堆。强森说虽然自己已经有了个令他羡慕的父亲,但是多年来他一直把菲尔·耐特当第二个父亲。但是现在他却很怀疑耐特在他心目中父亲形象的真实性,必竟他和耐特之间只差四岁;耿耿于怀的是:长长二十年的合作关系,耐特从来没有邀请他到家中吃过饭,甚至于话都很少聊两句。

现在强森常常回到波特兰,对耐克的新员工讲述耐克草创时的种种。来耐克的时候,他会沿着穿越世界校园的杰夫·强森步道慢跑,一面跟尼尔森·费力斯以及从前常常在一起的老伙伴们话旧。

“校园”前面沿着护城河的那条街叫包尔门路。而现年八十二岁的包尔门还常常到耐克的“校园”里来开董事会、把设计好的鞋子往天秤上重重地丢过去,对着设计师大吼:“这混蛋鞋子他妈的太重了!”(一位被骂过的设计师抱怨说:“除非我们知道怎么把钉子直接钉到运动员的脚上,或者发明一种可以漂浮的钉子,否则他对我们设计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满意!”)

包尔门并不打算参加所有的董事或股东会议,因为他很快就会觉得疲倦、无聊。他的小腿上现在装了支架,走路一跛一跛地。用包尔门自己的话说,这全是因为多年来“慢性谋杀”式的吸进太多粘胶所导致的下场。数年前,包尔门开始小腿无力,听力与视力也开始减退,他自称诊断证明得了ALS疾病,可是马由诊所却诊断他根本就没有患上这种病症。

包尔门把马由诊所的检查结果告诉雨津市一位熟知包尔门及其生活习惯、嗜好的整型科医师,这位医师认为马由诊所的医生群根本无法诊断出包尔门的真正毛病。这位医师建议将包尔门习惯在小实验室中用来粘鞋子的粘胶和溶剂拿来做分析化验。报告结果指出这种老式的溶剂中含有一种已烷类的物质,这种物质会引起神经表面的溶化,就像老式的制鞋或制帽业者使用苯化合物引起的反应,英语中的俗谚(狂怒)就是源于此。

包尔门的情况严重到没时间像当年一样动不动就来句笑话,但是在描述病况时,他仍不忘加一句:“我还没尝到吸食强力胶的飘飘然感觉呢!”

耐特说他和包尔门之间的微妙关系“与其说是生意上的伙伴,还不如说是父子的关系来的恰当”。耐特承认自己怀念从前的事情,但是他却对“飞天勾勾”一书中暗示他撵走几个早期的朋友或同事感到愤怒。书中隐约说到耐特排除异己,说好听点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权谋家,说不好听就是冷血无情。“早期耐克的十二个人中,”耐特面对指控提出辩白:“有十一个是自己选择离开的。离开的真正原因是他们都是不愿意受到别人左右的企业家。众多的股东和牵制让他们觉得很困扰。”

“飞天勾勾”的众多作者中,有两位是耐克十一个离职富翁中之一洛德·史卓赛雨的太太,还有一位是洛德的小姨子。

耐特承认一九八六年底史卓赛尔决定离开耐克之前,他曾把他外派到欧洲去,因为他实在已经“受不了他了……可是后来我想,他可能也受不了我了。”耐特补充地说。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那个叫史卓赛尔的家伙,包尔门以嘲弄的口吻说,“有一次他说想跟我谈一谈,然后绕过大桌子,坐在一个离我非常近的位子上。‘如果你有话要跟我说’,我对他说:坐到桌子的另一边去,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他们都已经是千万富翁,所以并不需要忍受公司由原来的情况转型成一个经营公司所带来的挫折感。”耐特边说边从办公桌后站起来,戴上他的太阳眼镜。“我之所以还在这儿,是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这个篮子里装的是我所有的鸡蛋,我没有办法潇洒地放下篮子就走。”

耐特的世界

耐特位于马克安诺大楼顶层的办公室门口,竖立着一个长得很奇怪的铜雕,卡通的手法雕着一个非常大的胸部与臀部。这个雕塑简单明了地勾勒出无法压制的人类力量,就像是耐克女神古典形象的现代翻版。

受邀进入耐特豪华大办公室里的人都得脱鞋,但是见过耐特那些东方艺术品的人并不多,因为在一年里进入耐特办公室的人,耐特的两个秘书只要用手指头就可以数出人数来了。大多数时候,耐特都是在办公室旁那个叫温布顿室的会议室中接见员工或外来的客人。在温布顿会议室中只有一个耐克“飞天”勾勾造型的小石雕。

公司里的主管都知道不要在耐特的大办公室里闲晃,有一天耐特发现奥瑞岗州的参议员马克·海德菲尔未经允许就站进大办公室中,耐特轰雷似地大喝一声:“来这儿!”耐特指着温布顿会议室,吓得海德菲尔一愣一愣地。最后他还是请海德菲尔到他的办公室会面,但进去之前请他先脱鞋。

