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在蓬蓬声中吃完，伴随着嘿呦嘿呦的号子声。都是乡间邻居盖房子，大伙都是很出心出力的，更何况这侄子家做人也厚道，从来干活，饭食就没断过，更不要提隔两天一顿的肉食。半大小子的劲有什么多少，吃饱了饭，就没有穷尽的时候。
姬明估摸着工程的进度，和自家所建院子的大小，猜测这两天才能打好地基，看着实在无聊，就到河边睡大觉了。身边跟着叽叽咕咕，嘚吧嘚吧没完没了的妹妹。
“哥哥，你说那蛇是不是成精了？好奇怪啊。”鹿丫儿一早上都在纠结这个奇怪而无聊的问题，动物习性而已，有必要这么深究吗？
“没有，它就是吃得多，长的大而已。”
“那为什么非要盘你那把剑呢？都上锈了。”
“只是习惯问题，也许它小时候只是把剑当玩具了。而且，你看那剑，连个锋刃都没有，死沉死沉的，一看就是父亲以前练剑用的。”姬明一脸无可奈何，拿这个妹妹无解，这么大点的孩子也没法跟她讲道理。
“可是，我们家的猪怎么不拿那当玩具呢？我放在鸡圈上，大公鸡也不玩啊？”
姬明决定好好给她解释下，否则今天是没有消停日子过了。
“妹妹，这动物呢，都有习惯。比如你每天喂鸡吃食，一敲木盆子它就跑过来，为何呢？”
“好像是哦，为何？它们肯定饿了呗。”
额(⊙o⊙)…
“姑且有这方面，除此以外，还有一种大脑记忆的习惯，梦里叫什么条件反射。比方，你每天早晚喂猪，都敲一下木盆，一直这样，等过个几个月，你只要一敲盆子，它就会立刻过来。”姬明想想，还是简单易懂点解释。
“那它要是不饿呢？”
“这跟它饿不饿没有关系，哪怕它吃饱了，还是会过来的。就好比，如果你每天给小苗糖吃，一个月后，哪天突然不给了，她就会觉得奇怪。如果小苗是个品性不好的孩子，甚至会找你要，不给她，反而觉得你占了她的便宜，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懂吗？”姬明说完，躺了下来，上午的阳光真舒服，现在应该过了立秋了吧，气温有点适宜了。
“可是哥哥，小苗肯定不会啊，我也没有天天有糖。”
姬明实在受不了这个妹妹的没完没了，坐起身来，把蹲着的妹妹按着坐下来，双手搭着肩膀，有点恼怒，有点烦躁，郑重其事地吓得妹妹不敢说话。
“妹妹，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的行为都是可以预测的？还记得我教你实验用的数学统计吗？就是如此，动物的行为最为简单，趋利避害，条件反射，适合自然生存的选择之道。
而人是最为复杂，因为除了利益之外，还要考虑情感，善恶，性格等。但是也不是毫无预测的可能。
仔细观察，试着去模仿他，然后读懂他，最后就可以知道他会做什么。
人越多，越好预测，因为人一多，待在一起就会彼此降低对方智商，就会变成傻瓜，也就越好研究。成群结队的都是蠢货，聪明人才喜欢独处。
不信，你可以去试试，我等会让王侯给你买个小花猪去。”姬明发现妹妹有点害怕，才意识到她还是个孩子，自己过于严肃，立马换上一副嬉皮笑脸，顺便满足妹妹长久以来的梦想。
鹿丫儿阴转晴天，眉开眼笑，一个劲的点头，抱着哥哥，香香地亲一下额头，撒丫子跑去找王侯了，生怕哥哥反悔。她可是提过很多次这样的要求，都被母亲和哥哥拒绝了。
这条坑爹的蛇，真是麻烦。
姬明忘记了梦中科学家的十大神兽，不知不觉中，放出了大越的神兽。几百年后，“鹿丫儿的猪”成为传奇的物种，开启了诸多对于道的研究，与“明候的鱼”一起成为千年祥瑞。
姬明傍晚回来的时候，被母亲一顿猛批。
什么没有做哥哥的样子？什么闺女越来越野？
家财万贯，小猪过万，家财过千，小鸡翩翩。
什么？这都谁造谣的？这不典型玷污良家少女的名声了？我妹妹不就养点猪喂点鸡吗？有必要这么夸张吗？我说，怎么午饭好好的，晚饭回来，大伙一副看智障的眼神？
姬明也不吃饭了，远远看着妹妹在喂猪，就跑过去瞅瞅。
“我的天，这是哪个王八蛋卖猪的？又是哪个缺德的送的猪？”姬明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贤弟，不是你同意王侯带她去买小猪鸡仔的吗？”楚子南慢吞吞地走过来。
“是啊，可是没让买这么多啊？”
“哥哥，我就买了一只小花猪和两个鸡仔？，其他跟我没关系。”王侯看着现在哥哥脸色，觉得还是果断撇清关系为妙。
“你家今天盖房子，跟昨天一样，没啥看的，而且母亲今天也想我了，我就回去了，贤弟不用送我，”楚子南拍拍学子服，跑着跳上马车，催促车夫跑出了村子。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那不是你买的，谁送的？”姬明盯着王侯，一脸怒色。
“那个也不是送的。晌午在集市上买猪，鹿丫儿一个劲想再要一只猪和鸡仔，我钱不够，她就哭着央求我。可是，哥哥，我牢记你的嘱咐，就是没买。然后楚子南那家伙吃饭回去路过，了解以后，大骂我小家子气，然后......”王侯一脸便秘的表情。
“然后什么，快说......”
