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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唯我独尊的小约翰

洛克菲勒石油公司是建立在欺骗、高压、特权和苛刻的交易上的。在原始资本的积累完成后,洛克菲勒王朝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黑头鲨,无时不刻在突窥测下一次进攻的目标,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第一节 继承父业的独苗

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1839—1937)是美国最老也是最大的垄断资本集团之一的创始人。他于1862年开创了克拉克——洛克菲勒公司;1886年,他又创立了巨大的美孚石油托拉斯。他的事业青云直上,是同时代的任何巨头所望尘莫及的。

但在1874年,约翰·戴维森暂时还处于平静时期。那时他还孤守一隅,默默无名。但是,少数目光锐利的人士却从这位35岁的企业家脸上,已读到那大有作为、万里鹏程的灿烂前景。尽管那时他在世界上,甚至就在美国中北部的工业城市克利夫兰,还算不上是首屈一指的富户,不过仍不失为是掌管着这座钢铁石油城的新兴工业贵族中的佼佼者。幸运之神频频垂顾这位因缘时会,通过巧取豪夺,逐步从每周2美元薪资的粮行薄记员,直到逐步积累资本,建立起石油王国的巨子。就在1874年的1月29日,这位毕生福星高照的幸运儿,又交上了好运。他的夫人劳拉·塞莱斯蒂亚·斯佩尔曼女士(1839—1915)在继4个女儿之后,最终为丈夫老洛克菲勒生下了一个儿子和未来财产的继承人。

新生儿长得又胖又壮,啼音洪亮,声震屋宇。两夫妻的那份高兴劲儿,自然不在话下。为了克绍箕裘,开拓父辈尊荣,这对大喜临门的伉俪给自己的宝崽取名为小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1874—1960),沿用的是父名,就像美国第16任总统阿伯拉罕·林肯沿用他祖父的名字一样,只在前面加了个“小”字而已。

这样一来,这位建立起石油王国或洛克菲勒皇朝,独占美国建国早期60个最大家族的鳌头,并成为资本主义世界第一个拥有10亿美元财产的大富翁,从此可以心安理得地退居幕后、安享富贵,以太上皇自居了。

小约翰·戴维森有四个姐姐。

大姐贝西于1866年出生,比小弟弟大整整8岁,后嫁给查尔斯·奥古斯塔斯·斯特朗为妻。贝西殁于1906年,享年40岁。

二姐艾丽斯生于1869年,一岁后夭折。

三姐阿尔塔于1871年出生,1962年去世,享年91个春秋,是洛克菲勒第二代子女中寿命最长的一个。三姐夫是埃兹拉·帕马利·普伦蒂斯先生。

四姐伊迪丝,生于1872年,于1932年去世,伊迪丝的夫君是哈罗德·福勒·麦考密克。

小的翰·戴维森·洛克菲勒先后有两位夫人。第一位夫人为艾比·格林·奥尔德里奇女士(1874—1948);第二位夫人是马撒·贝尔德·艾伦女士(1895—1971)。

毫无疑问,小约有·戴维森被视为家中的“小皇帝”。他的四姐伊迪丝·洛克菲勒在谈起他弟弟时,往往带着三分嫉妒,七分自豪的口吻管他叫“咱家的皇储”。这个尊号仅能说明这位小约翰在继承财产和“洛克菲勒皇朝”家系中所处的地位和所享有的名份,而不是表明他享有多少特权,因为他在幸福的童年时代并没有得到大人的多大溺爱。

小约翰个子矮小,生就一张方腭大嘴,十分像他的外祖母斯佩尔曼,只是眼神娇弱,看上去是个恹恹瘦损、精神不振的病孩。这位幼儿天资聪颖,从小就坚持认为,他们家只能有一个大一统的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为此,人们便给这个孩子送上一个雅号“小先生”。这位“小先生”显得神情肃穆,腼腆有余而大方不足。在洛氏尤克利德大街的家中,他也是落落寡合,孤高不俗,因而小约翰总是孤孤单单,茕茕独行,“孑不群而介立”,没有玩伴相随相依。就是在“森林山”他家庄园里,这位小先生也独自在周围的林子里散步消闲,仅偶尔把看门人的孩子召来作个伴而已。虽说小约翰随大人一起,在教堂里消磨掉很多时间,但也解除不了他的寂寞。多年之后,这位洛克菲勒财团的“父业继承人”和洛氏神话般财富的“管家”曾在一次无意中说道:这种聚会(按:指教堂)“是由中下层阶级的人们组成的,他们与我们情趣不同。”真是一语道破了天机。

小约翰·D·洛克菲勒的成长过程深受家庭的影响,家庭生活也是他早年的唯一乐趣。在小洛克菲勒还未长大成人时,他的父亲老约翰因系美孚石油公司的总裁,始终忙于商海的竞争角逐,无暇照顾爱子。所以,在老约翰经常外出的情况下,他就成了当时洛克菲勒家庭妇女王国里的唯一男子汉了。三个姐姐既是小约翰的玩伴,也是他的师傅。在阿姐的指导下,小洛克菲勒对缝纫编织倒是学得很快,技术娴熟;但做起体育运动来,这个弟弟便显得手脚笨拙,运转不灵了。

在小洛克菲勒的那个值得骄傲的女儿国中,除了他的祖母和他的姨妈之外,还有他的外祖母斯佩尔曼。这位老太太是在老伴去世后搬到女婿家来的。

她在20年前曾是个政治活动分子,曾经积极拥护当时的废奴运动,就是到了花甲之年以后,她同样热烈地支持社会上的禁酒活动,还是俄亥俄州反对朗姆酒[1]魔运动“禁酒同盟”的一介首领。为了壮大禁酒声势,这位老太太还说服她唯一的外孙小洛克菲勒积极参加儿童禁酒会议,为全州的禁酒运动奔走呼号。在外孙尚不满10岁时,斯佩尔曼老太太就动员他宣誓保证做到“三不”,即“不吸烟,不酗酒,不亵渎神灵”。

说到“不亵渎神灵”,这也是小洛克菲勒毕生信奉的重要人生信条之一。

尔后他继承老父的“帝业”,成为一代“守成之生”,只当洛氏巨额资产的“管家”而不亲理朝政,由一批“重臣”代掌企业、扩充家产、做剪息票等的日常事务,自己则悉心经营“慈善事业”(例如兴办洛克菲勒救济中心和慈善医院等),以扩大洛氏家族的社会影响。这一切,都跟小约翰所受家庭的熏陶,是息息相关的。

这个约翰·戴维森的至亲至爱独子,日常生活于婆婆妈妈的“女儿王国”里,但对他影响最大的,当首推他的母亲劳拉·塞莱斯蒂亚·斯佩尔曼了。

这个具有非凡意志的矮小瘦弱的女人,在她儿子的心灵中投下了神圣的倩影。多年之后,这位洛氏富豪之家的接班人曾不胜感慨地回忆道:“她(按:指母亲)用全部智慧和精力来仿效基督的一生。”

每天一早,洛氏一家均要做早餐晨祷,其成员都得轮流朗读《圣经》。星期五,全家要举行晚祷会。星期天,洛克菲勒夫人照例要主持每周一次的“家庭座谈会”。事前她把过去一周中家里点点滴滴的事都随手笔录下来,作为座谈会上宣讲的素材。

洛克菲勒的家里是不准玩纸牌的。为了不亵渎安息日[2],他们家在星期用甘蔗汁、蜜糖等经发酵蒸馏而成。这种蒸馏酒的洒精含量一般均在65%以下。新酒透明无色,陈酒略显金黄。贮藏多年的朗姆陈酒,品位更佳,香醇爽口,后味绵长。深受美国中老年人的喜爱。

天都不开伙,不吃热餐。平时,言行侮慢和举止轻浮都要受到劝阻或制止。小约翰的亲叔威廉·洛克菲勒的家庭成员常因言语失检,举止不当而不受欢迎,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因此而日渐疏远,很少甚至互不往来。对于这些家教中的清规戒律,小约翰都习以为常。他后来回忆说:“我们样样事情都以家庭和教会为中心,此外就别无其他了。我们童年时没有小朋友为伴,到学校后也没有朋友来往。”小洛克菲勒少小时的仇敌不是哪一个真名实姓的伙伴或同学,而是世态炎凉,肉体苦痛和撒旦[3]诱惑。

小约翰逐渐长大,开始在纸上练习书法。他常用工整的字体几十遍或几百遍地书写家庭格言。这些格言中有一句是:“能克制自己的人是最伟大的胜利者。”它恰好概括了小约翰有生以来所学的精髓。的确,这位大亨之子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中(86个春夏秋冬),始终遵循这一伟大家教,身体力行,克勤克俭,少长和睦,家道兴旺。与此相反的是,19世纪的其他巨产继承人却与其父辈或祖辈的作为大相径庭,他们只热衷于寻欢作乐,穷奢极侈,日食万钱,直到挥霍家产到了荡然无存。但是,这对小洛克菲勒来说,简直是不可原谅的罪行。他秉承家训,继承巨产即意味着要光前裕后,做出更大的事业来;他还要维护家族的名声,所谓荣宗耀祖,龙骧虎视;此外,他认为自己还肩负有重责:要让全世界的人都能像他那样,知道他的父亲是个伟大的人物。

小洛克菲勒还不到十几岁时,父亲就发了大财,然而公众的抗议怒吼也达到了顶峰,遭万人唾骂。虽说他对报刊杂志对他父亲丑事的揭露并不相信,但父亲千方百计地力求逃避内疚的那种心态,却深深地镌刻在老爸的脸上,同时也加倍地传染给了他。

因此,对老约翰传给他的钱,他尽量不去动用,一个子儿都捏得紧紧的。老洛克菲勒还千方百计地帮助自己的唯一独子,要他相信这笔钱财仅是上帝交给他们保管的,是不容挥霍和乱花的一笔特殊信托款项。闲暇时,老约翰还教导小洛克菲勒如何记帐,帐簿格式一如他自己常用的那种格式,因为他相信自己从粮行簿记员中脱颖而出,青云直上,就正是靠的这一技能。

1884年,正当小洛克菲勒年满10岁时,他家的环境发生了变化。父亲在纽约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不得不举家带眷地从克利夫兰搬到了美国纽约。开始时,老约翰把塞蒂(对妻子的爱称)和孩子们安顿在温泽或白金汉等第一流宾馆的几套华丽的房间里。后来,他觉得这样太不合算,便买下了西区54大街4号的一幢巨大的常春藤色的房屋。当年,加利福尼亚铁路公司的老板科利斯·亨廷顿就住在这里。

这栋住宅相当豪华,卧室的墙壁悉用绫罗绸缎饰面,地板是清一色的镶木地坪,加上嵌有珠母贝的护壁板,显得古色古香,幽雅宜人。后来,这幢房屋终于成为纽约市博物馆的永久性展览物,而该地区则成为现代艺术博物馆的户外展览区。不过,在小洛克菲勒刚刚住进这幢住宅时,周遭还比较空根据《圣经·创世纪》记载,上帝在六日内创造了天地万物。第七日完工休息,故尊该日为圣日,即安息日。规定教徒在该日停止工作,称为“守安息”。大多数基督教派承袭了犹太教关于“守安息”的规定,但根据耶稣在星期日复活的故事,将有关规定,改在星期日(又称“主日”)遵守。

旷,大有一派田园风光的韵味。不过,小洛克菲勒毕竟是一个好遐思、多幻想又重感情的少年,搬进新居后,他脑海里始终回荡起先前在第5街鹅卵石路上运货马车颠簸而去时的马萧萧和车辚辚,还有马啼铁敲击地面和轮子铁箍重压卵石时的悦耳长鸣。而眼前面对的仅是空空荡荡、邈无际涯的苍茫大地。小约翰在这里作长时间的漫步,只能激起万千思绪,一腔离愁。这儿住着的几户人家,局外人看来,就像是美半石油公司的职工住地似的。

但是,在历史的滔滔长河中,个人的存在毕竟只是弹指一挥间。可不管怎么说,1884年之后,洛克菲勒一家人的正式住所是在纽约,这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不过,克利夫兰,特别是昔日的“森林山”庄园,依旧是小约翰的童年乐园;而从感情上来说,则依然是洛克菲勒谱系的老家。

在此这前,小洛克菲勒曾进入纽约语言学校念了一年书。1890年,小约翰16岁时,转学到了当时很有名气的卡特勒学校。由于禀赋颖异,加上学习努力,小约翰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但就在这时,父母却发现自己的爱儿罹患莫明其妙的神经衰弱症:终日惶恐畏缩,谨小慎微,生怕做错什么事似的。精神抑郁烦闷,反过来影响了肢体的健康。孩子给病魔折磨得骨瘦如柴,浑然无力,身体如江河日下,一蹶不振。父母眼看着娇子一天天地消瘦下去,内心焦虑异常。

为了拯救病儿,老约翰夫妇不得不让小洛克菲勒中途辍学,并把他送去老家“森林山”庄园养病、过离群索居的生活,度过他的第17个年头。

这一年,小约翰在家乡的主要工作就是专心致志地耙集树叶、砍伐树木和锯断木头。他希望通过这些剧烈的体力劳动,能把缠上身来的奇怪病魔驱跑,一改泪水汪汪的苦态面容,为病体注入新的生命活力,以便迎接摆在面前的艰巨学习功课和工作任务。在数九寒天,小洛克菲勒把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饱受风霜雨雪的冰冻枫林中,在那里割取树汁,熬制枫糖。干起这种工作来,小约翰感到无比的欢乐,认为这是天赐的锻炼身体和意志的良机。但就是这种简朴勤俭的生活,也得用笔墨记载下来。他买了一本小小的帐簿,放进胸袋子里,把每天枫糖的产量和卖得的款项,都列成详尽的明细帐目,一一登记在小帐本上。