耐克资深的经理们都知道,不太可能在耐特的大办公室里找到他,因为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自己的小办公室中。大办公室的后面有一道转门可以通到他的小办公室,可是许多与耐特共事了二十年的员工从未进去一窥堂奥,耐特和迈可·乔丹有一次进入那个完全没有办公室样子、很安静的房间内谈事情。小办公室里有一个由红木衬托的机何图形壁炉。还有一架大电视,屋顶上的“大耳朵”天线专门接收运动节目,地板上摆着一摞一摞的文件,文件旁堆着一大摞穿过待洗的慢跑服装。

“大办公室的存在,是因为要让室内设计师觉得他们是在为一个正常人设计办公室。”一位耐克资深高级主管凤趣地说明。

“大办公室本来的构想是要在里面举行典礼用的,可是我不喜欢,”耐特解释说:“一旦你让人走进你的办公室,接下来就是整天有人进进出出。我需要用脑子。大办公室就是我风格的一面。”

老板的个性

要求耐特参加的正式会议几乎全部都会遭到他的回绝。但是他却常常不先通知就闷不吭声地出现在主管人员的办公室里,如果这些主管不在,耐特就坐在他们的位子看桌子上的文件。

耐特常用些小动作管理耐克王国,一抬眉、拔弄一下口袋里的车钥匙、甚至一个哈欠。一些意味深远的半正式宣告,大都是耐特到奥瑞岗州太阳河附近的山上去冷静思考后的结果。

去年,一系列适合在室外水泥地蓝球场穿的坚固蓝球鞋诞生,并在市场上大受欢迎。这都是因为耐特看过锐跑的类似新产品之后,在一小张黄色的自粘贴纸上写着“我觉得我们应该有个因应的措施”,然后贴在副总经理马克·帕克的办公桌上。

“大部分人都以为这个产品是他父亲和包尔门想出来的,”一个耐克的元老员工说,“其实许多大家不知道的事情,都是这个不太爱炫耀的人做的。”“我的本性的确是比较喜欢低调处理事情,这一定是遗传的关系,”耐特沿着名人长廊大步地走向吃中饭的餐厅时说:“可是在某些方面却是包尔门教我的:让你的表现为你说话。”

耐特现在已经不再参加比赛了,他现在改用没有压力的速度跑完三至五公里,可是与耐特结婚二十四年的妻子潘妮现在正在接受马拉松比赛的训练,准备参加今年稍后举行的马拉松赛。好久以前,潘妮是非尔·耐特在波特兰州立大学会计学班上的学生。在耐克还是个小公司时,潘妮帮忙做帐,“虽然她现在已经完全被价值五千五百万的电脑机器取代了,”耐特说,“不变的是,潘妮却依然要忍受我常常不在家的事实与我异于常人的个性,我真的是一个个性到有怪癖的人。”

耐特本人喜爱竞争的天性,近来在网球场上又得到了显露的机会;他喜欢有赌注的比赛,而且他极为痛恨输球。网坛的职业者手包比·瑞吉斯和潘裘·赛古拉最近在加州跟耐特比了一场球。第一天,耐特跟他的球伴打败了这两位来访的职业球员,但是到了第二天,情况完全逆转,耐特终于了解他不管多么努力,他们这边绝对拿不到分。他尽力不让别人看出他的恼怒,“那两个王八蛋拿了我的五百块!”但是一回想起这件事,耐特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说:“那两个混蛋!让我输得惨兮兮!”

像安德列·阿加西这样顶尖的网坛职业选手,和耐特搭档双打之后,也震惊于耐特对比赛的认真程度:“他简直就是把‘想赢球’这三个字写在脸上。”

即使是不敢跟耐特打招呼的年轻耐克员工,也都知道他最喜欢让别人替他出饭钱,两毛五到二十五块他都收,而且从来不还。他还有个很有名的怪癖,虽然这毛病跟他大集团老板的身分和工作性质实在很矛盾,那就是他非常痛恨跟人谈判。耐特要大家把每天出现在世界商业新闻上的交易谈判都报告给他听。“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麻烦了!”耐特承认。

弥补耐特缺点的神秘人物

但是耐特这个竞争专家的唯一缺点,却让耐克的庞大市场企划部和一个唯一被耐克人视为比耐特更神秘、更怪的人的出现所弥补。这位声名狼籍的前广告商,有些人认为是耐特非常不相像的另一半自我,叫做霍华·史鲁歇尔。

史鲁歇尔在运动界极为有名,大家都称呼他为“铁齿霍华”或“橘子经纪”,(橘子指的是他的头发颜色)。他今年(一九九四)五十三岁,在纽约布鲁克林区的街头混大;从小他就梦想有一天能够过像棒球英雄奥基·葛蓝或波士顿红袜队的明星强尼·派司基一样的生活。史鲁歇尔个子很小,只有少棒还打得不错,可是他还是继续做着他的大联盟棒球梦,一直认为运动是一条“远离街头混混的路”。

