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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北京来了个获奖通知

凌河小学向市里推荐课外活动兴趣成果搞得很认真。

学校的李校长亲自来抓,学校三楼的那个电化教室被布置成了展示厅,摆满了各班的活动成果。

摆在门口处的是张很大的布贴画,作者是四年三班的李辉,李辉用了将近二百片小布条贴成了一个色彩斑斓的图画,画面上的太阳月亮,还有地球,地球上有各种各样的树木和河流,都是用带着颜色的布料组成的,主题是环境保护爱护地球。展厅的墙壁上挂着各种笔体的书法,硬笔的软笔的,还有各种美术作品,三年级的一个叫陈晓光的同学用废旧的易拉罐做了一个很大的花瓶,六年级的一个同学用各种颜色的米粒贴出了一组人物画像,那个画像很大,人物的牙齿是用玉米粒粘上的。

杨蓓这次活动没有报作品。

可是大班长左丫丫的参展作品得到了班主任赵纯莉的极力推荐。

赵老师在班会上讲,“左丫丫同学的这个作品,凝结着她最美丽的愿望。我看画得是很有水平的。如果同学们也喜欢这个作品的话,欢迎大家在投票的时候,使用自己的权力。”

左丫丫报上的作品是一幅画,画的名称叫《梦圆》,那幅画好像是用抽象的手法来画的,画的中间是一个女孩子,张开双手伸向朦胧的天空,天空中飞翔着各种各样的小鸟儿。左丫丫的这幅画是什么意思呢,朱元是没有看懂。

朱元的活动成果就是那个装着蜂蜜的瓶子,瓶子里有着十几个蚂蚁,在瓶子的旁边有一份手写的材料,那稿纸上爬满了歪歪扭扭的钢笔字,那是朱元趴在写字台上,用了好几个晚上写出来的,材料的名称叫《蚂蚁的起居观察报告》。

谁都不知道这份材料融入了小朱元的多少心血——他又查字典又去图书馆,又跑到老爸的研究室里找专家们请教,又一次次地在树林在河边在公园的凉亭外观察蚂蚁的生活习性,他甚至晚上拿着手电筒一次一次地守在蚂蚁的洞口,观察着蚂蚁作息规律。

他把这些观察加上自己的分析写出了一篇将近两千字的文章。哦,两千字,对一个五年级的小学生来说,真的是一个长篇的大作了。

可是朱元的这些成果被摆在了展厅里的一个角落里了。

整个展厅花花绿绿的,像五彩缤纷的海洋,朱元的这个成果像一片小小的绿叶被淹没在这个大海里了。谁也没有注意到它。

是李校长出的主意,在这个展厅的出口处设了一个留言簿,也可以是投票处,把参观者的意见可以写出来,在一张印有所有参展者作品名称和作者的大纸上,你可以把在自己的喜欢的那个人的名字下面,画上一个圈,表示把推荐的票投给了他。

得票最多的当然是李辉的布贴画,陈晓光的用易拉罐做的花瓶等等。

朱元的那个观察蚂蚁的考察经过也有人投了票,投票人只有杨蓓一个。杨蓓还动员过和她一起参观展览的左丫丫也给朱元投一票,左丫丫说,“你忘了这个坏小子、那个淘气鬼把毛毛虫放在我的书包里啦!要投票,我也投他一个反对票!”咳,得罪了人一次,你怎么就这样记仇呀,难道还要记一辈子呀!

杨蓓也曾对马兴说过,“哎,你和朱元都不是挺喜欢蚂蚁的吗?你怎么不给朱元投一票?”

马兴说,“我也愿意看蚂蚁打仗,就是愿意看他们打着玩儿,可是朱元是走火入魔了,我才不搭理他呢,要不是那个瓶子摆在展厅里,我真想把裤带子解开,再给来一个大水热冲蚂蚁窝!让他的蚂蚁再洗一个热水澡!”

学校还组织学生的家长们来参观一次学生的课外活动成果展。朱元的家长来的是老妈李珍颖,朱元多么盼望老爸朱大可能到学校来看一看,可是朱大可去了南方开会,得半个月后才能回来。

校长也要求家长们也像学生们一样给自己的满意的作品打一个分数,或者说投上自己的一票。绝大多数的家长都是投自己的孩子一票,可是朱元的妈妈在那个展厅的角落里一眼瞅到了那个装着蚂蚁的破玻璃瓶子后,气得真想一下子把这个瓶子摔得粉碎。李珍颖看完了展览后,气冲冲地走了,投什么票?她投得是弃权票!