1891年,小约翰结束了在“森林山”庄园的艰苦锻炼生活,又能够返回卡特勒学校念书了。过了不久,他便和堂妹珀西·洛克菲勒和另一名叫哈罗德·福勒·麦考密克的同学一起在布朗宁学校就读两年。这位哈罗德·福勒是国际收割机公司的继承人,后来还是小约翰四姐伊迪丝的夫婿。两年之后(1893年),小洛克菲勒已打算进入大学深造。虽说他年已届19岁,但是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便是,他那时还总是“胆怯虚虚的,适应能力很差,而且精力也不十分旺盛。”

本来,小洛克菲勒一度想进入耶鲁大学深造。但当他细一打听,才知道这所大学校风很差,其中混杂了好大一批“不务正业”、不思进取的学生,他思想上犹豫了。恰好这时,洛氏家族的老朋友威廉·雷尼·哈珀被老约翰安排到芝加哥大学当校长。小洛克菲勒经与这位学识渊博又德高望重的学者商量之后,决定进一所规模较小的大学。在缜密考虑之后,他选中了布朗大学。对于像他这种在性格上和世界观上都极为保守的人来说,布朗大学的确很适合。哈珀校长和洛氏一家人都深表赞同,认为它是一项明智的抉择。

当小的翰来到普罗维登斯[4]时,显得十分幼稚而又天真。进入高等学府,标志着他即将踏入社会的人生特定阶段的起始。他第一次,也可能在他毕生中就这么一次,干了些同龄人广泛感兴趣的事,同姑娘们约会,观看足球赛,参加舞会。在大三的那年夏天,小洛克菲勒曾雅兴勃发,邀了一位朋友去欧洲骑车旅行,还蓄起了一小撮齐刷刷的胡须,似乎在显示他的成熟。但是,作为一个大企业家的子弟,小约翰在大学生时代,仍然保持着他那一套精打细算的理财管钱方式,锱铢必较,量入为出。平时,他乐于扮演一个公费生那样的寒酸角色:衣服袖口的边沿磨毛了,就自己动手修剪整齐;邮票粘在一起,他不强行撕开,而是站在茶壶前,聚精会神、一丝不苟地利用水蒸气把它们慢慢撕开。这位拥有美国最大财产之一的继承人,在同学们眼里,简直不可思议,有的只觉得可笑,甚至不屑一顾或冷眼鄙薄。小约翰却不以为意,反而怡然自得。同学们因而给他送了个诨号:“怪人”。布朗大学一度流传着一个笑话,说什么等洛克菲勒这怪人把宴会帐单仔细核算完毕,参加宴会的人早就把帐付清了。有关小洛克菲勒为人吝啬的多种趣闻在大学校园内不胫而走,传播极快。

“俗话说,没有百炼火,孰知寸金精。”小洛克菲勒正是在这种自我磨砺中,锻就了“一代守成之主”和“神话般财产的好管家”的独特素质,从而自加珍爱,勤慎肃恭,深孚父望。

到大学毕业时,小洛克菲勒已经去掉了他刚进布朗大学时随身带来的许多士气。他已经成为能够荣获“菲·贝塔·卡帕联谊会”[5]钥匙的优秀学生了。至此为止,小约翰所耳濡目染的斯佩尔曼道德观念虽然十分严峻,却也像崔嵬的冰山一样开始点滴融解,代之而起的是更符合于他父亲那实用主义脾胃的哲学理论。小洛克菲勒也就在人生的道路上逐步成熟定型起来。

随着布朗大学这段插曲的告终,未来的重担开始落到了小洛克菲勒的身上。当时,他父亲正在经受着一次沉重的打击,以致像他那样坚强的体格也垮了,显得病容满脸,蜡黄憔悴。虽说小洛克菲勒很愿意过他那无忧无虑的平民百姓的生活,但他毕竟是洛克菲勒的儿子和继承人,他的责任明摆在自己面前,就是要和父亲站在一起,跟那些诽谤他父亲的人作毫不妥协的斗争。他内心异常清楚,这种斗争将伴随着他的一生,成为他毕生挥之不去的事业。

一次,一位同事问他是否想到过将来去当个牧师,因为他干这一行似乎更为合适,更符合他的个性。你猜小洛克菲勒是怎样回答的呢?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根本没有这样想过。我从小起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帮助我的父亲。也正是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正在继承他的衣钵哩。”

这一段话简直是宗教般的虔诚,使人们会油然想起耶稣基督的话:“我必须从事我父亲的工作。”

这一席话也就成了洛克菲勒王朝独生“皇储”的铮铮誓言了。

第二节 名门淑女嫁富豪

1897年,小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跟几千名出身高贵的青年人一起,朝着长满常春藤的布朗大学围墙和哥特式拱门恋恋不舍地瞥上最后一眼。他和他们在这里度过了大学的岁月,现在就要走出校门,踏进美国这个金圆帝国的企业界去谋求发展,开拓前程了。对于美国的金融界和工业力量来说,这是一个令人兴奋的时刻。

19世纪末叶,美国经济经历了一次凌空腾飞;巨大公司纷纷成立,有如雨后春笋;证券交易市场也发展迅猛,其势锐不可当。有些人顿发横财,另一些人则倾家荡产。美国工业的重心不可抗拒地转移到了华尔街。金融界的巨头们从这儿统治着整个国内的证券市场,开创了这些金融家们所津津乐道、广泛传诵的英雄创业史诗,亦即金融狂澜的时代。

如果说,美国纽约百老汇大街26号是这个时期传奇般的金融风暴中心之一的话,那末对小洛克菲勒来说,却没有任何浪漫史可言,因为那时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的独生儿子跟一般人的情况大不一样:他来到这个著名的金融中心不是为了有所建树,而是势所必然——准备接下老约翰的金山银堆,迈开接班人的关键第一步。当时父亲已从标准石油公司“退休”,这里所谓“退休”也者,是指老约翰三年前正当55岁时,就不再每天按时去办公室上班,而是在“波坎蒂科山”的家里工作。

23岁的小洛克菲勒左脚刚跨出校门,右脚就踏进了百老汇大街26号的标准石油公司纽约总部——老约翰的办事处,职位是老约翰的助理,实际是在盖茨的监护之下工作着。

提到盖茨其人,那是颇有来头的。早期,小洛克菲勒刚踏进社会时,他在生活、事业和慈善等方面都是以两位名师作为榜样的和私淑的:一个是父亲老约翰,另一个就是这个父亲晚年的主要助手雷德里克·T·盖茨牧师。后者不但指导小约翰如何从事慈善事业,还灵巧地处理某些老洛克菲勒石油业之外的冒险投资。盖茨牧师平时神态严肃,恃才不羁,喜怒又常形之于色,以致小洛克菲勒感到难以跟他欢洽共事。不过,话虽这么说,小洛克菲勒还是从内心深处尊敬他,明白他是自己的良师益友。所以他便安下心来,虚心而又虔诚地接受这位前牧师的指导,充当起办理自己家族事业的一名忠顺学徒。

时过不久,内心颖慧的小洛克菲勒学会了日常的例行工作后,就开始熟悉外部世界,同盖茨一道乘火车巡视那些星罗棋布地分散在全美各地的洛克菲勒投资经营的企业。一路上,他都耐心地倾听老爸的这位首席顾问娓娓善道其经营慈善事业的理论,说什么像洛克菲勒这么巨大的家产,极易为全家人招致祸殃;为了避免一切不愉快的事件出现,最好的办法是泽被世人,广施恩惠等等。这一切,对于这石油大王之子的影响是至深且钜的。

小洛克菲勒那张带折叠式桌面的办公桌,就设在百老汇大街26号标准石油公可纽约市总部的九楼上,那是洛克菲勒家族处理私人事务的办公室。那里的工作人员有老约翰的私人秘书乔治·罗杰斯、职员查尔斯·海特、报务员兼恶意来信的处理人塔特尔夫人和一组簿记人员。以及全室工作总管弗雷德里克·T·盖茨牧师。小洛克菲勒在这个办公室里名义上是老约翰的助理,实际上究竟充任何职,从来没有明确过。他后来说,他父亲这样做是为了使他能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不失为一英明决策的首脑。但是,他在初一踏进百老汇大街26号的那些日子里,却是诚惶诚恐、畏首畏尾的。他担扰的是,他所轻易闯进的这个世界里,一切东西都是老爸给予的。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单凭个人的力量,那是什么东西也休想争取到的。他不想仅靠父亲的荫庇,享受这一现成的果实。有一次,他环顾一下这个办公室,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从来没有能靠自己的能力挣到过什么,这里的秘书们倒是具有我所从来没有过的有利条件,他们还能够表现出自己在商业上的价值呢。”

为了也显示一下自己“在商业上的价值”,小洛克菲勒决心跟着老父那巨人股的步子前进。一次,当他抓住机会用一笔相当可观的钱进行投资时,他才发现在商海邀游并不那么简单,有被巨浪随时吞噬的可能。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从小约翰进入这个办公室之后,他曾向他老爸借过一笔年利为六厘的钱,为他自己和三姐阿尔塔在交易所开立一个保证金帐户户头进行投资,然后由两人分亨利润。小洛克菲勒尝到了几次小小的甜头,随后碰到了一位名叫戴维·拉马尔的投资人。拉马尔见孺子可欺,便用“工业方面某些重要的秘密情报”为诱饵,伪称美国皮草公司的股票即将暴涨,以迎合小约翰急不可耐地想显示个人经商能耐的虚荣心理。这位石油大王的独子果然上钩,便狠狠地对此进行了投资——把能买进的美国皮革公司的股票统统吃了下来。想不到这些股票都是属于拉马尔名下的,待小洛克菲勒胡乱抢购他的股票而促成行情上涨时,这个后来以“华尔街之狼”的臭名而获利的拉马尔却又到处兜售,把他所有的股票全都脱手了。小洛克菲勒这才发现自己上当受骗,总共损失了100多万美元。他不得不壮起胆子,跑去向老爸诉说这番惨痛的教训。“老洛克菲勒先生”(办事处的雇员们已开始这样称呼老头子了)听到儿子的苦诉,掉过头来,两只眼晴黯然无光地冷冷地盯着他,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好了,约翰,别着急,我会帮助你度过这一难关的。”

经受这一次惨痛的教训之后,小洛克菲勒这才竭力摆脱一切世俗琐事而专心致志于“天国”的事业。他似乎是“将门有种”,不仅不畏缩不前,反而顽强出击,显示出自己那卓尔不群的非凡品质。

1900年,小洛克菲勒从后来担任最高法院首席法官的查尔斯·埃文斯·休斯手中接过了教会工作,担任起第55街浸礼会读经班的首度教员。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担任社会工作。通过亲身投入这一工作,他本能地警觉出外界对他老父名字所持的憎恶心理。新闻媒体不仅大肆抨击老约翰,对小约翰也不肯轻易放过。有些报刊夸大了小洛克菲勒在股票交易中的损失,把100多万美元说成是2000万美元,暗笑他这个“初生牛犊”接受了“华尔街之狼”的一次剪毛洗礼。如今小约翰笃信基督教,又遭到大众媒体的抨击,宣称这是他“伪善的凭证”。一篇社论竟然煞有介事地写道:“他既然世世代代把住国家的钱袋,那末他在宗教方面的高谈阔论,无非是要从笃信宗教的虔诚中捞取更多的资本罢了。”

小约翰在读经班任教一年之后,会员从最初的50人发展到了200多人。人数的增加未必就跟他那娓娓动听、谆谆教导的传教口才有多大关联,据一位混进该读经班的《纽约时报》的记者所报道的,许多年轻人之所以加入读经班,似乎都是抱着趋炎附势、寻找工作的冀求,因为小洛克菲勒是“洛氏财团”的唯一独苗,巴结上这个财神爷的宝贝儿子,又何愁工作无就,前程无望呢?后来,这位跟踪记者更是不惜嘲讽之能事,具体报道了小洛克菲勒是怎样讲解《马太福音》中的“天国好像宝贝藏在地里”一段经文的。小约翰对多数显然是中产阶级的读经班学员说道:“你们将会发觉,牺牲个性和自尊而换取到世上的声色犬马等财物都是不值得的,是根本不值得的。你们可以深信,要是一个人忙忙碌碌了一整天,却没有把他的个性、思想和无愧的良心带回家去,那他将一无所获,在他生命终结时,也将一无所有。”

小洛克菲勒发现他们父子的日常生活都成了人们的研究对象或成为大众传媒的热门话题。一个新闻记者煞费苦心地报道说,这位世界上最大财产的继承人每天午餐只花费30美分。另一位不甘落后,也搜索枯肠,报道了这个年轻的小约翰给小费的习惯,他语含讥刺地写道:小洛克菲勒比他父亲略胜一等,因为老约翰往往狡猾地掏出一把零碎钱让看门人或服务员自己动手拿取,看他们胆敢拿多少,而小约翰却压根儿不给小费;当他受到报章舆论的连珠炮似的攻击时,这个小财神爷竟大发慈悲,给了他的理发师5美分的小费,于是这枚5美分硬币便被放进镜框子里,挂在理发店的墙上示众了。