当他还是个大学生时,史鲁歇尔在古典社会学课上接触到乔汉·惠辛格的鲁登人这本书,该书研究游戏在文化中所扮演的角色,这本书改变了他的一生。惠辛格的书中主要提到现代文化不同层面听造成的玩乐,其中自发性、自然、冒险及具有“快乐”成份的游戏发明越来越少,这样的结果,使得现有的运动及运动员重要性相对地越来越高。史鲁歇尔对于人类在游戏时和伟大的运动员在胜利时刻所展现出来的光辉与美丽极为着迷,因此硕士学位的研究重心及博士论文都在比较知觉行为与规范反应。史鲁歇尔在南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教授运动哲学与心理学时,写了一本名叫“人、运动与存在:一个批评性的分析”的书。此外,他还在南加州大学教一门很受大学运动员欢迎的初级课程。后来他又念了一个法律学位,于是许多运动员学生又回来找他帮忙审查各种职业球队所提供的合约内容是否得当。

谈判专家

虽然许多新兴的运动员经纪公司认为霍华·史鲁歇尔开创现代运动员代表人的新纪元,耐特却认为霍华最了不起的贡献是在于“把讨价还价的谈判升华成一种艺术”。在运动谈判字汇里加上“延缓应尽义务的时间”这个词汇的是史鲁歇尔,也因此翻天覆地改变了顶尖运动员与顽强的球队老板之间的权力分配关系。史鲁歇尔所代理过的运动明星,包括美式足球的四分卫丹·法斯、轻盈的接球员林·史旺。他总是会发现有些球员耐不住性子,在合约所规定到期时间关口放弃了原来的坚持。一九七〇年中期,史鲁歇尔代表以强出名的匹兹堡钢铁人队十九位队员与对方谈判,并数度被称为“体育界最强悍的人”;史鲁歇尔那次是代表球员向球队争取在合约内附加“不减薪”的子条款。一九八〇年,一名叫葛斯·威廉斯的蓝球球员由于史鲁歇尔的坚持,拒绝在球季里所有的比赛中出席,第二年威廉斯回到球队,新合约的薪水远超过前一年的损失。

那时候,霍华·史鲁歇尔已经有名到连在机场都有人认得他了。“霍华·史鲁歇尔,”有一天,一名空中小姐在核对他的机票时间:“你就是我先生一天到晚说的那个家伙吗?”

耐特第一次遇见霍华·史鲁歇尔是在一九七五年,当时史鲁歇尔代表他以前在加州大学的学生保罗·维斯特法来波特兰谈鞋子的专用权问题。维斯特法当时是波士顿塞尔克队的最佳第六人,现在则是查尔斯·巴克利和其他凤凰城太阳队员的教练。史鲁歇尔个子矮小,说话声音又高又刺耳,当年的他是个将近三百磅的大胖子。他那天早上九点钟坐下来跟耐特与洛德·史卓越塞尔谈判,到了十一点的时候,他们仍然为了维斯特法三年七万五千元的运动鞋合约僵持不下。

在耐特站起来走到旁边去透透气的时候,史鲁歇尔对史卓赛尔说:“他的头发是怎么回事?是假发吗?那家伙看起来像个白子。”后来耐特回到谈判桌上,史卓塞尔对他说,“非尔,史鲁歇尔先生对你的头发有点意见。”吃中饭的时候,史卓塞尔和耐特问史鲁歇尔在一点钟离开波兰的飞机起飞前的还想做些什么事。

“我现在想做的事情,”史鲁歇尔说:“就是坐在这儿,然后从你们两个人身上多挖出五千块钱来。”

“你疯了!”耐特说,“我们的谈判已经结束了!”

但是在一个小时的死缠烂打之后,耐特投降了,而史鲁歇尔也为维斯特法多拿了五千块钱。目的达到后,史鲁歇尔起身离开。这时耐特对史卓塞尔说:“我要你把那个狗娘养的家伙挖角过来!”

史鲁歇尔后来同意到耐克,可是只同意作半职的工作。他的理由是他还有其他客户的事情要处理;再者,他不适合全职的工作。

跟史鲁歇尔一起出去谈判的员工,回来后都会带回来一些有关这个人鲁莽无耻的小故事。如果希尔顿饭店的房间全满了,史鲁歇尔就会把饭店经理叫来,问他如果现在是他的老板康拉德·希尔顿来了,他会怎么处理?而饭店经理在霍华喋喋不休的疲劳轰炸后,总是会精疲力竭地答应:“想办法挪出一间房间给这位先生。”

“好吧!那我就勉强接受这间房间罗。”史鲁歇尔神色自若地回答。

知遇

在一些与运动无关的冗长的谈判中,耐特常会让史鲁歇尔在会议的最后几分钟突然出现。有一次,耐特听说要谈判的对手公司为了下一次的会议,召集了一群真正的律师。他听了只说,“谁在乎他们带多少个王八蛋来?我们这边有霍华就够了。”

史鲁歇尔后来放掉大部分他自己在外面的生意,把大半时间花在耐克:霍华对于这件事的解释是因为他把菲尔·耐特当个“英雄”、一个“非常孤独”的人。

“许多人都认为菲尔·耐特对钱很精明,可是我却知道他原本可以聚敛得更有钱。他是一个孤独的跑者,热爱运动员,也热爱比赛。我曾经接触过好几百个一点都不在乎比赛,甚至于痛恨运动选手的运动界企业领袖。你以为达拉斯牛仔队的老板汤姆·蓝德瑞真的喜欢球员吗?那家伙每年摆摆手就结束了好几百个球员的运动生命,连一句再见都不说。”