我的这个故事要是这么讲下去的话,你一定会觉得没有意思了。

注意,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有意思的,谁也没有料到的事情发生了。凌河小学往市里报的推荐成果已经基本上确定了,李校长就给市教育局打了个电话,教育局就派一个叫黄诚的教研员到学校里把推荐的那些作品取回来就是了,为什么要让黄诚来取,是因为黄诚的家就在凌河小学的旁边,他来取就是顺便的事。

黄诚那天就来到了凌河小学的电化教室,那时候已经撤展了,推荐上去的作品放在了一边,落选的那些都被丢在了一边。就在黄诚在展厅里正转悠的时候,朱元的那个装蚂蚁的破玻璃瓶子不知被谁给弄倒了,蚂蚁们终于解放了,像一群从监狱撞开牢笼的囚犯开始四处乱跑着,这些小蚂蚁你们跑就跑吧,可偏偏有一个大胆的蚂蚁竟爬到了黄诚的手背上了,并张开了大口咬了一下黄诚。

如果换上了别人,也许会轻轻地一拈,就会把这个敢于冒犯人类的小蚂蚁处以极刑。可是黄诚却没有这样做,他很有兴趣地看了看小蚂蚁,又顺着蚂蚁来的路线,很自然地看到了朱元写的那个关于蚂蚁的观察和研究报告。

写到这时,应该提示一下,黄诚是大学生物系毕业的学生,对昆虫啦动物啦有着一种本能上的亲近。他只是草草地看了几行,便觉得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东西。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老师们的创作。在市教育局工作的黄诚知道,现在的中小学生对生物感兴趣的人真是太少了,少得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黄诚看到朱元的这个调查成果是这样写的:

蚂蚁是古老的昆虫,老师没有在课堂上讲,是我在书中查到的。我在书上知道,蚂蚁的祖先可以追树(溯)到一亿多前的恐龙时代。我们在电视里都可以看到,恐龙在六千万年前就已经灭绝了,可蚂蚁的种类现在就已经达到了15万种以上。

可是今天的人类对蚂蚁并不了解,我在市里最大的商业城门前搞过一次调查:我一共问了二十一个人,你们知道蚂蚁有几条腿吗?有九个人说是八条腿,七个人说是四条腿,只有三个人说是六条腿,还有两个人没有回答说,其中有一个人说我有京(精)神病。我在书上看到非洲的蚂蚁有八条腿的,在我们中国还没有发现八条腿的蚂蚁。

下面,是我对一窝蚂蚁半个月的生活观察的详细记录——

某年某月某日,早晨六点,天气阴……

黄诚像在一个被人遗弃的垃圾堆里发现了一件稀世珍宝似的,把这篇文章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两遍。他对随后而来的李校长说,“这个学生关于蚂蚁的观察研究成果你们看了吗?”

李校长有些糊涂地说,“什么蚂蚁?我怎么不知道。”不光校长不知道,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有几人真正注意朱元的成果呢。

黄诚对李校长说,“这个关于蚂蚁的文章还有这些蚂蚁我都带走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呢?你拿走就是了。”李校长回答得很爽快。说完了,他们一帮人又开始抓那些逃跑的蚂蚁,只是这时候腿脚好的蚂蚁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捉拿归案的不到五分之一。

黄诚是怎样把朱元的课外活动成果报上去的,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就在大约离那次凌河小学校外活动成果展结束三个月后的一天里,一封来自教育部的并盖有团中央和国家科协等单位公章的信函,还有一台价值五千多元的电脑寄到了凌城市的教育局里。

信函的内容很简单,大体上就是在面向全国举办的中小学生校外兴趣活动成果比赛中,你们市的小学五年级学生朱元的《蚂蚁的起居观察报告》,引用资料丰富、观察细腻、见解新颖、报告表述清楚,经专家讨论认定,是一篇很有见地的成果。被评为这次活动的全国一等奖。获奖证书和奖品(电脑一台)请转给朱元同学,并向他表示我们最热烈的祝贺。

市教育局局长邵炳华把这封信看了好几遍,乐得他挨个办公室里走,“你们看看,这才是咱们凌城市近些年来真正的一次大奖呀。司机小王在不在,我马上就要到凌河小学去,要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李校长,告诉那个朱元同学。办公室主任老柴,你给我到市里的最好的那个龙城酒家订一桌饭,我要请那个朱元,表达一下我们教育局的祝贺心情,哦,别忘了,明天下午我们要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把市里的电视台、报社的记者都找来,这是我们市教育部门开展素质教育取得的一个最大的成果呀。我们一定要好好地宣传报道一下。”

小王把车发动好了,市教育局邵局长兴冲冲地朝凌河小学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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