早年小洛克菲勒在百老汇大街26号的日子里,表现在工作上忽冷忽热,在感情上则大起大落。不过,在这段时间里,这位小公子却经历了他一生中的大转折点。其中之一就是发生在1901年他27岁时的毕生唯一一次认真恋爱的罗曼司上。

7年前,小洛克菲勒在布朗大学念书时,参加过第一次命运注定的舞会。也就是在那次舞会上,他遇到了艾比·格林·奥尔德里奇小姐。这位有着长长秀鼻、下额稍凸和一头浓密鬈发的俏丽少女,最罗德岛州首府普罗维登斯最开朗、最快乐和最招人喜爱的少女之一。她的父亲是美国参议院中最有权力的共和党人之一、靠自身奋斗而成为百万富翁的纳尔逊·奥尔德里奇。虽说艾比小姐并不像小洛克菲勒曾经遇到过的其他年轻少女那样长得亭亭玉立,楚楚动人,但她却有其不可企及的迷人神韵:她相貌端庄,善于恰如其分地打扮自己成为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她性格开朗,庄重娴雅,富有教养的风范。这一切的气质,正是小洛克菲勒所刻意追求或是他性格中所短少的。当他们俩邂逅相遇时,小洛克菲勒还是布朗大学二年级的学生,而她却已经和她的小妹漫游过欧洲,并在世界上那些伟大的艺术之都留下了芳踪。

奥尔德里奇家族虽说比不上洛克菲勒家族那样豪富。但也是一个权势双雄的大族,而且具有无可争辩的正统家史。原来纳尔逊·奥尔德里奇的父系是海湾殖民地的一户世家,母系则系罗杰·威廉家族的后裔;而纳尔逊妻子的祖籍则可追溯到一个名叫布鲁斯特的人,这人是当年搭乘“五月花”号轮船来到新大陆的。在这个国家的历史发展阶段中,这类事在当时显得十分重要。那时在美国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个真正全国性的上层阶级,他们具有共同的需要来抱成一团,结成社会上的高等门第。于是各种贵族组织和家系团体便在几十年间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诸如美国革命儿女会等的组织团体把东海岸的一些老世家划在一起,以区别于从克利夫兰和其他边远地区移来居住的暴发户。

除了家族声势显赫之外,纳尔逊·奥尔德里奇在美国国会中享有的声望,几乎与洛克菲勒在工业界具有同等的权威性和重大意义。他于1881年进入参议院,那时他只拥有5万美元的资产。在以后连续七届总统任内,这位参议员掌权参院累计30个春秋,到离职时已积聚起了巨大财富——3000万美元。就在那时,人们不客气地把参议院称为“百万富翁俱乐部”,参议员们并不是由人民投票普选产生的,每个参议员通常都是代表一个既得利益集团,而当时纳尔逊·奥尔德里奇却被舆论认为是国会参院中所有既得利益集团的总代表。1905年,以揭丑扬名的林肯·斯蒂芬斯在《麦克卢尔》杂志上撰文,把纳尔逊称为“美国政治上的老板”,文章唤醒人们注意他偏袒糖业托拉斯。其后,戴维·格雷厄姆·菲利普斯在威廉·伦道夫·赫斯特主办的《世界主义者》杂志上发表了一组耸人听闻的连载文章《参议院的背叛》,其中第二篇文章就是专写这位来自罗德艾兰的参议员的。这位参议员是摩根的至交,他认为自己的主要任务是“使政治和商业更加密切地结合起来。”

无独有偶,纳尔逊·奥尔德里奇的这种“政治和商业”联姻构思,在老洛克菲勒的思想中也产生了共鸣。这位商界巨子虽不企求家谱上的光彩,尽管有几个创立洛克菲勒家谱协会的远亲曾向老约翰作了通报,说有证据表明洛克菲勒这个姓氏可以追溯到欧洲的高贵血统,但亿万富翁听了却无动于衷,他只指望小洛克菲勒能去扩大本家族在社会方面和政治方面的活动范围,并预见到了“世族”联姻可能有利于自己的肮脏姓氏。因为这位石油大王在发家致富后,其社会圈子仅限于基督教青年会、禁酒会和第5街浸礼教会,他必须开辟另一些新的更大的天地。

当男女双方的父母都有这一需求时,两个门当户对的攀亲家族似乎水到渠成、联姻势在必行了。但这对在普罗维登斯布朗大学求学时期一见倾心的爱侣,在共缔良缘的道路上还是走过了一段不算太短的旅程。原来从小洛克菲勒第一次鼓足勇气邀请艾比跳舞开始,两人似乎即以身相许了,但在双双离开校门后却平静地熬过了4年的分离。这段期间,小洛克菲勒苦苦思索,深感难以作出决定来。也许是出于恐惧心态,生怕这位开朗、活泼、讨人欢心的姑娘会一口回绝他;也许担心自己抑郁寡欢的个性跟对方那柔情万种的个性难以调和,所以迟迟不敢迈出第一步,向心爱的姑娘主动提出求婚。经过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还同母亲商量了好一阵!小洛克菲勒这才专程从纽约赶赴普罗维登斯,向姑娘正式提出求婚。想不到竟然被接受了,这位初尝幸福甜果的青年大喜过望,急匆匆地给母亲写了一封信,畅谈了自己的心头感受。信中写道:

亲爱的妈妈:

离吃早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是我却急不可待地要告诉您一大喜讯——我这些年来的美好愿望终于实现了。我一向放在心上要使她做我的妻子、我爱她已这么久的唯一女孩子,最终把她的爱给予了我,以报答我的挚爱、我的生命和我们家的姓氏,虽说我还不敢相信这是现实,是比最真诚、最深挚的友谊还要深的感情……妈,我不能给您带来比艾比更会使您喜爱、渴望和为之骄傲的儿媳了。她将在我十分骄傲、万分自豪地给予她的姓氏上增添新的光彩和荣誉。[6]

婚礼于1901年10月在奥尔德里奇的沃里克夏季住宅举行。老洛克菲勒在纳拉甘西特大饭店包下了好几套房间,专门接待贺客,还租了两艘轮船迎送新婚夫妇到达罗德艾兰,下船后再由电车把他们送到波坎蒂科山洛氏庄园里欢度蜜月。《纽约时报》在报道这次婚礼接待消息里写道:“在前几天里,从纽约、华盛顿、新港以及其他城市开出的每一般轮船和每一列火车都载有一些国内社会上和政治上地位显赫的贺客。”当时来宾超过1000人。而当时招待客人用的却是香槟酒,这使得洛克菲勒的随从们感到十分尴尬。

大众传媒以《淑女嫁富豪》的醒目标题来报道这出婚礼过程,记者们还异想天开,妄图尾随这对蜜月夫妇采访所谓“石破天惊”的新闻。为此,小洛克菲勒不得不同新娘一道避往波坎蒂科,设法甩掉骚扰。在洛氏庄园里,他的父母已为他们腾空了住处,让小俩口与世隔绝,安安静静地欢度蜜月。

年青的洛克菲勒夫妇结婚时都是27岁,住在波坎蒂科山的洛氏庄园一所隔离的住宅里。蜜月一过,新婚夫妇就搬进西54街4号,和小洛克菲勒的父母住在一起。待到他们所租下的西54街13号住宅出空后,他们才搬了过去。他们迁入新居后不久,就陆续生孩育丁。第一胎生的是独生女儿,取名为艾比(1903年),随后接连生了5个男孩:约翰·戴维森第三(1906),纳尔逊·奥尔德里奇(1908),劳伦斯·斯佩尔曼(1910),温思罗普(1912)和戴维(1915)。这些儿女命中注定要在他们的一代中扮演极为重要的角色。

后来,小约翰在他父亲住房的隔壁盖起了一幢城市楼房,在劳伦斯出生时,全家就都搬进那儿了——西54街10号楼房,这栋楼房是当时曼哈顿市区最大的私人住宅之一,高达九层,其中有保育室、健身房和供仆人、雇员们使用的宽敞房间。六个孩子在这里度过了他们少年时代和青春岁月。

当时,有一位朋友问这对夫妇:“你们为什么需要这么大的一幢住房?”艾比·奥尔德里奇·洛克菲勒夫人回答得十分风趣:“啊,当然是为了把它塞满孩子罗!”

小洛克菲勒家的人丁日趋兴旺,他们有时在第54街居住,有时去阿贝恩顿山庄住一段时期。阿贝恩顿山庄是一座老宅,是跟波坎蒂科庄园一起买进的;它距离基克贾特不远,西处呼叫声可以相闻。每当小约翰工余,他就带上爱妻艾比外出旅游。他们特别喜爱静静的缅因州海滨,酷爱那里的沙滩、山岛。在这个方圆20英里的鹅卵形小岛上,到处是旖旎的景色,风光明丽,山青水秀。他们在这座小岛上租赁了一幢避暑用的小别墅,第三胎纳尔逊就诞生在这里。1910年,他们找到了一座待售的巨宅,座落在西尔港的一个山岙上,是用缅因州的花岗石建造的,共有104个房间,称作“鹰巢”,殆不为过。由于房屋结构受到海滨湿气的深深侵蚀,破损严重。他们把这栋巨屋改建了一下,在空旷的地方植树种草,美化一新,还增辟了一个颇具东方风味的花园。然后在宅子四周围上高墙,高墙顶上的那些瓦片,据说“一度是中国万里长城建筑的一部分。”

不久,艾比·奥尔德里奇·洛克菲勒夫人就开始频频活动在纽约文化和社交圈子里,成为它的一名积极成员。1913年,纽约举办了著名的阿尔穆雷展览会。会后艾比就成了冲击传统派艺术大厦里的现代派成员之一。她搜集了丈夫所喜爱的16、17世纪艺术大师的作品,并开始购买了当代的作品。她这样做的目的十分明显,用她自己的话说便是:“家里摆设这些艺术珍品,会触发孩。子们对艺术品的兴趣,通过潜移默化,逐渐接受它们的熏陶。”1929年之后,这位洛克菲勒夫人已成为现代艺术博物馆的奠基人之一了。最后,这个家族还把西54街的全部房产统统捐献给了该博物馆。不过,在小洛克菲勒的眼里,爱妻的作用已不仅仅是为洛克菲勒家族的威望添砖加瓦,也不单是一名社会团体的总干事了。

第三节 一颗光芒四射的明星

1905年,美国报业垄断集团之一的总裁威廉·伦道夫·赫斯特所主办的杂志《世界主义者》,发表了一组题为“他将怎么安排它?”的论丛,讨论小洛克菲勒将怎样去安排美孚石油公司那份巨大的资产。文章的首篇开场白中有以下的论述:

人们对世界上最大的一笔资产,即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先生的资产今后的安排,感到极大的兴趣。这笔财产将在几年之中由他的儿子小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来继承。不言而喻,这笔钱影响所及的范围是如此之广,以致继承这样一笔财产的人完全能够施展一己的财力去彻底改革这个世界……要不就用它去干坏事,使文明推迟四分之一个世纪。

赫斯特的文章当然不是凭空而发,而是具有现实的针对性的。因为在19、20世纪之交,许多曾使美国工业旧貌换新颜的大人物开始先后离开人世,他们的巨额家产将传授到谁的手中,人们对此理所当然地极为瞩目,他们把这些工业巨头的继承看成是贵族爵位的继承一样显赫。一般都认为,这些继承人中的大多数将会把遗产挥霍一空,纵情声色犬马而碌碌无为地虚度一生。就以美国证券市场上雄踞一时的约翰·w·盖茨来说,当年他曾在华尔街屡出奇招,在钢铁业中也以大胆闯险而赢得“一赌百万金”的浑号。但当他把家产传给儿子后,谁知这个小子不恤先父创业之艰辛,竟然大肆挥霍,颇令外人称快,被讥为“一掷百万金”的败家子。报界对于小洛克菲勒虽不作如是观,不认为他会是一位浪荡公子,但至少也是怀着好奇心在一旁看热闹观后效的。

事实上,小洛克菲勒作为洛氏家族的惟一独苗,深知自己肩上重担的沉重。他在老爸为控制明尼苏达州梅萨比铁矿的前后较量中,的确为洛克菲勒家族立下了初出茅庐的第一功。

石油大王老约翰听从了自己晚年的主要助手弗雷德里克·T·盖茨的劝告,选择在梅萨比铁矿区大量投资,打消了撤走资金的想法。当时梅萨比铁砂被认为实际上毫无用处:用来炼钢又质量大好,不合算;运到匹兹堡钢铁厂去又路途太远,不经济;送到市场上去出售,又无必要的运输设备。

这时,小约翰参与了盖茨的这项投资的监督工作。他怂恿弗雷德里克·盖茨向老爸提出关于投资和慈善事业的判断意见,喜获老约翰的批准。这使他腾出了许多时间去美化自然,改善他在住宅后面开辟出来的九穴高尔夫球场上的练球技巧。