“耐特重视运动员甚于他们所属的队伍或其所属的运作系统,他是个反官僚的人。他喜欢运动时的举手投足。这家伙是个英雄,可是却非常非常孤独,他身边需要一个像我这样的是史鲁歇尔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耐特一直搞不懂杀价与谈判之间的差别。他记得有一次跟耐特两个在日本东京的成田机场等转机,后来耐特发现原来他的班机跟史鲁歇尔的班机不一样,他还要再等五个小时才能上飞机。耐特当时就决定租辆车去一个月前才开幕的东京新狄斯奈乐园转转;但是很快地,他就带着失望的表情回到史鲁歇尔的旁边。”我没有国际驾照,所以他们不让我租车。

“那又怎么样呢?蠢蛋!你不会搭计程车去吗?”史鲁歇对他说。

“我问过计程车了,你知道他们要多少钱吗?要一百五十块钱才肯带我去!”

史鲁歇尔真不敢相信这就是菲尔·耐特。而他更不能相信的事实并不是耐特的身价和一百五十块钱车资之间的比较:“在那儿排队的计程车起码有四百辆,”史鲁歇尔看了看机场外面说:“排在最后的那辆车得在这儿待上好几天才会有客人。你就走到最后那辆车去,给他三分之一的价钱,看司机载不载你去。”

“他会载我去吗?”

一分钟之后,耐特回来拿袋子;他看起来高兴极了。“这个混蛋方法真管用!”他说。

在大部分的时候,霍华·史鲁歇尔都认为菲尔·耐特这个英雄其实是个容易上当、天真、时常需要保护的人。(“这家伙竟然连车子都不锁!”史鲁歇尔为了证明他的说法而举例说。)

对于耐特而言,他很感激史鲁歇尔的忠心和他的个性所带来的欢乐。史鲁歇尔后来跟潘妮和耐特的家人混得很熟,去年他还减肥成功,从一个大胖子变成一个小瘦子。他甚至还跟潘妮一起接受马拉松赛跑的训练,并且下定决心要跑完今年秋天举办的马拉松全程。

一犬儒主义者

“这家伙有几千几万种情绪上的反应,在别人身上保证找不到。”耐特在“校园”中散步时说到:“他是个强人,但是价值观很复杂。他极不信任别人;有一大早上,我到办公室后跟他说:‘嗨!霍华,早啊!’他立刻变脸对我吼道:‘早?早?你以为我不晓得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有一次耐特派史鲁歇尔去谈一些亚洲工厂的事情,回来后,他向耐特报告说他直觉认为有耐克的人在其中两件案子里拿了“好处”。

耐特说史鲁歇尔怀疑的这两个人都是“不错的奥瑞岗”人,奥瑞岗人在耐特的眼中就是好人的意思。可是后来证实史鲁歇尔说对了。

“他就是晓得这种事情,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还有,他懂得所有小动作的手法。”耐特很欣慰地说。

一九八〇年末期,耐特认为他手下的运动员和所谓的“奥瑞岗人”,会被承包商趁着大规模兴建“校园”的计划而狠敲竹杠,所以他派出史鲁歇尔去执行“锱铢必较”的谈判工作,其中有一件案子,史鲁歇尔甚至使合约扯上司法程序。现在校园里的樱花树和雕塑旁边有个人工湖,校园里的人称之为史鲁歇尔湖。

许多耐克的员工都猜测,这么多年以来史鲁歇尔一直侍在耐克担任顾问或特别助理的原因之一,是耐特每年私底下都经过特别安排,付给他好几万或好几十万美金的暗血,而这些金钱往来证券委员会是查不到的。

他就是没有办法接受一个全职的工作。耐特解释说:霍华是个不属于任何球队的球员,这种人是目前耐克真正需要的人;再有一点,就是霍华跟我一样,是个无可救药的运动迷。

媒体宠儿

耐特一走进拥挤而自然光线充足的公司餐厅,里头的数百位员工立刻就会安静下来。他继续穿过那片挂满“运动书刊”杂志封面的耐克运动员相框的墙,墙上最后一个相框是培方坦的封面照片,标题是“美国的长距离赛跑天才”,封面是一九七〇年夏天培方坦到达终点线的那一刹那,耐特有一次说,公司与优秀运动选手的关系说明一个事实:“运动书刊”的广告版面用五万块也许就买得到,可是封面的历史价值则是钱买不到的,所有被框起来优秀运动员封面照片都有一个醒目的耐克标志,至少鞋子或运动衣上露出了耐克“飞天勾勾”的图案。耐特后来遇到了显然他很喜欢的一个世俗化、好辩、也同样为运动着迷的耐克人,索克·多荷提,他也是耐克影片与录影带的创意总监。多荷堤在员工餐厅再过去的波士顿面包店餐厅等着他的老板,霍华·怀特也在场。索克穿的是典型的工作服,卡其裤和套头毛衣;可是怀特却穿了一件俏皮的橘红色运动外套,上面还被烧破了,配上一条色彩极为鲜艳的领带,整个早上这身穿着给他带来了不少尖酸刻薄的意见。