“然后他就全买了.......”
“就这样吗？”
“哥哥，你可能对全没理解好。”
“还有什么难理解，肯定卖仔的人都给他了，这个蠢货楚子南，以为是他家吗？大家族农庄一次买那么多，我家小门小户........”
“不是，哥哥，还不全........”
“嗯？”姬明疑惑地看过来。
“他说买这点送人太寒酸了，就把价格翻了一倍，让好几家摊户回家把剩余的都赶过来.......而且好多已经买了的人，又转手卖给他了。”王侯发现天有点热，满头大汗。
姬明不停地告诉自己冷静，自己是个有修养的农家子，就当陪着妹妹玩。
“好消息是，大家一路欢歌笑语地把猪崽鸡仔送到家，一个没少......”
“这个天杀的楚子南，枉费我一番美食，他就是上天派来拉低我智商水平的吗？这个蠢货，我妹妹以后还怎么当淑女？”姬明大吼着，往村后石子路上追着，看看马车走远没有。
蹲在路边沉默良久，心情才平复，吓得妹妹都不敢过去。
“妹妹，过来，没事的，哥哥不生气，”阴沉着脸，姬明对妹妹招手。
“以后咱们不放猪，也不放鸡了，好吗？”
鹿丫儿眼中泪光涌动，嗫嚅地说道：
“哥哥，那它们不就都饿死了吗？”
“不会，哥哥给小鸡小猪盖房子住，咱们直接喂食，好不好？”姬明循循善诱，翻着死鱼眼，盯着妹妹。
“那好吧......”
小明村从不缺乏新闻，自从姬明学艺归来，所有人都早已经习惯了。
继那句“家财万贯，小猪过万，家财过千，小鸡翩翩”的时尚口号过后，“豪门贵子，只顾青楼，若论富有，猪住红楼”也悄然兴起。
一群大老爷们，憋着笑盖了两天的猪圈鸡舍，实在是辛苦。姬明每次吃完饭刚走，人群里就爆发热烈的欢送声，中间夹杂吃饭呛到的咳嗽声。兄妹两的荒唐事，更加坚定姬母让儿子求学的决心。富过三代，才能称为富，现在这，就是暴发户。
楚子南马不停蹄，一路狂奔回府，进中堂时差点撞翻小羽，拍着小心脏去给母亲请安了。
多亏我跑的快，否则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我哪知道买猪买鸡都买多少合适？府里管事的每年购买，都是几万甚至几十万的购买，我还怕自己送的少了，太寒酸呢？楚子南不停地如此安慰自己，典型的花钱给自己买罪受。
“弟弟今天回来尚早啊，怎么没带食盒？”楚子白万年不变的嘲讽着弟弟，稍微露出点疑惑。
“那个，我今天特别想母亲的莲子粥，就早早跑回来了，你可不要跟我争？”楚子南佯装急迫，严肃地说道。
“别装了，咱们从小长到大，从襁褓牙牙学语到皇宫求学，我还不了解你？”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送礼送出点问题。”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走进屋内，母亲正在修剪盆里的花草，闻言转过头来。
“我儿这是送礼给谁？院里的夫子吗？礼物可不能寒酸。”美妇人款款转身，乍一看如同少女，只是脸上更为成熟，姿态优雅，步履稳重，稍显丰腴，头戴木质发簪，清新典雅，雍容大方。
“那个，不是夫子，是姬明的妹妹鹿丫儿。”
“可是送的寒酸了？这市面上就没有适合送礼的女孩子用品，母亲这有年轻时的玉簪，你可以拿去。我都一老妇人了，不喜欢这些。”王妃上前抓着女儿的手，对着楚子南微笑着说道。
“母亲还是那么青春貌美，可不是老妇人。”
“那个，母亲，我送的是小猪和鸡仔，她比较喜欢养，”楚子南略显督促，而且满脸尴尬。
“投其所好，送其所爱，礼不在轻重，合适就行，偶尔送小孩子几只也好，”妇人点点头，觉得不无不可，也还算合适。
“应该不止这么简单吧？”还是楚子白了解这个弟弟，一语点破。
“那个有点多，几千只小鸡，两百多头猪崽吧。”楚子南抬头看着内屋墙上的山水图，画师功夫不错，河流细腻，高山隐于云端，浮云寥寥几笔，尽显山水的宁静与优美，技艺精湛。
“噗嗤，啊哈哈哈..........”“额......”
千年不变的冰川脸瞬间破开，如同春日花开，夏日凉风，让人心情愉悦，全身舒泰。很久没有这么畅快大笑的楚子白，上气不接下气，不时用手指点点依旧欣赏画作的弟弟。她现在尽然脑海里自动脑补那个少年暴跳如雷的画面，更加情不自禁。
美妇人转过脸，如玉似雪的纤纤玉指微微弯曲，放于鼻下，发出轻轻地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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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两天楚王城牲畜家禽市场上就流传起“家财万贯，小猪过万，家财过千，小鸡翩翩”，“豪门贵子，只顾青楼，若论富有，猪住红楼”，这两句一度成为本年度楚王城时尚语录。
千只鸡，红楼猪的姬家兄妹也成为世家贵族茶后的笑点。
曾经一度被世家关注的姬家子，从此变成了农家子。少年贵族都觉得自己实在高看了此子，这届泗水招生又将是世家贵族的角逐。
世界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两条平行线，永远是不相交的，上不了台面终究是上不了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