1901年,当约翰·P·摩根这位名望素著的大金融家和同事们买下了安德鲁·卡内基的大钢厂,兼并了这家全国最大的钢铁公司,一跃而成为最大的钢铁巨人时,摩根就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洛克菲勒手中的东西。直到这时,人们才认识到梅萨比铁矿区的真正价值——原来它是全国制钢原料铁砂的最大来源地。老约翰当时61岁,他想把它出售掉。后来,他又决定买进梅萨比的部分股份,还建造了一批运铁砂的船只,从而打开了铁砂市场。他这样做的目的,纯系一种原始投资。但这却引起了摩根财团的惊慌恐惧,正像安德鲁·卡内基以前所惧怕的那样。他们惴惴不安的是,在石油事业上每年有1000—1500万美元收入的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可能决定自己经营制钢事业了。

初期的交易谈判是通过居间人进行的,因为把话说白了,就是美国当代最大的两个财团的创始人[7]谁也不喜欢谁,谁都不买谁的帐。在本世纪的初叶,他们在财势方面已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正如历史学家阿伦·内文斯所一针见血地指出的:“从个性上说来,他(按指摩根)傲气凌人,刚愎自用,一心想当支配人的角色,不愿与当代头面人物平起平坐……而洛克菲勒则为人稳重,有自制力,生性淡泊,不愿引起公众的注意。他不喜欢摩根的那种阔佬气派:豪华生活方式,在游艇、艺术珍品和私人藏书上大手大脚,所费不货;兴趣多方面多层次,生活则如贵族似的绚丽夺目。两人相遇,恍如清教徒碰上了美第奇王子[8],水火难容,互不理解。”

在梅萨比谈判之前,“老洛克菲勒先生”仅在一次场面上跟摩根见过一面。后来,老约翰在回忆这次晤面的情况时说道:“我们讲了几句客套话。不过,我却看得出摩根先生非常……嗯,真像摩根先生:十分傲慢,自视甚高,不把人看在眼里。我瞅着他,平心而论,我历来弄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会对自己有这么一种高大的感觉。”

在那次金融巨擘访问石油大王讨论梅萨比铁砂问题时,老洛克菲勒对摩根说,小约翰和弗雷德里克·盖茨负责他的投资,他必须见到他们,才能洽谈好这桩买卖。这样,老约翰就初挫了摩根的傲气,让他跟自己的儿子和下属打交道,他本人则退居二线作壁上观。

在这场商务斗争中,弗雷德里克·盖茨当仁不让,当上了主帅,而小洛克菲勒则是旷日持久的谈判席上的一名得力的战士。当美孚石油公司这一帮智囊团中响当当的亨利·罗杰斯陪着小洛克菲勒去会晤摩根时,这位摩根财团的创始人正在为巨型美国钢铁联合企业公司购置产业而进行着洽谈呢。

年仅27岁的小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大有初生牛犊不惧虎的劲头,当他被领进那年已64、神态严峻而又傲睨万物的约翰·P·摩根的办公室时,摩根起先没有注意到这个后生子进来,继续和他的一位下属谈话。随后在作有礼貌的介绍后,这位父执般的长者竟拧紧浓眉、虎起双眼,对这个年纪轻轻而又长相虚弱的小洛克菲勒毫不客气地吼道:“哼,你们要什么价钱?”

听到他这般训斥人似的问话,年青的小洛克菲勒扬起剑眉,从容不迫地回敬了一句:“摩根先生,我想这一定是误会。我上这儿来不是为了卖。我的理解是您得想买啊”。接着是一阵难堪的沉默。一秒钟、一秒钟地流逝着。最后摩根改变了原先说话的腔调,小约翰这才提了个建议:“假如您真有意要买这些资产,能找个在价格上给您出点子的人,岂不更好?”

双方通过协商决定,由安德鲁·卡内基的亲密同事亨利·C·弗利克先生来充当制定出售价的中介人。

事后,小洛克菲勒把自己与摩根的这场交锋情况写给了正在克利夫兰作访问的父母。塞蒂·洛克菲勒老夫人赶忙给儿子写了一封回信,以示鼓励。信中写道:“你爸爸大声朗读着你的来信,可高兴呢!他大声嚷嚷:‘我的天啊,约翰真是个好样儿的人哪!’……作为父母,我们以有你这样的孩子而感到自豪!”

在随后的许多年里,老约翰·洛克菲勒常常把儿子的这种沉着应变的能力当作茶余饭后的美谈,并且还模仿着爱子的对答腔调,在宴席上津津有味地讲给来客听。

差500万美元险些使摩——洛双方谈不到一起,临到最后,摩根还是作出了妥协,满足了洛氏咬定的售价:梅萨比资产作价8千万美元,一半支付“美国钢铁公司”的全新优先股票,一半付给普通股票,另付现金850万美元,作为购买运输铁砂的驳船队之需。这样一来,洛克菲勒家一举成为这家全美最大的单个公司的主要股东,它一开始的价值就在14.02亿美元以上。

从此以后,小洛克菲勒在处理家业的事务中,地位日益重要,父亲也就把越来越多的担子交付给他,直到他成为掌管洛氏一切产业的第二号人物。老爸委派他参加花旗银行、美国钢铁公司、新泽西美孚石油公司、科罗拉多燃料与铁矿公司、几家铁路公司以及芝加哥大学的董事会。总之,小洛克菲勒已经成了美国17家最大的金融和工业企业的董事。

小约翰工作于得十分出色,其标志之一就是他的老爸决定增加他的薪金。这是老洛克菲勒表示钟爱的一种方式,正像他当年送给爱妻塞蒂一只网篮,里面放有100枚面值5美元的金币作为圣诞礼物一样。于是,这位新婚才一年的28岁儿子便给老父写了一封感情洋溢的短信表示内心的谢忱。信中写道:

亲爱的爸爸:

那天晚上我在家时,您谈到了我去年的薪水,我当时实在是激动万分。对您更深地钟爱我,信任我,我是深有所感的。我认为,我所做的工作,是不值得您每年出1万美元薪水的。我始终认为我的能力很差,但是您可以相信,尽管如此,我是完全彻底地为您的利益服务的,现在也好,将来也好,您都可以永远信赖我,就像您以往信任我一样。

您的亲爱的约翰小的翰·戴维森·洛克菲勒和蔼谦逊、责任心强、笃信宗教。为人十分严肃、一丝不苟。对庞大家产,他仅认为自己不过是一个保管员或管家,他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运用这份财产为大多数人多做些好事,而且是多多益善。他不屑于别人的感恩图报,每天他都要求省察自己的道德、言行和读经。通过这样三省于心,去寻找对人生目标的最佳答案。他经常们心自问:“什么是我要做的正当事情?”一旦把这一点确定下来,下一个问题就是:“什么是做这件事的最好办法?”

尽管老约翰的僚属和顾问对小洛克菲勒施以一切训练、指点和帮助,他就是缺乏父亲那独具一格的生意经,不能像处理慈善事业那样,全神贯注于商业事务的细节。赚钱对他似乎没有多大的诱惑力,甚至因为他对大公司内部的活动情况知之甚详,竟变得越来越惧怕。1902年,小洛克菲勒辞去了当时和他家族有关系的国民城市银行的董事职务。这是因为,正如他给父亲信中所解释的,在任何大企业、大银行或大公司中,“董事们实际上不可能知道任何业务方面的事,也不可能在经营管理方面作出实质性的发言,那又怎么能对公众充当业务行为的保证人呢?”对小约翰来说,这可是一件有悖良心的事。

在他和标准石油公司的关系方面,这一点也同样适用。他最初当董事,随后又当副总裁,但他却发现人家主要是利用他那挂家族的牌子,实际上他在管理机构中没有发言权。当他得知约翰·戴·阿奇博尔德在接替父亲当标准石油公司的总裁时,曾拿出大量的秘密政府捐款,他特别感到于心难安。大企业中还有其他许多方面的事,也同样使他深感不安。而像他这么一个年轻人,对此自然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因此,他就经历了不少的痛苦。于是,他在1910年毅然决然地辞去了标准石油公司的副总裁和董事。他后来自我解释说:“我下定了决心辞去这一职位,我不能替别人的行为负责。我愿意为我自己干的事去承担任何抨击,却不能安于接受对我绝未参与决定的行为所作的批评。”

阿奇博尔德拼命反对小洛克菲勒的辞职,认为这对公司有损害,尤其是在1910年公司遭受人们攻汗的时候。可是小约翰远更担心伤害父亲的感情,因为老约翰已把大部分生命倾注给了标准石油公司。对此,老洛克菲勒以他异乎寻常的冷静态度作了回答。

“约翰,”他慢吞吞地说道,“我要你做你认为正确的事。”

1910年,小洛克菲勒在36岁头上正式退出了标准石油公司。同年,他还辞去了美国钢铁公司的董事。

但是,有讽刺意味的是,他却没有能在他家拥有的一家小得多的公司身上贯彻这一决定。那是一家设在勒德洛矿区小镇上的科罗拉多燃料和钢铁公司,小洛克菲勒以他父亲代表的身份担任该公司的理事。

可是这家洛氏公司却是1913年9月科罗拉多南部大约9000名矿工举行罢工的20家矿业公司中最大的一家,它立即成为美国劳工史上最棘手也是最血腥的罢工之一的焦点。一个月之后,在州民兵和矿工(这些矿工和家属一起住在镇外的帐篷里)互相枪击之后,小约翰被召去在国会调查会上作证。他在那里不得不承认,虽是公司的董事和主要股东,他却从来没有参加过一次董事会或股东大会。他没有掌握厂矿或矿镇情况的第一手资料,那里所有的住房、商店、医院和政治都是这家公司拥有或控制的。然而,他却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他坦诚地声明,他只是从公司的管理机构送给他的报告中才了解到一些情况,还说极大多数矿工对工作和生活都很满意,他们不愿被迫参加美国矿工联合会。总之,小约翰的这席证词等于承认自己高高在上,没有深入下层,仅是挂了个“董事”的空名而已。

公众对他证词的反应有分歧,不过父亲对他“在华盛顿的委员会面前作出了巨大努力”深感满意,为表示嘉奖,老约翰又送给了他1万股科罗拉多燃料和钢铁公司的普通股票。这是因为,小约翰肯定是在阐述公司当局和父亲办公室那些顾问们的意见。因为该公司董事长L·M·鲍威尔斯曾把那些罢工领袖描绘成为“声名狼藉的煽动分子、社会主义者和无政府主义者。”他在致小约翰的一封信中大肆渲染地写道:“像这样的一些人连同不值钱的大学教授和等而下之、专门报道丑事的新闻记者,还有一批毫无生气、既无宗教意识又缺乏普通常识的传教士,都是一帮社会败类。可是有人竟然允许他们向工商企业家无端地大肆攻击,信口雌黄,而正是这些工商企业家建立起了大工业,做了比其它一切机构加在一起还要多的事,才使得我国成为现在这么强大。现在应该是采取有力的行动,来制止在全国散播异端邪说的时候了。”

但在小的翰作证之后才过两星期,1914年4月20日那一天(即罢工开始之后的第七个月),在矿工和一小队科罗拉多州民兵之间又爆发了一场激战。谁开的第一枪,众说纷坛,莫衷一是。事件发展到最后,民兵骑马鸣枪,冲过了帐篷矿工居住区,并在当天深夜纵火焚毁了帐篷。第二天早晨发现,有11名孩子和2名妇女在避难的慌乱中被憋死在一个极深的窑洞里。这一事件迅速传了开来,长时期地被称作“勒德洛惨案”。

舆论和传媒的强烈怒火都降落到了小约翰的身上,这使人极易联想老约翰当年挨骂的情景——在群众大会上,小洛克菲勒也横遭嘲弄和奚落。愤怒的罢工纠察队员们在西54街他家的门前布下警戒线,在下百老汇大街他的办事处门前往来巡逻;世界产业工人联合会的一批人众甚至威胁要冲进他在波坎蒂科山庄园住宅的大门,后给镇民们驱散。多名宣讲员鼓动那些乌合之众要“把他像狗一样地宰掉”。据推测,一枚为他准备好的炸弹由于过早爆炸,结果4名世界产联人员被炸死。小约翰作出的答复是,大力支持科罗拉多燃料和钢铁公司的上层人员,表示只要矿工联合会依旧罢工、坚持封闭工厂或强迫工人入会,他就拒绝和矿工联合会谈判。罢工在坚持15个月后,终于在1914年12月结束,当时矿工们决定让步,投票复工。

但在罢工结束之前,小约翰已开始对公司行政部门的立场和送交给他的有关矿情的报告暗自起疑。为了查清实况,他委派家族公共关系顾问艾维·李专程去勒德洛镇作现场调查,随后又根据他的报告,聘请了一位劳工关系专家调查罢工的幕后原因,并研究解决劳资矛盾的相关措施。这位专家就是著名的w·L·麦肯济·金,他在处理劳资纠纷上有多年实际经验,在自由党执政时期曾当过加拿大首任劳动部长。后来该党竞选失败,他应聘当上了洛克菲勒基金会经济研究部门的首脑。委派他担当这一使命是合情合理的。后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麦肯济·金被推选为加拿大总理。但在1914年,他出任小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劳资关系的辅导员,前后长达10多年之久。这也是他们两人持续近50年的亲密友谊的肇始。

麦肯济·金建议的一项计划,小约翰当即予以支持。该项计划就是,在科罗拉多燃料和钢铁公司之下成立一个劳资联合会,任务是调解工人对工资、工时和工作条件的种种不满。当时联合会主席鲍威尔斯拒绝推出这一计划,持有该公司百分之四十股份的小约翰则坚持要他辞职。