波士顿面包餐厅用木头的嵌板装璜,周围的架子上摆着代表大部分美式足球职业队的足球盔帽,餐厅的三面墙上都挂着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史鲁歇尔举起至少三百磅重量的照片,但是其他大部分的照片都是一些电影及运动明星们大量洗出来发送的照片。娱乐界的明星照片有索可·杰克森、哈利遇上莎莉的主角比利·克利斯多、艾德·小贝格利还有几十个其他的明星,每一张照片似乎都有明星的亲笔留言(譬如我喜欢耐克、感谢Just Do It让事情变得更容易等等),还有许多照片是以“菲尔”或“给非尔”起头的。

耐特承认他极少参加挂满校园七个不同地方墙上的非运动性聚会。多年来,耐克在加州的克佛城一直有个推广办公室,唯一的目的,就是把耐克的运动鞋产品和善意,散播给娱乐界的明星和业者。如果,有些研究现代文化的评论家认为耐克只是对城市年轻人强而有力的流行指标,那么他们也必须同时注意到,从克佛城办公室中所分发出去整箱整箱的耐克赠品,其数量本身就意味着名气,就像在某些高级的餐厅中享有特别的保留坐位特权、或是参加一个颁奖典礼一样。不管任何时候都有可能看到梅莉·史翠普跟她的孩子出现在克佛城的耐克展示中心试穿耐克运动鞋,同时,像是梅塔莉卡一类的名乐队乐手正在另一边耐心地排队等着试穿。

好莱坞促销团

耐克在影视圈的促销队伍,校园中称他们为“好莱坞促销团”,必须运用策略与关系,就像其他生产消费产品的公司员工一样,要尽早知道电影或电视的剧本。这样才能想办法把耐克的东西融入电影或电视剧中。在未来的数月里,艾迪·墨菲的新生儿就将促销飞入乔丹系列的产品;惠妮·休斯顿将在“终极保标”里穿耐克的鞋子;“威鲸闯天关”的小男主角会穿着一双黑色的耐克在电影中奔走,而黛咪·摩尔也将在她的新片“好男人真少”中穿一双汀克·哈特菲得的胡拉其飞人系列运动鞋。这些都是在好莱坞工作的耐克员工的功劳。

在耐特举棋不定的同时,洛杉矶时报的头版报导了一则耸动的新闻,内容是有关“世界最大鞋厂”与“创意艺术经纪公司CAA——好莱坞最有冲劲的天才公司”。这篇报导信誓旦旦指出“以罕见的数千万元大手笔,所建造的世界性运动娱乐企业,将把企业世界里最有创意、却也是最神秘的两位主管级人员结合起来。耐克的创始人,也是董事长菲力普·H·R·耐特与CAA的理事长索可·S·奥维兹将完全居于幕后,这两位人士都有打通关系的辉煌纪录,都很擅长于与非自己领域内的权势人物来往交游。”

耐特知道奥维兹于一九七〇年代,建立的企业王国,奥维兹经纪公司的旗下大将,包括汤姆·克鲁斯、史蒂芬·史匹柏、芭芭拉·史翠珊还有席维斯·史泰龙。曾有人说过奥维兹简直就是个爱运动成痴的人,而他本人则曾经说过自己的经营型态来自“东方的思想、西方的团队运动精神”。耐特还注意到CAA已经从传统的聪明经纪人,慢慢地转型为电影制作,甚至做起T恤的生意和其他与周边产品有关的买卖。

报导刊出时,其实耐特还不晓得从奥维兹身上有些什么值得期待,可是从他们在美洲篮球赛时的第一次会面来看,情况还不坏;那时迈可·乔丹第一次告诉耐特有关穿锐跑制服的事。耐特,这位体坛最有份量的人觉得自己还蛮喜欢“这位好莱坞最有份量的人。”

“我简直就为他着迷,”奥维兹在双方谈判结束后说:“菲尔很有修养、很正常、很单纯,也很容易沟通。”

在洛杉矶举行的第一次策略会议中,耐克的运动市场企划史蒂夫·米勒对于这位著名的经纪人与其手下对运动的内行惊讶不已。米勒在这行业呆的时间已经长到了解到一件事实,那就是所有着名的运动员在成名后都希望能成为电影明星,同样的,影视名流也曾梦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咤异体坛,可是奥维兹手下的那些家伙竟然能跟这行的老手一起大谈运动经,知道的东西就像久吃这行饭的人一样,实在不容易。

联手竞争大未来

双方初次接触时,奥维兹提到,一个以先进通讯系统为基架建立的娱乐科技领域即将实现。奥维兹说他相信以现在的科技进展速度,一个由软体与运动结合而创造的未来世界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出现。他认为耐克与CAA应该合作,让两家公司都走在科技尖端。耐特虽然自称为科技门外汉,对科技一向不太敏感,也不太有兴趣,但他对奥维兹的见解印象深刻。

