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拒绝了两人的帮忙,在第八天后的晚上才种满了这块地。
黄昏时分,三人在小楼里吃晚饭,姑娘问:“接下来呢。”
梳洗干净的公子笑容满面:“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姑娘翻了个白眼,“哪来的春雨,再说就是有春雨也没用的。”
“有用的有用的。”公子放下碗筷,起身走到楼外庭院里,伸展了下身体,席地坐下,开口道:“小花。”
剑侍拿出一个储物袋放到公子身边,这是公子在此趟游历前在宗里收刮的回复灵气的丹药,几乎是整个宗门一半的储量,一开始剑侍还以为他是要拿来卖钱挥霍的。
只见公子取出一瓶放在身边,又从中拿出一颗含在嘴里,接着从他身上开始散发出一股磅礴的灵气,他的桃木剑从屋内激射而出,直向天空,一直飞到种满了种子的那块地的上方停下。
武道修者,下三品锻体,外练筋骨皮,九品皮韧,力当二人,八品骨坚,劲有一牛,七品筋神,一象之力,擒鹰搏虎,不在话下。此境者,宿疾普销,身心清爽。
中三品练气,六品感气而生,五品出气而凝,四品凝气成物,所谓内气,胎从伏气中结,气从有胎中息。人皆有气,气入身来谓之生,神去离形谓之死。中三品已能用神意,神行即气行,神往即气往。若欲长生,神气相注。此境者,心得易定,觉诸尘漏。填补夭损,还年复命。
上三品炼神,三品定慧,发现神念所在,若有法门便可修神壮大,三品已可以神凝气,气凝如丝,出则纵横,破石开林,是为宗师。二品神行,神念可离体而出,具各种神异效用。
一品生神,神念产生各种异象,或五行或特异,可与内气结合,威力剧增。此境者,气通神境,神通慧命。命往身存,合于真性。神灵变化,出没自在。峭壁千里,去往无碍。
一品之上,自然回颜注色,变体成仙,暂不论述。
此刻公子所展现的实力便是二品神行境,神念控剑,内气凝聚,散发如实质,且已经有了一品“神异境”的迹象,他从那把剑里散发出的灵气里明显有一种春天万物复苏的神异生命之力,满满凝实后发散,如一场夹杂着春雨的薄雾,漫向那块田地。
以人身具自然之力,宛若神迹。
随着那把桃木剑不断散发出灵气,那场白雾已经弥漫了整块田地,并在向土地里慢慢渗入,慢慢有了股春日凌晨田间那种朦胧,潮湿,郁郁的生机味道。
两人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讶,不是没见过这种景象,就是那地仙之流的出手他们也是见过的,但是攸宁公子以二品巅峰之力行一品巅峰的大宗师也难做好之事,容不得两人不惊讶。
还好他的脸正可见地苍白了下来,吞下了口中的灵丹又重新服用了两颗。不然这就不只是天之骄子而是怪物了。
却见公子有些得意地对两人打了个颜色,两个人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时候才发应过来,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你用这些上三品地当做救命之物的灵药当饭吃,还用这一身准一品实力的武道修为做苦力,就为了种一块地还不得骂死你。
嗷,他们肯定不敢骂你,但是江湖上肯定又会多一项东帝帝子奢侈无度的“奇谈”。
黄昏隐去,黑夜弥漫而来,公子从最开始口含两颗,变成了后来的一吃一把,田里的白雾越来越浓,都在往土里钻,最后终于化成了一场含了浓郁生机的春雨。
公子满足一笑,倒在了地上。
那把东帝亲铸的桃木剑也从空中掉了下来,剑侍一招手便落入了他的手里。
剑侍蹲下理顺了公子的长发,持剑把公子抱回了他的房里,皱着眉头的姑娘默默跟在后面,被挡在了房间之外。
依依姑娘翻了个白眼,还怕我占他便宜?
第二天一早公子便从床上弹起来了,瞬间消失,出现在了田间,看着一田湿润的土壤,虽然还没有别的变化,但他还是一副满意的样子,走过去走过来,碎碎念着什么,待了好一会后便回了小楼做早饭。
此后的日子便简单了,白天公子和这块田一起晒晒太阳,时不时进去松松土,另外两人无聊到持剑对练,从招式到剑意,由实到虚,皆是获益匪浅,身心俱疲。
但让他们开心的是,他们每次过招结束都能吃到公子亲手做的各式美食,他似乎能做各大菜系,并且做辣愈发得心应手起来,两人每天最期待的事便是吃饭了。
因此日子过得简单,两人也不觉得无趣。
而公子每天白天除了晒太阳松土之外,便是闭目养神,或是看些让扫晴娘送来的书籍,到了晚上便开始自己的“工作”,每天都用大量的丹药,释放灵力到力竭昏睡,但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第三天,田地里便是破土,发了芽。
生茎,长壮,生叶……
这块田里的植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公子白天的脸也愈发苍白,但眼睛却越来越明亮。他会更长时间地闭目养神,也有更认真地去除草松土。
原来的空地里已经生机一片的时候,依依姑娘终于忍不住了,她把憋了好久的话问了出来:“这就是你要弄的春天?你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吗?只要你一停止灌注灵力,他们就会很快地重归死寂。”
正在闭目晒太阳的公子轻声说:“我知道。这当然不够。我要的是一城的春天,是可以春去秋来再生春的孤城。”
“那怎么能行?你就算把你们青神宗的丹药全带来,不,就算你把你们青神宗的炼药师都带来都没用!累死你都没用!这么每天竭力,你还能坚持多久?”