1915年9月,罢工结束的九个月后,小约翰亲自来矿上检查工作,为期两周。他深入基层,听取工人们的申诉,并亲手操作矿斧,体验工人生活,还在一次劳资会议之后参加了社交活动,同矿工的眷属们踏歌起舞,博得了大家的好评。留在纽约的顾问们,除麦肯济·金外,都担心小洛克菲勒遭到意外。结果他们错了:不仅没有出现暴力行为,更没有显示蓄意谋杀。矿工们承认他们早先嘲弄的这位“少东家”是一个老实人。工作检查完毕,工人们以压倒多数票赞成了他设置一个声诉委员会的建议,从而大大地改善了矿区的生活条件。这项倡议与全面工会化不可同日而语。事实表明,小约翰远远地走在当时资方关于工会和劳工关系思想的前面。

在尔后的几年中,小约翰大力倡导劳资双方更加紧密合作,共同办好公司和企业。

1919年,威尔逊总统(1913—1921)在华盛顿召开工业大会,会上小洛克菲勒主张劳工有权代表全体工人与资方商订工资,谴责公司的家长式统治,明确宣布反对当时通行的12小时工作日制和7日工作周制。而当美国钢铁公司保守派头目埃尔伯特·加里法官于1920年拒绝与2人谈判12小时工作日制的时候,小约翰拂袖而去,声明不愿再当这家公司的股东。当年他就信守诺言,卖掉了全部美钢股票。

小约翰在多年之后回忆那场罢工时,不胜感慨他说道:“科罗拉多罢工是洛克菲勒家遭遇过的最重大事件之一。”事实上,那次事件成了他生活中的一个转捩点,亦即他摆脱了父亲的思想和洛氏机构中一些老顾问的意见,改变了办事业的航向,在新的起点上破浪前进。当时有人认为,正当全美开始认识经济民主的一些侧面时,标准石油公司奠基人的儿子已置身于工人自由主义和社会意识的思想前列。小约翰从来也不曾停止过为达到这一目标而不懈努力的意愿。他从麦肯济·金学来的东西,他的儿孙也将继承其衣钵——津津乐道的“人类亲缘关系”的观念。

“人类亲缘关系”的观念说得具体些,就是要求个人对生活其中的社会负责。小约翰身体力行,认清了自己当一名董事或一名股东的重大职责。1925年,他同印第安纳标准石油公司董事长罗伯特·w·斯图尔特上校的斗争并最终取得胜利,即系一雄辩的明证。

当时传说斯图尔特上校参与了一桩不诚实的交易:一家皮包公司自称为大陆贸易公司,问一位得克萨斯产油商以每桶1美元50美分的价格买进了3300万桶石油,然后再以每桶1美元75美分的售价卖给了印第安纳标准石油公司和它拥有全部产权的子公司中西部炼油公司,以及H·F·辛克莱拥有的大草原石油一天然气公司。大陆贸易公司将所得利润投资于“自由”公债,分配给两个石油公司(即中西部炼油公司和大草原石油一天然气公司)的头头、斯图尔特上校和策划这笔买卖并充当大陆贸易公司总裁的那位律师这样4名相关人士。而作为印第安纳标准石油公司董事长的罗伯特·w·斯图尔特上校遭到国会一个调查委员会的攻击,是理所当然、咎由自取的。以后,该调查委员会又查出斯图尔特上校曾把价值7.5万美元的“自由”债券存放在芝加哥的一家银行里。

小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获悉这一情况后,不由义愤填膺,拍案而起。

他作为印第安纳标准石油公司的一名少数股东[9],坚持要求斯图尔特去国会作证,并答复针对他的一切指责。

面对各方的责难,特别是小约翰的大力支持调查委员会,斯图尔特上校先是以所谓“因公”而逃往国外,不接受国会有关委员会的召去作证,拖了三年之久;继而于1928年2月2日在委员会作证,强调个人无辜,在这笔交易中没有拿到1块美金,极尽狡赖之能事,妄图再拖延时日。

小约翰根据陆续揭发出来的事实,坚持要求斯图尔特辞职,遭到斯图尔特的断然拒绝。这位董事长在一封给股东们的信中写道:“我不能承认洛克菲勒先生有权为所有58万名股东说话,这决不是我的意图……让他成为我的前途和公司未来福利的唯一主宰。”

小约翰眼见这一着无效,便敦促印第安纳标准石油公司的董事会罢免斯图尔特上校,董事会不予理会。小约翰无奈,便要求就这一问题召开一次股东特别大会。董事会又予以拒绝,并表示他们支持董事长斯图尔特上校。

作为一名普通股东,面对深沟高垒、层层设防的公司董事长,公司创办人的儿子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仍然再接再厉,不屈不挠,领导了一次代表权的斗争来撵逐斯图尔特上校。

小约翰组成了一个委员会,向股东们征集代表权,聘请了著名律师查尔斯·埃文斯·休斯当委员会的法律顾问。当时的舆论大都站在小洛克菲勒的一边,大众媒体也纷纷指出,一名股东清算公司官员的个人诚实问题,这还是头二次,因为不这样做就会影响到公司的信誉。而站在斯图尔特一边的则大多数是工商业和银行界的领袖,还有较为保守的股东。他们争辩说开除斯图尔特上校会损害公司的形象。委员会起初控告他藐视参院委员会,被判无罪;继而又控告他作伪证,又被判无罪。斯图尔特显然因此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为了对付授权斗争,斯图尔特有意笼络股东,由公司宣布发放百分之五的股息,向此后不久就要投票的股东付出约1.16亿美元。这一办法果然奏效,对斯图尔特上校大为有利。人们纷纷预言小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这次的授权斗争必败无疑。

1929年3月7日,在印第安纳州的怀汀召开了高度戏剧性的股东大会,双方受权代表都在武装保卫之下到达了会场。莅会代表的844.6120万股的股权中,小约翰的委员会赢得了551.9210万股权。这样,斯图尔特上校终于黔驴技穷,被他的多数派股东们开除了。小约翰赢得了最后的胜利,笑在最后;这当然是胜利者的欢笑,甜蜜的微笑。

会后,小洛克菲勒郑重其事地对报界宣布:“采取的行动不需要什么评论,不过它倒是澄清了一点,那就是有头脑的投资者对投资的永久性和基本价值不仅以股息(股息固然必不可少)来衡量,而且以行政管理部门不被怀疑的诚实和目标的单纯来加以估量。这次行动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它强调了一个信念:最高的道德标准在商业上也像在生活的其它领域里一样必不可少。”

小洛克菲勒早年所受的教养,一方面使他知道应该去克尽自己的责任,另一方面使他对未来充满希望,而商业上的成功并不能满足他的希望。他在考虑自己光辉灿烂、繁花似锦的前途时,每每回想到他的第一位导师所给予他父亲的劝告。小约翰刚从布朗大学毕业时,父亲聘请了浸礼会牧师弗雷德里克·T·盖茨当慈善事业的顾问。他有充足的理由记得盖茨对老约翰的劝导,这一劝导是在允许盖茨博览全球最大富翁的书籍和记录之后作出的。当时盖茨若有所悟地对老约翰说道:“您的财产在蒸蒸日上,翻滚得像一场暴风雪——您必须把它散得比积得快!要不然,它会把您和您的儿女以及您儿女的儿女压垮的。”

老约翰听从了盖茨的意见,对已组织成立的慈善事业进行了大量的投资,但在感情上对这种事业还是冷淡漠视的。他既然对盖茨的慈善事业的详细规划不感兴趣,对当前它们面临的问题,自然也就不十分熟悉。这就为小洛克菲勒造成了一个机会,他是决不会轻易放过这种机会的。小洛克菲勒后来回忆说:“盖茨是一位杰出的理想家和创造家,我是个推销员——不失时机地向我爸爸推销的中间人。”

小洛克菲勒的话形象地概括了自己的作用。每当老洛克菲勒“心情轻松”的时刻,例如茶前饭后或乘坐汽车去户外散心的时刻,小洛克菲勒就抓住这一良机进言,往往能使老父同意他的一些计划,而其他人则缺乏这种有利时机进言,因而就得不到他的同意或批准了。

在以后的12年中,根据确切的计算,老洛克菲勒共投资446719371美元又22美分于以下四大慈善企业机构:医学研究所、普通教育委员会、洛克菲勒基金会和劳拉·斯佩尔曼·洛克菲勒纪念基金会。[10]在投资的过程中,他把这些“企业”交给了小洛克菲勒。在这些企业的董事会里,小洛克菲勒不只是占一代表的席位,还能在这些企业的管理中起着积极的作用。这使他无愧于作为洛克菲勒家产的继承人,而且还可以通过这些慈善企业来实现儿子替父亲恢复名誉的强烈愿望。

当然,诚如小洛克菲勒本人所说的,这些慈善规划的设想源于盖茨,但他本人的作用绝不仅限于说服他父亲慷慨解囊,出资赞助。他协助进行了摸底工作,这就包括与有关方面的知名人士进行洽商和物色骨干人员进行管理指导等等,比方说,当盖茨建议组建一个医学研究所时,是小洛克菲勒把当时医学界的名流、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威廉·韦尔奇博士请来担任研究所所长的;此外,小洛克菲勒还物色了董事会的其他一些成员,包括把著名人士西蒙·弗莱克斯纳请来担任董事;也正是这位小洛克菲勒,当时为了研究所的事务和它的发展规划而在与他老父进行磋商中,充当了积极、有效的中间人。

由于小洛克菲勒同这所新的医学研究所的关系,他马上投身于全国慈善事业运动的主流,并开始凭借个人的地位稳步地成为一名重要人士。

1901年,他接受了慈善事业家罗伯特·奥格登的邀请,和全美50个知名人士一道乘坐火车考察了南方黑人学校,作了一次历史性的旅行。长期以来,罗伯特·奥格登一直是南方教育运动中的杰出人物。

在参加奥格登的旅行归来之后,小洛克菲勒把这次旅行称为“我一生中最突出的事件之一”。他立即会同盖茨、老洛克菲勒和浸礼会国内布道团秘书华莱士·巴特里克博士就这次旅行进行了一系列的讨论。这些会议的成果之一是组成了一个小组。1902年2月,这个小组在小洛克菲勒家里碰头,成立了普通教育董事会。小洛克菲勒代表他老父保证,在今后10年里对这个新的基金会提供100万美元。

小洛克菲勒曾多次致函老父,请求创办普通教育委员会。老洛克菲勒在接信后的两周内,便慨然拨给了1000万美元。一年半之后,他又捐赠了3200万美元。在往后的10年里,捐赠数字不断上升。到1921年,总额上升到了129209167美元又10美分之多。在这一件事上,洛克菲勒父子都发挥了重大作用,因而也由此产生了洛克菲勒家族的特殊社会影响。

普通教育委员会成了南方教育委员会的银行机构,在奖资方面为后者的各项计划撑腰,因而也就成了教育运动的幕后权力中心,而这种教育运动又必将影响到整个美利坚合众国未来的教育体制和种族关系。这正应了赫斯恃主编的《世界主义者》杂志于1905年所作的好的方面预言,即掌握和继承“这样一笔财产的人”,没有“用它去千坏事,使文明推迟四分之一个世纪”,而是相反,“施展自己的财力去彻底改革这个世界”了。

由于小洛克菲勒的父亲对医学研究所和普通教育委员会等慈善企业的投资,使小洛克菲勒成为国内各个社会文化组织机构中一颗冉冉上升、光芒四射的明星。

与此同时,弗雷德里克·盖茨的传教热情已经倾注到洛克菲勒基金会的各项国际性规划之中,并把小洛克菲勒拉进到一个“人与信念”的社团中去,而这个社团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将成为美国海外帝国缔造者中的一个杰出人物的圈子。盖茨这时已预见到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这一时期里洛克菲勒兴办的一些慈善事业可能产生的国际影响了。

盖茨作为一位浸礼会的牧师,自然对传教运动和教会学校、对皈依信仰和普渡众生的事是大感兴趣的。但他却说出了一段精采的言论,把传教运动所引起的神灵感和商业活动的敏锐性紧密结合在一起。请看这位牧师的高见:

事实上,通过一些直接和间接传教的代理机构,那些蒙昧国家正在到处充满着光明,并点缀着文明,到处散发出现在工业生活的气息,到处都在应用现代科学技术。姑且不说传教怎样使人皈依信仰,仅就为我国所带来的商业成果来说,我刚说过,每年的收获就是传教费用的一千倍。例如,我们和夏威夷群岛的贸易,据说每年即为1700万美元,只要从中抽取百分之五,就可抵得上耗费在使当地土人基督教化的文明所需的全部费用了……传教士们和教会学校正在把现代科学的应用,例如蒸汽机、电力、现代农业机械和现代制造业介绍到国外。其结果必将使外国的生产力成倍地增长。这将使它们富裕起来,成为美国产品的购买者,也使我们自己富裕起来,成为它们产品的进口者。我们目下还仅处于商业贸易的开端,对这个良好的开端和它未来的远景,我们都得归功于基督教传教士们所开辟的渠道。

在洛克菲勒基金会的第一次会议上,盖茨把这一设想提了出来,供小洛克菲勒和基金会的其他理事们参考。从那时起,他们所称的世界使命的含义以及他们所宣扬的征服蒙昧和普救众生等等形象化词汇,已不仅是文学辞藻的玩弄了。盖茨成为这个时代“英语种”帝国乐观论者的化身;而当时像盖茨那样妄图在全世界创立美国基督教和工业管理的人,他们的共同主题即是负起所谓“把光明散播到黑暗的大陆上去”的责任。