与名导演乔治·户卡斯的户卡斯电影公司合作拍摄未来运动娱乐软体已经完成,“校园”里有人透露,这部影片中有个耐克的主题公园,里面都是数位化的模拟真实游戏站,每一站都可以“亲身”体验在世界最好的高尔夫球场上打球或与乔丹单挑,也可以在运动用品专卖店里与世界名跑将爱尔柏特·沙拉查比划比划。“零售店与娱乐是携手并进的,”耐特说:“看看我们的耐克城、我们的才干以及新的运动经纪人企业型态,你就会看到未来的新方向。”

最近有人听霍华·史鲁歇尔说:耐特将来的竞争对手将不再是锐跑,而是狄斯奈。耐特对于这种说法并不以为然,他认为这种说法有点过于“臭屁”。

CAA与可口可乐、苹果牌电脑建立了媒体顾问和行销合同,严重地影响到现有的广告和专业行销业界。对于CAA与耐克的新结合,广告世纪就指出,CAA将是“未来极为耀眼的媒体经纪商”。

耐特、史鲁歇尔、史帝夫·米勒、汤姆·克拉克和负责零售的总经理马克·帕克共同开会后所提出的二十五个构想中,立即付诸行动的只有一个。

耐特多年来一直希望能有一连串耐克赞助的大学美式足球比赛,而得到最后比赛胜利的两支队伍再来打一次大学超级杯比赛……也许就叫做“耐克杯”。一九九二年底,大学美式足球的门票收入与电视转播费较往年低,虽然足球专家们仍相信大学美式足球受欢迎的程度居于所有大学运动项目之冠,但是大学蓝球的受欢迎程度,实际上已经开始严重威协到大学美式足球了。奥维兹和耐特都认为问题的症结是大学美式足球比赛票房,在感恩节到新年这段时间受到职业美式足球赛的影响很大。这个体坛与媒体巨人的组合也都认为,大学足球联盟急需一声当头棒喝,这正是CAA与耐克可以提供协助的地方。

胜利计划

因为大学超级杯的比赛必须经由大学运动联盟的批准,所以正式而详尽的运作计划与说明也就得缴交给NCAA做审慎研究,因为这样的决定同时会影响到全美国九百所大学院校,所以申请过程会这么慎重严谨。奥维兹与耐特同意负责电视转播方面的事情,同时耐克也开始动员耐克系统里的教练和运动指导员。

全盘方案简称“胜利计划”,目标是六月份堪萨斯城召开NCAA委员会议前把计划完整地呈现。委员会的结论将交给NCAA中一百四十四所第一级学校来表决。早在一九八九年的时候,校长委员会已经否决掉一个类似的申请,所以游说关键教练、重要的运动主管、主要的大学校长,及有影响力的NCAA头头,将是一场极为耗费体力精力的大事。耐特指派史鲁歇尔负责这件事。

在耐特的眼中,这项工作的安排方式和奥维兹的“好莱坞式作风”截然不同,但是他仍然对索克·奥维兹开疆拓土式的热切感到印象深刻。媒体记者对于NCAA动向的反应也勾起耐特的兴趣。“耐克已经完全醉在成功里了,”洛杉矶时报引述柏恩斯名流实业总裁大卫·柏恩斯的话说:“我认为这情况对耐克支配未来的企图助益极大。”

那天在波士顿面包餐厅吃午餐的时候,夹克·多荷堤叽叽喳喳地述说前一天晚上与耐特和霍华·怀特的比赛情况。多荷提是比佛顿少数的好莱坞派代表人物,他跟手下员工在索克·舒密特大楼里对内为员工精心制作有关耐克的电影和录影带,对外拍摄行销性的活动记录片。在接受这份工作之前,多荷堤是“摩夫与葛莱芬时间”节目的总策划他也一度是美国知名益智性节目“危机重重”的制作人。后米他在加州卡默城荒野大镖客克林·伊斯威特所开的酒店里帮忙经营。多荷堤在一九八二年到耐克工作,在“校园”内的艺术制片场制作了一千四百多部影片,其中大多数是荒诞的争议性作品,把戏剧性的音乐曲调及带有强烈感情的幻想式摇滚融合在一起,中间穿插由数英里长胶卷中剪接出来的精采比赛慢镜头。

英雄会

一九九二年,各地汇聚一方,准备庆祝耐克这个名字诞生二十周年纪念。多荷提制作了一部影片,最后一个镜头是耐特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奥瑞岗大学田径场上,双手插在耐克篮球索克口袋里。耐特看着田径场内,清楚地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电影“美梦成真”中的低语,呢喃着说:“只要你愿意筑梦,梦境就会成真!”

“你永远都不会缺乏感性的题材,因为我们的主题是运动,”耐特吃着炉火鸡三明治和乳酪时,多荷堤在旁边说:“光给我一双鞋,我都可以制作出一个完整的东西来。”

耐特背后是一个七尺宽、八尺高的大电视,旁边就是伟大的秃头四分卫·Y·A·提透的大照片。就好像早就有默契一样,大电视里的体育节目广告时间播的竟然是耐克的广告。这是耐克最近在苍翠茂盛的乡间,用艺术的折射镜头拍摄一位年轻选手跑过滋河床的广告。

户外运动用品市场的对象是一千八百万的美国登山者、所有的越野登山自行车骑士与类似活动的爱好者,这些消费者每年花大钱购卖各种最新科技产品。去年一整年,这个市场就为耐克带来了一亿四千万的生意。而由健美运动玩家和健行运动爱好者所联合组成的市场,需要一个全新的行销视野,耐特很高兴地发现,在科罗拉多州的丹佛与包德两地,以前高级鞋类的制造商,甚至于户外运动用品的零售商都已经注意到这个趋势了。

一位耐克的员工进来报告说,凤凰城的一名记者对巴克利对于人生看法所作的专题访问每天早上都会见报。在前一天的访问里,记者问巴克利如果当初没打球,他最想成为什么?