公子睁开了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正瞪着眼睛看向自己的姑娘,有些苍白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了那一贯的“有些贱”的笑容,他觉得世上女子关心人时的发怒都很好看,“你这么关心我干嘛?”
姑娘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跺了跺脚,怒道:“我只是在担心我的饭。”
“嗷,”公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那你大可放心。我没事的。这块地之外的种子也会慢慢长出来的,它们还差些肥料。”
“肥料?什么肥料可以让这些种子发芽活下来?天仙境还是真仙境修者的便讫,凶兽的粪?先不说有没有这种东西,你能不能找来,我觉得就算有,真仙境都不行!
还是说金仙境?这人间有金仙吗?”
“应该是没有的。”攸宁帝子沉默了下,回答了她最后一个问题。
一品之上便是仙境,世人称陆地神仙境界,分别为地仙(剑仙),天仙(大剑仙),真仙,以及传说中才存在的大罗金仙。其中剑仙皆是境中王者,甚至有剑仙越阶对抗现象的存在。
帝子之所以回答了她这个触及到人间最高级秘密的问题,是因为她的问题让他想到了幼年时与东帝的一段对话:
那时候他问东帝:“爹,你真的是天下第一吗?”
东帝笑着回答:“为什么这么问?”
幼年帝子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说:“因为我周围的小朋友都怕我,大人们更怕我。我问他们为什么,大人都说我地位尊贵,小孩子说因为天下人都怕你,都怕东帝,他们说你是天下第一,他们还说天下人都觉得你是天下第一。”
东帝拍了拍小帝子的头,答非所问:“天下人大多是愚昧,蠢笨的。所以他们加起来就是一个大写的‘蠢’字。
他们看到的听到的,甚至喜欢的,愤慨的大多都是被一小部分人操纵着的,是那小部分人想让他们那么去反应的,甚至他们说的话,做的事,看似都发自于他们自己,其实都可能是别人想让他们说的,做的。”
帝子没太懂,只是有些低落地问:“所以爹不是天下第一咯?”
东帝却是笑着摇摇头,看着视为最重要的珍宝的攸宁说:“算是吧。”
“那爹是真仙吗?”小帝子兴致勃勃地问。
东帝还是摇了摇头。
“爹是大剑仙或者说天仙。”
“那这世上是没有真仙吗?”
“有的,还有不少。”
“那为什么爹就是天下第一?”
“因为这些真仙也是人,是人就敌不过我手中的剑,是人我就可杀,真仙境的剑仙也不行!”
“那爹为什么不突破真仙?那不是就更厉害了。”
东帝笑道:“突破不是难事。但是我不突破也是天下第一,天下人都怕我,我不怕他们,所以他们说我是天下第一我敢认。
天上人也怕我,但是他们里有我突破了也打不赢的人,嗷不,打不赢的仙。所以我不敢突破,怕再被人称为‘天上第一’。”
“天上?”小帝子问。
天边突然传来雷霆之声,似乎有存在知晓了这里的对话在警告。
东帝有些不屑地往天边瞟了一眼,也不管他,继续回答:
“对。天下是人,天上是仙,已不相同。”
帝子继续问:“那天上有金仙吗?”
“当然有。”东帝回答。
“金仙之上……”小帝子还欲再问。
天边传来更巨大的雷霆声,响彻一方天地。东帝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多提此事,却是已经告诉了小攸宁答案。
“那金仙还是人吗?”小帝子换了个方向的问题。
面对这个问题,就是天边雷声继续轰鸣,东帝还是冷哼着坚定地回答:
“不是人。”
“是什么?”
“是仙。
是高坐九天,以万物为刍狗,万灵为血食的仙!”
声音刚落,天边便降下一道闪电,直奔青神宗而来。
东帝转身,一袭长袍无风而动,冷哼一声,就站在原地挥出一掌:
“你这种半仙也敢在我的人间地放肆!”
那道闪电瞬间消散,一道剑光直冲九天云霄。
东帝却还不罢休,冷声道:
“既然敢来,那就留下点东西。”
说着便消失不见。
半柱香的时间便返回青神宗,身上染了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血,剑挑一物,气势惊天地,消失在青神深处。
.....
“我在问你话呢?”依依姑娘的声音把帝子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走神了,要不然您再问一次?”帝子笑嘻嘻地回答,语气中丝毫没有怠慢美人的悔意。
姑娘抬起秀腿给了他一脚,却还是再问了:
“我说我觉得天仙的灵力肯定也不够,至少得真仙才有戏,你爹东帝是真仙吗?”
帝子眯了眼睛,都没犹豫便回答了:
“当然是,我家老头子天下第一,能不是真仙吗?”
这个回答让姑娘沉默了,这么爽快的回答倒让她有些拿不定了。
感觉应该是的。可那是真仙呐!
还是剑仙真仙。
在这个大剑仙就意味着无敌的世间真的有那种存在吗?
帝子也没在意她的沉默,而是回答了她最开始的问题:
“我说了要靠我自己来造这片春天。怎么办?就是弄来些好肥料。
怎么弄?当然是我东帝帝子陶攸宁站在那里,这些肥料自己就跑来了啊。”
姑娘翻了个白眼。却没发现公子木椅旁边的桃木剑颤动了一下。
他神秘一笑,有些田地里的花骨朵含苞待放的味道,轻声说:
“看着吧。待这片春天成了。公子便重临一趟这双城。
届时,帝子持剑来,双城城双开。
我要告诉这天下,我陶攸宁,又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