作为他们的一部分责任,盖茨和基金会向危害热带地区的疫病发动了一系列声势浩大的进军,因为疫病正妨碍着这些地区接受文明的影响和开展文明的事业。当然,他们这样强调卫生事业的重要,并不光是出于慈悲,它也出于美国对菲律宾和加勒比海地区的军事殖民占领的需要,例如当时为执行这种全球性任务的主要基金会成员,都是从军事殖民占领人员中选拔组成的。

1914年,基金会在威廉·C·戈加斯将军的指导下,创设黄热病防治会并开始大力根除这种疫病。与此同时,盖茨动员理事们创设中国医学会,计划在中国北京建立起一所现代化的医学院。果然,医学会在满清当年裕亲王王宫的附近,建立起了北京协和医学院[11],共有59幢琉璃瓦屋顶的房子。小洛克菲勒曾亲自参加了该医学院的落成典礼,并且讲了话。在他们的计划中,北京协和医学院和协和医院将成为“中国的约翰斯·霍普金斯医学院”了,同时也将是亚洲的第一流医学院。

当时美国有识之士确曾指出,处在帝国扩张和民族主义兴起的特殊时代,这样一所医学院势必成为中国对外国爱憎交织的矛盾心理的象征。还在创立中国医学会的1914年,中国在孙中山先生的领导下已经推翻了满清腐败政府,建立了共和政体。但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并没有成功,中国仍是个半封建半殖民地国家,以后又外患不断,内战连绵,国家陷于四分五裂,人民则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当时,小洛克菲勒本人还没有充分体会到在中国设立这么一个前哨阵地的重要意义,但是他和盖茨所任命的协和医学院首届理事长约翰·R·莫特却以其恃有的政治嗅觉,在1914年的一篇讲话中提到应当利用中国的不稳定局势和国力衰微,敦促这位石油大王之子实行这项计划。莫特对医学会发表讲话时说:“倘使我们要等到中国局势完全稳定后才去实行我们的计划,那末我们将丧失与这个国家打交通的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为了表达对这个“好机会”着了迷,这位莫特还写道:“世界上只有一个拥有4亿人口的国家,这个国家踏进现时代后,还刚刚开始产生其第一代人。第一批接受现代训练的学生将为新中国提供一批为数极不相称的领导人。他们将为这个国家确立各项标准并定下步调。”他认为,现在的任务就是为基督教和西方去把这些定步调的人的思想感情争取过来。

伍德罗·威尔逊总统曾要求莫特担任美国驻中国大使,但莫特却认为这个角色太受约束而婉辞谢绝了;他认为他和盖茨等有远见的人所共同创建的这个私人国际性传教机构还将起着更为重要的作用。这个传教机构通过教育和传教工作妄图去塑造未来的国际体系。他们一厢情愿地认为,洛克菲勒基金会不仅必须参加这场十字军远征,并且还必须有意识地通过国际团体及其在1914年发起的教育规划,使它非宗教化,并使它成为“对领导人的投资”。

小洛克菲勒在基金会、医学研究所和普通教育委员会的幌子下进行幕后活动。他会晤了一些国内最杰出的人士。小约翰平易近人,不摆架子,善于抓住具体细节,但更重要的是,他有权动用这笔万能的基金。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这样的范围中发挥作用。而由于这些慈善企业拥有一批精明强悍的人物(如奥格登和鲍德温那样的企业家,像莫特和盖茨那样的传教士,或者像皮博迪大学的哲学教授威克利夫·罗斯和弗莱克斯纳那样的行政人员和科学家),所以它们对改变美国医学、教育和社会政策的面貌,起了不容低估的积极作用。小洛克菲勒对这些人的影响,主要是通过金钱的威力。不过,也有一个名为社会卫生局的慈善企业,特别引起他的关注。所以,这个社会卫生局便比任何其他的慈善企业更带有他个人性格和个人情感的烙印。

1909年,纽约市长竟选运动中的一个主要争论问题,就是卖淫问题。当时,有关当局成立了一个特别大陪审团来调查有关娼妓的买卖问题。由于小洛克菲勒平时为人正直诚恳,因此被邀请去担当这个大陪审团的陪审长。

小洛克菲勒十分认真严肃地对待大陪审团的工作,并全力以赴。其干劲之大,令人吃惊。他自己后来也回忆说道:“我一生中从来没有这样拼命干过——早上干,中午干,晚上也干。”此陪审团原定为工作一个月,结果工作了半年,最后拟订出了一份翔实报告。报告建议组织一个委员会来研究有关的法律和处理这个“存在于美欧大城市中”的社会邪恶弊病,目的是把纽约市中这种邪恶减少到最低限度。但市长拒绝设置这种委员会,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小洛克菲勒决定单独干,并且亲自抓好这项工作。

小约翰非常勤奋地开展这项社会工作,先后访问了100多位知名人士,征求教育家、知识分子和企业家对他那规划的意见。有一位名叫雷蒙德·B·福斯迪克的律师,曾是普林斯顿大学伍德罗·威尔逊的学生,当时威尔逊担任纽约市的主计官。通过实际工作,这位年轻律师后来成了美国最有影响的人物之一,同时又是小洛克菲勒的终身助手和传记撰写入。福斯迪克担任过国际联盟的副秘书长,又是洛克菲勒基金会的主席。

功夫不负有心人。1911年,小洛克菲勒花费500多万美元,终于建起了他自己的社会卫生局,后来在国家的社会生活中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该局首先采取的一项动作,就是派遣洛克菲勒研究所所长西蒙·弗莱克斯纳的弟弟亚伯拉罕·弗菜克斯纳出国,考察欧美各国的娼妓问题相异之处。

亚伯拉罕·弗莱克斯纳得出的结论是:控制这种坏事的办法,是驱使它转入地下,这样即使不能根绝它,至少也能在社会上起到隔离作用。此外,他还认为,不了解卖淫赖以盛行的合法环境,也就不可能了解卖淫问题。因此,该局的下一个重大步骤就是派福斯迪克去欧洲,对警察行政进一步开展首次系统的国际性考察。福斯迪克看了专业化的欧洲警察之后,回到美国,再看到美国警察工作的自由散漫和马虎随便,感到异常吃惊,福斯迪克后来出版了一部研究著作,使当时纽约市的警察局局长阿瑟·伍兹上校大受启发,他从此开始与小洛克菲勒的社会卫生局紧密合作,并学习了20多本有关警察和警察制度的著作,从而采取措施,加强了对警察工作的科学化程序和优化行政管理。到了1936年,《幸福》杂志在提到该局在这一范围里所作的努力时写道,社会卫生局“对犯罪侦查科学作了很多贡献,致使联邦调查局的调查员丁·埃德加·胡佛也把当前联邦制度所取得的很多成果归功于它(按:指小洛克菲勒的社会卫生局)的调查工作”。

总之,通过“勒德洛惨案”的善后处理和由此悟出的“人类亲缘关系”,以及随后罢黜斯图尔特上校的斗争、大力创办慈善事业和创立社会卫生局等活动,标志着洛克菲勒家族已跨入了20世纪的新时代[12],尤其标志着小洛克菲勒个人已从他的过去中解脱出来,从而获得了荣誉;家族的领导权已稳当地落到了他和他的僚属手里。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时,老洛克菲勒晚年的主要助手弗雷德里克·T·盖茨已离开了百老汇大街26号而集中精力于基金会的行政管理方面。小洛克菲勒作为一颗冉冉升起、光芒四射的新星,已升至明月中天。他凭借自己的努力和资望,已逐渐成为全国的要人之一了。

公众对洛克菲勒家族的态度正在慢慢地朝好的方向改变着。这部分原因是由于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出现了爱国团结的新气氛。而一开始,小洛克菲勒就抱定宗旨要把他家族的名字和当时的爱国运动联系起来,让洛克菲勒基金会从事大量的战时救济工作。

不过,小洛克菲勒最显著的成就,是促使7个社会服务性组织,包括基督教青年会、基督教女青年会、全国天主教战时委员会(天主教友爱仁慈会)、犹太福利会和救世军等全部组织扭成一股绳,统统汇集到同一活动中去。这个活动基金管理机构的董事是他的好友约翰·R·莫特;掌管宣传工作的是艾维·李[13]。洛克菲勒基金会为这一运动捐赠了1100万美元,最后又增加到2亿美元。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结束迎来了一个“正常的时代”,随之人们对于企业和财富问题产生了一种新的保守的观点。但就在战争还没有结束之前,公众对待石油工业以及诸如洛克菲勒这些石油工业开拓者的态度,就已渐渐地发生微妙的转变了。随着内燃机的出现,石油在全世界范围内已成了现代运输事业中的不可须臾或缺的动力成分。这样,“石油照明时代”从此就过渡到“石油能源时代”了。法国战时石油专员警告说:“谁拥有石油,谁就将拥有整个世界。”这句话反映了当时舆论界和政界对石油重要性的全新评价。柯曾爵士在他的战后声明中宣称,协约国是“乘了石油的波浪飘向胜利的”。

1916年,也就是美国政府对美罕石油托拉斯的控告获胜5年以后,当时已接替约翰·阿奇博尔德担任新泽西美孚石油公司董事长的A·C·贝德福特,接受白宫的邀请,担任动员委员会主席,他的任务是把整个石油工业组织起来为国防服务。这个委员会的成员包括了美孚托拉斯老一辈的“开国元勋”,也包括了海湾、德士古和辛克菜等石油公司的新一辈的闯将们,他们在著名的百老汇大街26号总部里,在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本人的肖像下,举行了一次象征性的会晤。这个全国性的石油工业组织,正是老约翰用他毕生的精力建立起来的组织,也是在1911年由于众怒难犯和最高法院的判决而受到遏制的组织,但这下却以国家利益的名义并在美国行政部门的赞助支持下,名正言顺地成立了。

在哈定总统[14]任内的国务卿查尔斯·埃文斯·休斯(此人从前是小洛克菲勒在第5街《圣经》读书班时的良师益友,曾在撵逐印第安纳标准石油公司董事长罗伯特·w·斯图尔特上校的斗争中,应聘出任小洛克菲勒所组建的代表权委员会的律师)的领导下,石油工业得到华盛顿方面异乎寻常的热情支持,以致一些批评家称埃文斯为“石油卿”。英国外交部的一位官员甚至发牢骚说:“如今华盛顿官员们所想、所说和所写的,都开始像美孚石油公司的办事雇员们一模一样的了。”

到了20世纪,石油已是国家实力的一个决定性因素。由于围绕石油资源所进行的你争我夺的斗争十分剧烈,因而华盛顿把由美孚石油公司领导的各家美国公司为了控制国外资源而作的努力正式看成是国家的利益。20世纪的20年代,美国的实力在国际舞台上初露锋芒,形成其外交政策的种种因素的关系也日趋错综复杂,这就需要成立一些新的组织以最高的水平来制定政策了。1921年,由金融界和工业界的领袖们组成了对外关系委员会,其中有托马斯·w·拉蒙特,他是威尔逊总统的金融顾问及摩根家族的高级合伙人;还有约翰·w·戴维斯,他是摩根的律师,1924年民主党的旗手,又是洛克菲勒基金会的理事。小洛克菲勒和洛克菲勒慈善企业也被拉进来为这个委员会提供早期基金,该会的创始人中不仅有洛克菲勒在企业方面和社会上的朋友,而且还有他的核心圈子里的顾问福斯迪克和杰罗姆·格林。

到了这一时期,政治和社会法则的重点似乎已转移了。小洛克菲勒突然发现自己已被吸引到各种事务的中心地位,过去他和艾比·奥尔德里奇·洛克菲勒夫人应培夫脱总统[15]邀请前往白宫吃茶点时,只是在最后一刻才请他们夫妇俩从白宫的后门进去,生怕人们知道这事会引起不必要的物议。可是现在却完全不同了。不久之前,小洛克菲勒应邀与柯立芝总统[16]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里共进早餐——他不是作为一个知交密友或竟选运动的捐助人的身份,也不是通常以企业界代表的身份,而是作为实施国家法律的第一流公民团体的首脑去参加的。

多年来,折磨洛克菲勒家族的危险热病——勒德洛惨案——看来已经过去了,慈善事业和“人类亲缘关系”,结合石油大王的巨大威力,业已把洛克菲勒家族推上了美利坚合众国政策的制订者而不是政策的对象的全新阶段了。

小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已经成为美国政界、经济界和社会中的一颗光芒四射的明星。

第四节 火炬传人的慈善帝国

由于小洛克菲勒的不懈努力,他这时已控制着美国一整套的文化一经济机构,其触角伸延的范围已远及于国外。在美国人民的生活中,这些机构所发挥的强大威力是无与伦比的。他同总统们共进早餐,并被接纳进了那些曾经诅咒过他父亲名字的社会圈子里。他对未来洛氏家业的发展,也有了一幅清晰的蓝图。

那么,对小洛克菲勒来说,他眼下还缺了个什么呢?