“色情电影明星。”巴克利回答说。

之后在午餐的时候,大家的话题就顺着巴克利的专访,围绕着各人的梦想打转,全都跟运动有关。多荷堤说在他的梦中,有时会希望自己是旧金山四九人队的接球员杜威·克拉克,他在一九八二年一月的冠军赛中以再见“接球达阵”把四九人队送上了冠军宝座。“能当上蒙坦那号称史上最伟大四分卫也不错,”这个四十九岁的制版不自觉地用悠然神往的眼神沉迷在想像空间里。

“嗯,我并没有什么运动方面的梦想,”霍华·怀特表示:“这也是我为什么可以管理我手下那些员工的原因。”

“你呢,菲尔?”多荷堤问。

“噢,我也不知道,”耐特不自在地说,一边把太阳眼镜从桌子上的乳酪旁边拿起来:“我想该是赢得一九六四年的一千五百公尺奥运金牌吧。可是问题是,梦想这种东西,小时候想的跟长大以后想的完全不一样。沟通越多,梦想越可能实现,可是有时候我实在不知道梦想现在对我的影响是不是没有以前深了。”

在“波健身中心”后面的大运动场地上,大约十几二十来个比佛顿开会的耐克行销部队“耐克人”正在上班时间玩一场疯狂的终极飞盘大赛。许多成员不太好意思承认他们的队名就是把耐克反过来念,这些年轻人在场上来回奔跑,就像是一场混乱的美式足球比赛,有时候大家跑得飞快,然后以高速度撞在一起。

所谓“耐克人”就是耐克的巡回技术专家。这个小组于一九八一年成立,目的是希望能将耐特、杰夫·强生等人早年与零售商之间建立的积极人际关系组织化。耐克人一周要跑上好几百英里,一家又一家地为零售店解说越来越复杂的运动鞋与技术性细节。虽然这些耐克人跟一般巡回的业务一样,没日没夜地工作,但是在耐克一万两千个零售商眼中,这些人却因纯服务,绝不强迫推销而享有极高的知名度。

大部分的耐克人身上都有耐克“勾勾”标志形状的刺青,这些刺青大多是耐克人每一季到美国各地开会时刺上的。耐克的“勾勾”图样常常刺在小腿上,有些人甚至把这个标志刺青在大腿靠近鼠蹊部的部位,“这样一来,只要穿着开叉的运动短裤跑步,”一个年轻的耐克人解释说,“每跑一步,‘勾勾’的标志就会出现一次。”

“这个公司里有一大堆人的血里没有血小板,”耐特的助理丽莎·索克基罗普有一次在看完索可·多荷堤的影片后若有所悟地说,“他们的血里只有‘勾勾’。”

工作机器

“耐克人抓住了人类原始的渴望,”一个派驻在加州,叫做杜克·史坦普的耐克人这么说:“我们就是公司一脉相承的热情,我们也是公司的耳目。当大家在总部像无头苍蝇一样忙来忙去的时候,我们则跟顾客在一起。如果我们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像运动员,那是因为我们代表的就是所有品牌中最内行运动的那家。”

杜可·史坦普是个结实的金发青年,在他了解到一个年轻人一生能得到的机会实在不多之前,曾在瑞典的职业冰上曲棍球队中沉浮好几年。回到美国之后,他先在一家运动用品零售店做事,就如同长春藤系大学院在中学毕业生心中一样崇高、无可代替。许多耐克人在其他的企业领域都曾有过朝九晚五的工作经验,也因此,他们在有所比较以后说:耐克人是世界上最棒的工作,这是一个延伸运动生涯的现代工作。

除了做巡逻的服务外,杜克还找时间接受铁人马拉松的训练。不久之后,他就能参加“半铁人”的比赛,赛程包含一点一英里的游泳比赛、五十六英里的自行车竞赛和十三英里的赛跑。参加完半铁人竞赛后,他的目标将放在八月举行的“铁人”竞赛。

“我觉得自己身为耐克人,正秉持了这家公司的传统,”杜克·史坦普由衷地说:“我们很喜欢告诉别人说,耐特是第一个耐克人。”

耐特欣然接受这个“第一个耐克人”的说法。他还半开玩笑他说,如果他是今天的耐克人,说不定也会把“勾勾”的记号纹在身上。

耐特现在时常担心,耐克人代表的这种对工作的札实热情,会随着集团的扩大与国际化而越来越难维持。因为他有这种烦恼,詹姆斯·H·N·乔格公司才会针对耐克的员工态度做问卷调查,结果显示耐克员工的忠诚度与接受公司政策和风格达到有史以来的最高点。即将公布的商业周刊调查也指出,耐克在SP五百大之中,位居“生产力进步最大”一项的第十三名。