说来可笑的是,小洛克菲勒如今所缺少的,乃是经济上的独立。

原来,小洛克菲勒在“勒德洛惨案”中,由于坚持了老约翰及其亲信助手盖茨的立场,针锋相对、寸土不让地与矿工们斗争;在被召去国会作证时,他又能“折冲樽俎间,制胜在两楹”,因而赢得了双亲的喜爱和赞扬。小约翰的母亲劳拉·斯佩尔曼·洛克菲勒老夫人还特地从坎波蒂科山庄发出了一份电报,自豪地夸奖儿子的声明“是为原则而吹响的……一支进军号角”。他的父亲则先后给了两次共1.4万股科罗拉多燃料和钢铁公司的股票当做礼物,作为对爱子毫不妥协立场和制胜于千里之外的嘉奖。这位老爸还同往常一样,喜欢用丁了当当的金钱声音来表达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当然,那时在老人眼里,他那宝贝爱子的翅膀更硬了,而没有充分估计到“勒德洛惨案”会引起美国舆论界的哗然巨响。

不过,话又说回来,父亲的金钱赏赐却又暴露了一个不可等闲视之的重大问题:儿子都40多岁了,却还得仰仗于老人的定期恩施!

若不是1916年通过了一条法律的话,这个财政问题也许到头来会使他跟父亲之间发生纠纷的。美国联邦政府通过了一条法律,规定把资产在500万美元以上的遗产税率一下子增加到百分之十,1917年又把资产在1000万及1000万美元以上的遗产税率再次增加到百分之二十五,也就是在这时,老约翰开始把财产转归到他儿子的名下。他对此既未正式说明他要干什么,也未说明为了什么原因。首先他拿出了大量的股票,包括新泽西美孚石油公司、莫比尔(纽约美孚石油公司)、印第安纳美孚石油公司以及其他一些美孚石油大托拉斯之下的子公司的股票;随后又把他和盖茨经营了30年才积聚起来的工业资产也转移到了小约翰的名下。这些财产的转移前后历时4年之久,到1921年才最后完成。这样一来,交到小洛克菲勒手里的资产总值近5亿美元,差不多同他父亲已经馈送的数字相等;老人当时已年满82岁高龄,他只给自己留下2000万美元左右的股票,作为晚年生活或其他的不时之需。

1923年,小洛克菲勒为了体现火炬已从老洛克菲勒手里传到了小洛克菲勒手里,以便进一步地确定洛克菲勒那历史的和家族的使命,他采取了一项重大的措施:决定重修百老汇大街26号美孚石油公司大楼的办事处——如今这已是他的办事处了。

对老洛克菲勒来说,办事处只是个办理商务的场所,不求其他。难怪儿子会说他父亲“做任何事只图方便和实利,而毫无审美的观点”。可是,如今人炬己转到了新的一代人手里,办事处就不仅是“办理商务的场所”,而应是制定高级政策的内阁,因此就有必要赋予它以恰如其分的庄严气派。

于是,小洛克菲勒请来了伦敦著名的查尔斯,交给他7万美元,请他将办事处来一次大翻修。橡山嵌板是运自英国都铎王朝[17]时代的一幢大厦,壁炉上方有手工雕刻的伊丽莎白时的壁炉台,还有詹姆斯一世[18]时代的椅子、大餐桌和枝形吊灯。这使整个办事处洋溢着古色古香的情调。紧挨一面墙的精致书柜子里存放着的,并不是人们所猜想的一卷卷牛皮封面的维多利亚时代[19]的古典卷籍,而是普通教育委员会、洛克菲勒基金会和社会卫生局的著作,还有洛克菲勒家族的著作。

经过这样一番大修、装饰和充实,办事处焕然一新,它已不再是一问普普通通的办公室,而确是一个金碧辉煌的高级办事处了。这个办事处也就成了洛克菲勒王朝的各种雄图(包括慈善事业、金融事业、洛氏家族事业等)相互交织的象征。

在小洛克菲勒正式接替他老爸的工作之前,办事处一向是他老父的一统天下,他天马行空,独断独行,雇员们背地里称这位德高望重的奎翁为“老洛克菲勒先生”。这时,弗雷德里克·盖茨在洛克菲勒的私人事务中早已不起作用了。

然而,这种官僚机构对小洛克菲勒还是有益的,可资借鉴的。“勒德洛惨案”给他的教训之一是要深入下层、掌握第一手材料的重要意义;此外,他还省悟到福斯迪克向他提出过的一项建议——组织一个班子,协助他掌握信息,给他装配上“千里眼”和“顺风耳”,以便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消息灵通,心高境远;还能向国外宣导自己的观点。这种办法委实不错,既可弥补一个人孤陋寡闻的局限性,同时又可使自己腾出手来抓大事,处理要事和急事。

于是,在小洛克菲勒的办事处里又新设了一个职位——副主管。小洛克菲勒开始在自己身边荟萃了一批精英式的助手,给他们封了官职,开始把他们熔炼成组织的核心,成为一支为他服务一辈子的有生力量,这支力量还将为他的子子孙孙服务下去。他习惯于夭天跟这些顾问们一道吃午餐,而当他在城里时,还和他们一起商量家族的各种事务。这种工作方法类似于他老爸与美孚石油公司董事们的聚会,不同的仅在于如今团结在小洛克菲勒周围的力量,业己大大超过了早先的“美孚石油公司帮”。小洛克菲勒的副主管们为这个家族忠心耿耿地服务,在同地方政府及联邦政府打交道时,往往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他们的组织系统遍及洛克菲勒利益的一切范围:从石油和银行业务,直到外交政策、教育、宗教、医药、政治和艺术的各个层面。他们不断吐故纳新,补充新鲜血液,始终注意物色和吸收各行能者、各业强手和先识远量的贤达到这个组织中来,以便扩充其实力,胜任这个王朝的承先启后的工作,既有能力创造今天的辉煌,又有本事托起明日的希望。他们要使洛克菲勒企业组织的一套做法制度化,使之成为美国生活中一种经久不变、历久弥新的特色,这正如老洛克菲勒的助手们使美孚石油公司的做法制度化一样。

这个办事处职员队伍不断扩大,几十年后,即发展到数百人之多。一开始这种发展并不很大,大多数职员原是盖茨手下的助手,如今被小洛克菲勒所留用。老职员查尔斯·0·海特,是小洛克菲勒于布朗大学毕业的1897年受聘,对地产业的发展很感兴趣。另一名老职员伯特伦·克特勒,是在1901年开始为洛克菲勒家族服务的。当时是一名簿记员,后来出任财政顾问。此人业务十分精通,盖茨去职后,他能把洛氏家族的全部投资的管理工作全盘接管下来。克特勒为洛克菲勒工作了51年之久,逐渐成为“洛克菲勒股票表决人”而闻名于华尔街。

很快,小洛克菲勒把效忠于他的同龄人都一一安置在办事处担任要职。1921年斯塔尔·J·墨菲去世,家庭法律顾问这一要职就此空缺了三年,最后小洛克菲勒决定起用兄弟会的老同行托马斯·M·德贝伏伊斯。墨菲前顾问为人稳重,很有修养;德贝伏伊斯则为人实际,不作无谓的空想,也绝不把个人利益和洛氏家族的利益混同起来。他为小洛克菲勒勤勤恳恳、扎扎实实地服务了25年,对推动洛克菲勒事业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除盖茨之外,没有人比得过他了。

早在创办社会卫生局的时期,小洛克菲勒就有了几名副主管。历任格罗顿学校校长、后又当了纽约警察局长(1914—1916)的阿瑟·伍兹上校即系其中之一。伍兹上校的夫人是摩根家族的人,他们的一个儿子取名为约翰·皮尔庞恃。

但是,被小洛克菲勒看中的大多数人却不像伍兹上校那样是行政人员,而是一些头脑先进的革新家。他们都受到洛克菲勒巨大财富的吸引,活动范围却不在办事处之内。这些人多系传教士,他们看到了在这笔巨额财富的下面隐伏着实现他们理想的巨大潜力。

指导洛克菲勒向社会投资、大办慈善事业的,除早期的盖茨之外,先后还有威克利夫·罗斯、弗莱克斯纳兄弟和约翰·R·莫特等一批材全能矩的人。雷蒙德·福斯迪克是小洛克菲勒同时代人中的佼佼者。他是民主党人,也是威尔逊的进步党党员,是通过社会卫生局而进入小洛克菲勒的圈子里来的。此人脸色阴沉,野心勃勃,过去是一个倡导提高行政机构效率的民间组织的鼓吹者之一。他取得了洛克菲勒对行政管理研究所的支持,不久该所即成为很有影响的布鲁金斯学会。1916年,他应陆军部长牛顿·培克之请前往华盛顿担任训练营活动委员会主席。他凭借在社会卫生局时的工作经验,把美国的所有妓院统统封闭,因而使士兵们当1917年战争临头时能“适应战斗”。战后,威尔逊总统任命福斯迪克为国际联盟副秘书长;美国退出联盟之后,他是创立外交政策协会的一个推动力,也是对外关系委员会的组织者。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的10年里,全世界的力量发生了新的改组;福斯迪克使小洛克菲勒关注并参与了这一方面的事务。此外,福斯迪克还鼓励并协助小洛克菲勒在社会关系方面也进行投资。他同麦肯齐·金一起说服小洛克菲勒出资创办劳资问题顾问事务所,建立这一组织是为了强化对劳工关系问题的注意,深化对劳资关系发展的影响,优化对劳工的行政管理。这个事务所强调的生意经是:一支心满意足的劳工队伍会生产出更多的利润。换句话说便是:虽说为了满足劳工们精神上的需要,不免要增加支出,但是,工作效率提高了,劳工们称心快意了,那由此生产出来的更多利润,就足以弥补这笔额外支出,而且会绰绰有余。

小洛克菲勒领导这个办事处的几年后,成效渐显,而且越来越像是一家工商企业了。过去办事处里的决定都是由盖茨和老洛克菲勒灵机一动或仅凭个人兴趣作出的,现在则必须通过确定了的渠道来作出。各个基金会都各有其主管人员,一旦小洛克菲勒要作一些纯属个人的慈善布施,也得洽询办事处里各“慈善事业小组”的意见。这个小组的负责人为阿瑟·帕可德,此人是前世界和平基金会的地区秘书。帕可德雇用了一个班子,其任务就是调查小洛克菲勒布施的可能受益范围。

在美国人民的生活中,每一个新开拓的事业都似乎挂上了小洛克菲勒的支票簿,而他本人则似乎样样事情都参与——从帮助重建遭受战争破坏的凡尔赛一直到支持研究埃及的学者们前往中东调查研究等。

直到这时,小洛克菲勒在美国最有威信和最有影响的一些机构中,都占有独特的地位。这包括自然保护、文化教育、外交政策、医学研究、行政管理和艺术收购等各个领域,尽管其他的富豪家族也在纷纷设立基金会和大搞馈赠活动(随着“新政”课税法的实施,这种活动大有方兴未艾、有增无减的势头),不过这中间的大笔款子多数是赠给博物馆或医院的,或是为纪念母校的;而小笔款项则是由于个人心血来潮,或是因某种不可克制的、“高尚义务”的冲动而赠送的。在这方面,小洛克菲勒则与众迥然不同。对他来说,赠与就是本职、天职和专职。他一直在寻寻觅觅,多方开辟慈善事业投资的新领域,从而把那笔巨款投入适当的用途。这项巨款来自他父亲开创神圣工业时期所控制的大托拉斯。小洛克菲勒为创建附属企业播下了种子;很快地,他那慈善企业的帝国壮大成长起来,它和石油大王所创建的美孚石油公司一样蔚然可观,一样雄伟壮阔,一样充满灵性和才气,一样泽被国内外的芸芸众生。

第五节 跻身华尔街的金融中心

到了20世纪30年代的初期,小洛克菲勒的事业已达到了光辉的顶点,他也为此付出了极高的代价——他常常忙得过度疲劳甚至筋疲力尽。

1922年,他罹患剧烈的头痛,久医不愈。他不得不在密执安州的一家疗养院里静养了三个星期。在那里,他通过一系列的检查,最后诊断为因过度紧张而产生的“自体中毒”。

小洛克菲勒曾试图克服自己身上的种种缺点,但他始终不能成为一个和蔼可亲的人。罗斯福总统的内政部长哈罗德·伊克斯在波坎蒂科拜访了小洛克菲勒之后,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在这次盛大的宴会上,既没有鸡尾酒也没有果子酒,他(按:指小洛克菲勒)作了谢恩祈祷。为了祈祷,他不得不要求大家静下来,洛克菲勒夫人对我说,他一向坚持由自己作谢恩祈祷,即使有牧师在场也是这样。”

小洛克菲勒还文质彬彬,拘泥礼仪。他甚至把共事几十年的麦肯济·金和雷蒙德·福斯迪克那样亲密的同事始终称呼为“金先生”和“福斯迪克先生”。人们对他忠心耿耿,他就像当年老约翰那样,用金钱来酬谢,而不作感情方面的表示。比方说,他赏给麦肯济·金10万美元,赏给肯尼思·乔利5万美元;对其他效忠勤劳的助手们,他也赏赐有加,慷慨馈赠,常常雪中送炭,积善成德。不过,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始终在进行着自我斗争,即在他那无比钦慕的宽宏大量和更接近于他那真情实况的悭吝性格之间的斗争。这方面的例证很多。