在今天“我们”这个集合名词已经渐渐被大多数公司遗忘的时候,耐克却仍然使用“我们”来取代“我”的措辞。耐克人秉持的敬业精神使得离职到其他鞋类公司上班的前耐克员工立刻成为该公司的工作机器。耐克大部分的员工都说从来没有看过“飞天”这本介绍耐克早期人事纠葛的年鉴,这大概也可以算是耐克员工忠诚的另一种表现吧,这本由洛德·史卓塞尔的太太合著的书,据说就是史卓塞尔本人的观点与看法。洛德·史卓塞尔目前在美国爱迪达担任顾问,在锐跑参战之前,耐克眼中的爱迪达简真就是一个恶魔般的竞争对手;虽然史卓塞尔以前是耐特的朋友,但是现在是仇人。所以就算有些人看过“飞天勾勾”这本书,也都放在心里面不说出来。

员工把大量的精神与时间都放在工作上的结果,促成了许多对办公室情侣、夫妻,甚至办公室的婚外情也时有耳闻;其中最明显的可能就是许多前夫与前妻最后出现在同一个会议上,或同时在一个部门工作。

“这是一种时尚,”来开会的耐克人杜克·史坦普这么认为。在回到终极飞盘大赛的场上之前,他又补充地说:“但这是一种很棒的时尚。”

耐克价值观

“外面没有一所鞋子学校可以教出有才华的学生,了解我们需要做些什么,”耐特经过场上玩终极飞盘大赛的耐克人时说:“更没有一家我们认为经营良好、需要急急赶上的公司。没有人比我们更能诠释一个有良好管理、规模庞大、国际性的运动及健身公司;所以,最好的产品一定会在这儿诞生。”在新进员工讲习上,新人会收到一张列举耐克价值观的单子:知道变通并虚心接受、保持强壮的身体和坚毅的性格、敢于向现状挑战、接受耐克是个大公司的事实(但是这绝不代表我们要像其他大公司一样没有效率)、利用公司结构激荡出新构想、用勇气面对困难、打败自以为是的想法、维持谦卑的态度、冠军头衔不会从天而降的、要在这块土地上奋力求生。

“只有三件事情可以打败这家公司,”汤姆·克拉克在一个耐克的教育训练课程上对一群经理说:“自大、自以为是和官僚。”

有些资深的耐克经理人公开强烈反对耐特对于高层主管人选的看法,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总裁唐纳。耐特认为只有一开始就在公司内成长的员工才能“把握”耐克精神,才有资格当耐克高级主管;但是在所有员工中,耐特记得只剩下两个人仍然叫他“巴克”。其中一个是尼尔森·菲利斯,他的工作之一就是把早期公司的松散组织风格告诉新进员工,说明耐克早期如何不把工作当成工作来做。

在放映完一部多荷堤所制作有关耐克风格的影片之后,有人跟耐特说,好几个年轻的员工都在问:“那个跑者、那个留长头发的痞子是谁?”

那个家伙恰好就是叛逆小子培方坦。

耐特知道,耐克这个大家庭的成员,即使每天都受到包尔门永不放弃的精神感召和耐克伦理所蕴含的对抗强权精神的洗礼,但是十之八九的人在乔丹成名之前都还不是耐克的一员,一九七五年培方坦死于车祸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小孩子。而且就算是耐克的精神可以重植于新生代心中,公司的规模仍然是一个要面对的问题。

七年前,菲尔·耐特就说过只需要五年的时间,某一家公司就可以成为运动界里的‘IBM’,耐克的商标比IBM更深入人心,在运动界已经是独占鳌头,只要提到运动商品,耐克就成为一个不可避免的名词和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而现在这家公司最大的课题反而是避免成为IBM,沦落为运动健身界里挣扎生存的IBM。

耐特展望未来,看到耐克的策略持续地向一般人心目中对“运动益处”的观念挑战;他还看到公司的触角不断快速向国际延伸,到后来很可能导致耐克原有的傲人企业文化毁灭。这种因公司扩大而浮现的危机,包括可能发生的“自行扼杀”现象,就像组织理论学者肯尼斯·包尔汀指出,所有的公司早晚都会面对这个现象,“步入收编,这就是组织所以形成的战律。”

可是话说回来,耐特常常说任何一家公司所坚持的价值都是脆弱得不堪一击,即使是像他们这样一家想办法保有运动家悲壮的原创力、道德力量,然后将这种情感极为出色地具体呈现在一双鞋子上的公司也不例外。他唯一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控制所有他可掌握的资源,永远不停止寻找朝着下一个“伟大的构想”。

耐特可以把他个人对公司前途的展望抽离,可是他也可用个人角度看这件事情。“我担心公司,就像担心自己的小孩子……我没有办法斩断跟公司之间的深厚感情,就像我没有办法不为自己的两个孩子担心一样,虽然我的孩子都已经长大了。我永远都不可能不为耐克烦恼,而我们永远部不会改变追求胜利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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