麦肯济·金是小洛克菲勒的挚友。早年金在加拿大政界被号为“神童”。

1914年6月:日,金收到洛克菲勒基金会发出的一份电报,邀请他来纽约讨论该会正在进行的一项重大规划。他当时莫名其妙,不知自己为何受到邀请。殊不知几年前金在剑桥大学作有关劳工问题的讲演时,他当时的听众中有态度严肃的哈佛大学校长查尔斯·w·埃里奥特,还有哈佛有限公司的秘书查罗姆·格林。这两人对他的讲演印象极为深刻。后来格林担任了洛克菲勒基金会的秘书,埃里奥特则是该会的一个出色的理事。他们两人目睹自己的好友小洛克菲勒陷入“勒德洛惨案”那可怕的残局,于是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麦肯济·金,认为这人也许能帮助小洛克菲勒摆脱困境。

1914年6月6日,麦肯济·金应邀来纽约市第54西街10号,与小洛克菲勒、斯培尔·J·墨菲和格林进行了一次会谈。会后拍板成交,麦肯济·金接受了邀请,正式来为小洛克菲勒服务,为他出谋献策,从科罗拉多事件中体面下场,为他的家族恢复安宁,重新焕发其朱辉光彩。但就在他最后接受小洛克菲勒聘请之前,两人在薪俸问题上发生了一些争执。金那时濒于破产,坚持要求给他年薪1.5万美元以偿还他的债务,而小洛克菲勒则承袭了父亲厉行节约的传统,只肯出价1万美元,并说这个数字接近他的估算。以后他们两人几经谈判,终于达成了1.2万美元的聘任协议。

另一起事例是小洛克菲勒的内弟兼亲密同事温恩罗普·奥尔德里奇的三岁儿子突然夭折时,小洛克菲勒为了帮忙,立即给奥尔德里奇包租了一节专用火车,让送葬的人群前往参加葬礼,但事后他为花费这笔钱而唠叨不休,直到他终于向他的内弟开出229美元的帐单才算罢休。

小洛克菲勒是一个身材矮小、举止古怪、性格上又充满矛盾的人。当有人问他花费那么多美元究竟获得了什么成就时,他会说他曾试图使人们和各个国家之间更加接近,试图巩固那些重要的但又乱糟糟的社会的各个层面,并树立起可以使广大人民快乐和学习的那种样板,他在上述众多宏图方面,某些确实已经取得了成效。但是在利他主义的背后,他的慈善事业具有精明的讲求实效的一面。在这方面,慈善工作同权力、控制感紧密地交织在一起,但要使这种权力、控制感得到具体化,就必须深入到社会的各项运动中去。对他来说,施舍钱财当然也是商业性的一种活动,他也从没有忽视商业性活动的重要性。表面上他极力要使人们得到这样的印象,即赚钱并不是他的事。一次,他就曾对《纽约论坛报》的一位记者说道:“我要更多的钱干啥呢?我父亲要更多的钱干啥呢?我和我父亲花在金融事务方面的全部时间,几乎都是致力于研究如何最完善地和明智地分配我们积聚起来的钱财。”但在私下里,小洛克菲勒则从不放弃经营和保存家族财产的责任。事实上,他虽然施舍了大量的钱财,但他从没忘记扩充他那接近天文数字的家产,并使他的5个儿子能接过他从父亲手里接来的火炬,使石油——慈善帝国日益发展壮大,使资产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多。

早在小洛克菲勒自己控制这笔巨额财产之前,他就试图劝说父亲合理安排好财产,以适应新时代新潮流的需要,1911年,小约翰曾强烈要求老人把部分资金投入一些放款公司和信托公司。老约翰却像汽车大王亨利·福特(1863—1947)那样极度厌恶银行家们和他们的机构。他在他那些年代里对证券交易方面的圈套已司空见惯,因而他对那种把他的钱僵死在银行中始终是惶恐不安、心有余悸的。

洛克菲勒财团中的不少人都支持小约翰的看法,认为金融是当代的商业心脏。他自己的岳父纳尔逊·奥尔德里奇实际上是国会中金融集团的代言人,他代表着1913年建立联邦储备制度的立法推动力量,从而在管理全国货币方面确立了银行家与政府之间的合伙关系。在这些人的共同帮助下,小洛克菲勒终于说服了他父亲,买进了公平信托公司的控制股份。这家公司原为公平人寿保险公司的子公司,由于1911年的改革法的实施,该公司才被迫出售这些股份。

洛克菲勒巨额资产的潜在力量使公平信托公司迅速扩张起来。到1920年,这家公司已拥有2.54亿美元的存款,成为全国第八大银行。到1929年,通过一系列诡计和兼并,它吃下了14家较小的银行和信托公司,不仅成了全国实力最强大的银行之一,而且在国外也开设了许多分行。它成为洛克菲勒家族日益复杂的金融计划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当公平信托公司的总经理切利斯·奥斯汀于1929年12月淬然去世时,小洛克菲勒对该公司的前景十分担忧。他同自己的心腹顾问托马斯·德比伏伊斯拜访了温思罗普·奥尔德里奇,急切地敦促这位内兄担任这家公司的头儿。

奥尔德里奇在担任新职之后不久,认为该信托公司的经济困难重重,只有采取和较大机构合并的方式才能更好地发挥公司的职能。小洛克菲勒就和他的同事们密议,经过多种方案的比较,最后把目光转到了大通银行[20]。1930年与公平信托公司合并后,成为洛克菲勒财团的主要金融企业。在国内外设有许多分行。1921年起曾在中国的上海、天津等地开设分行,总行在纽约。1955年与库恩一洛市财团的曼哈顿银行合并,改称大通曼哈顿银行。成为洛克菲勒财团的金融中心。1977年底存款435.1乙美元,资产5318亿美元。国内外分支机构1400多个。

1978年,他终于向大通银行管理机构提出了进行合并的建议。

在艾伯特·H·威金的领导下,大通银行的资产超过了20亿美元。

20年来,威金直接促成了这家银行的飞速发展,为自己赢得了全国最大的银行家之一的声誉。大通银行的众多成就要归功于威金个人具有的多方面的关系。他组成了一个高智能的强势董事会,其成员包括伯利恒钢铁公司的查尔斯·施瓦布,通用汽车公司的艾尔弗雷德·斯隆,库恩一洛布公司的奥托·卡恩,而威金本人除担任大通银行的董事外,还担任其他50家公司的董事。他提出每家公司都必须在大通银行存款,以作为他在各该公司担任董事的一个前提条件。大通银行也像它的竞争对手花旗银行一样,走“美元外交”的道路,其结果是使大通银行在几个拉丁美洲国家特别是在古巴中,成为举足轻重的金融势力。

合并正式达成协议后,新机构的高级职员和董事们选举威主任董事长,奥尔德里奇任总经理,这是公平信托公司取得的唯一重要领导职位。就资产而论,大通银行此时已是世界上最大的银行,它有50家国内分行和10家国外分行,这还不包括它的子公司美国捷运公司的34家国内办事处和66家国外办事处。

在威金退休时,温思罗普·奥尔德里奇已成为大通银行的代言人。在1933年的头几个月里,他风尘仆仆,一次次到华盛顿去,多次向国会的各个委员会作演讲,明确地使他自己和他的银行与总统处理危机的精神密切配合起来。不论他个人的想法怎样,奥尔德里奇以其讲求实用主义的精神和对舆论的敏感性而成了当时银行改革的公开支持者。而对舆论的这一敏感性,是勒德洛惨案给洛克菲勒家族的思想打上深深烙印的体现。在银行界,奥尔德里奇由于倡寻改革,对他的同行来说无异是一大叛徒。但是,洛克菲勒家族已看到银行制度处境艰难,只有进行改革才是它的唯一出路。

奥尔德里奇成为公开支持使投资业务同商业银行业务分开,即对公司的长期放款同短期放款分开的一个著名的华尔街大老板。当然,这两方面的业务合为一体,曾经是摩根财团巨大权力的来源,这个财团通过这种方式把美国钢铁公司、通用电气公司和别的巨大的联合企业拉到了一起,然后加以控制。华尔街流传着一种说法,认为奥尔德里奇为洛克菲勒效劳,其用心是要打破摩根家族对全国金融事业的控制。实际上,更接近真实的情况则是银行改革势在必行,将不会有损于洛克菲勒和大通银行,因为大通银行的力量在于它的商业业务,而他们对于这种为金融和商业方面的进步而进行改革的支持,将只会增加他们的社会声望和影响。

1933年,法律顾问费迪南德·佩科拉同参议院所属的银行和通货委员会为调查金融界情况进行了会晤。洛克菲勒警觉到饿狼们正在寻找猎获物,就决定把艾伯特·H·威金扔给他们。威金与花旗银行的负责人查尔斯·米奇尔一样,在繁荣的黄金时代曾经是进行大规模买卖的市场投机者。直到调查开始之前,他的同事们都不认为威金的活动会有什么不当之处,虽然他们知道,这位大通银行的总经理经常利用大通股票进行投机活动,所需款项往往向大通证券公司(附属的投资银行)挪借,而他自己又兼任这家投资银行的总经理。这种活动正在受到严格的审查。因此,到听证会结束时,威金已成为一个精神颓败、沮丧万分的老人,他的名声大为玷污,就是在他亲手经营、已发展为庞大的大通银行的内部,他的威信也荡然无存了。

继威金出任大通银行董事长的查尔斯·麦凯恩接着出席作证,并被迫供认他本人也从接受大通银行的贷款和得到其他方便而获得好处。麦凯恩屈服了。在他作证后不久,罗斯福总统在白宫的一次个别接见中明告奥尔德里奇,不能再让这种人继续掌管银行了。因此麦凯恩在华盛顿出席作证后不久就突然离了职,这是并不令人感到意外的事。而当温恩罗普。奥尔德里奇接替他成为大通银行董事会的新董事长时,也没有使人感到惊奇。

洛克菲勒家族就这样一举控制了世界最大的银行——大通银行,同时还公开地站在支持银行改革的一方,并使奥尔德里奇成为举国知名的重量级银行家。

第六节 洛克菲勒中心大厦

前面提到的小洛克菲勒与印第安纳美孚石油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罗伯特·w·斯图尔特上校的戏剧性斗争,不仅使得小洛克菲勒与美孚石油公司的关系变得对他更为有利,而且加强了他作为对全国负责的商业利益的主要代言人的地位。

1929年10月24日,是个“黑色”星期四,就在那天,有名的市场大崩溃发生了,股票价格开始暴跌。看来这些商业利益的前途,势必会因此大受损害。

在这场股票市场灾难之后,建立洛克菲勒中心大厦的决定似乎具有重大的象征意义。它是对美国前途怀有信心的一个勇敢的象征,尽管当时美国的经济情况是一团漆黑。

即使对一个洛克菲勒家族成员来说,在当时美国整个经济形势下,要建造这么一座高耸的大楼也是困难的。大厦本身估计要花费约1.2亿美元,其中4.5千万美元是由小洛克菲勒私人担保向都会人寿保险公司举借的一项贷款,其余款项是他自己筹措的,尽管占用这些款项将使他蒙受极大的损失,1933年,美国无线电公司大厦落成开放了。小洛克菲勒为了表示庆祝,把洛克菲勒家族总办事处从百老汇大街26号美孚石油公司大厦迁到洛克菲勒广场30号第56层。从那时起,大厦的第5600室就成为洛氏家族的总办事处了。

如果他作为一个慈善家,把建造洛克菲勒中心大厦看成是为纽约市作出贡献的一个机会的话,那未他作为一个地产推销商,也会认识到这座大厦提供了一个有利可图的好机会,从一开始谈判起,他就坚持认为,建造这座大厦应在商业上有利可图。他征求了几位专家的看法,详细了解了一下情况——如果把这座中心大厦发展区分别出租给一些公司,让它们自行建造各自的房屋,那他究竟有多少利润可图。据估计这笔利润可以高达580万美元。这就是他一开始就热衷于建造这座中心大厦的三个主要原因。

到了1937年,当这个伟大的建筑物行将落成时,老约翰·D·洛克菲勒终于与世长辞了。5月23日,一个星期天的早晨,老约翰的医生把小洛克菲勒找来。他风风火火地应召而至,惊醒了仆人们,他们都聚集在厨房里,不知道楼上出了什么事。凌晨4时,这位98岁高龄的老人昏迷不醒,一小时后他就去世了。

两年之后,小洛克菲勒对老父的去世仍不能忘怀。他头顶硬壳帽,手上戴着笨重的工人手套,亲手钉上了洛克菲勒中心大厦的最后一颗铆钉。他当时已65岁,还注定要活21年,然而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决定要完成的事业已经完成了。人民一度指控了老约翰占有过多的大量财富;小洛克菲勒则力图说明这笔财富只是上帝托付给他的家族,用以为增进人类的幸福而进行投资的。人们又曾经说过,洛克菲勒这个姓氏是不负责任的势力和特权的同义词;小洛克菲勒则力图证明这个姓氏是责任心与义务感的化身。当他从大梁走下,在一片欢呼声中通过铆枪时,他不仅代表着在某些方面来说是40年前几乎无法想象的一项个人成就,他还是洛克菲勒家族神话的一名作者。这一关于洛克菲勒家族从发迹到飞黄腾达的神话,就像眼前这座宏伟建筑物一样,螺旋形地上升到了可怕的高度。

总的说来,洛克菲勒中心大厦是小洛克菲勒毕生事业的拱顶石,也是他一生事业的结晶。然而他的真正成就,则将通过他的5个孩子们表现出来;这时他们正在舞台的两侧等待着,随时准备呼之即出,登台表演哩!这正是:你卸装来我登场,一代更比一代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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