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54433500000020

第20章

20

田自秀吩咐管家:“那快去准备迎接,还有赶快禀报老爷。”强忍着狂喜对林承昊三人说:“今天真应了那个谜语了,元宵节后幸事多——喜出望外。”说话间就飞奔向外。

突然想起什么,停了下来,吩咐管家:“先不要告知夫人。”回身对江凝雪说:“江姑娘,在下想请你先到我母亲房中去,她尚在病中,我担心她过于激动而有什么闪失。”

江凝雪点头答应就去韩夫人处了。

林承昊和慕容喆都明白是田自秀说的那个女子来了。果然,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停在早已敞开的大门口,车上下来一位少妇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那少妇虽为人母,却仍青春美丽,唇角眼角都微微上弯,显得非常明媚可亲。看到田自秀,两个人都悲喜交加,互相紧紧抓住了双手,热泪盈眶,哽咽起来。

“姐,这些年来,你还好吗?”

“好,我很好。你呢,爹,娘,都好吧。”

“都好,都好。都在盼着你呢。我们快进去见他们吧。”

这时全庄上下都知道大小姐田自怡回来了,都非常高兴,拥到门前来迎接,争着上前问候,把田自怡团团围住了。

“大小姐,我们好想你啊。”“大小姐,你还是那么漂亮。”“大小姐啊,你的两个孩子也都很漂亮。”

人们七嘴八舌的,田自怡竟不知道该和谁先说话了,只有笑着点头,眼神里也满是焦急。

管家见此,赶快说:“大家有什么话,等大小姐见过老爷夫人以后有空了再说。”

田自怡带着俩个孩子来到了小客厅门前,却举步不前,犹豫不安起来。田自秀轻声说:“父亲已经等了很久了。”

这时仆人走出来说:“大小姐,老爷要您进去呢。”

而这时房内的田勤耕也和田自怡一样,心情忐忑不安,不知道女儿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知道女儿会怎样对他,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女儿。但看到女儿的一刹那,“怡儿”这两个在心里回响了这么多年的名字,就脱口而出,眼泪模糊了双眼,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爹。”田自怡在喊出的时候,眼泪也喷涌而出,她走上前跪倒在父亲面前,伏在他膝上痛哭起来。

田勤耕把田自怡搂在怀里想安慰她,叫她别哭,但却一句也说不出,老泪纵横。

两个孩子看到母亲在哭,也吓得哭起来,对妈妈说:“妈妈,不要哭。”

田自怡止住泪,把两个孩子揽在怀里,对父亲说:“爹,这是您的外孙,哥哥叫如歌,妹妹叫如诗。”叫两个孩子叫外公。

两个孩子怯生生地叫过外公。田勤耕爱怜地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两个孩子不大习惯,想挣脱。

田勤耕放开他们,说:“你看,从小就没见过外公,当然有些不习惯了,这回要在外公这里多住些日子,就好了。”

田自怡看父亲对自己已经全无芥蒂,放下心来,但却对母亲不放心,问“爹,我娘的病真的好了吗?”

“好了,听说你要来,就好了一半了,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我现在就去见她,好吗?”田自怡还是不大放心。

“好好,快去吧。只是她身体刚好一点,你们见面不要多哭。”田勤耕说着,心里不由得又一阵酸楚。吩咐下人,“快带小姐去吧。”

虽然听到了女儿来了,但韩夫人看到女儿竟然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怡儿啊,真的是你吗?”

田自怡泪流满面,“妈妈,我是怡儿啊,我回来了。”母女两个抱着痛哭起来。江凝雪虽然想劝解,但说不出话来,不知不觉,自己也泪流双颊,而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流泪。。

田自怡回来后,整个田庄又如过节一般欢乐了。田自怡没想到在自己离家十年后,每个人都还是那么想念她,喜欢她,她走到哪里,都有人围着她,看她,和她说话。她简直是应付不过来了。而父母则每时每刻都希望她她呆在身边。

不知不觉半个月就过去了,韩夫人的身体完全康复,而庄中染病之人都已经痊愈。庄中桃李芬芳,田间耕耘繁忙,一派欣欣向荣。

江凝雪于是提出回京,林承昊自然也告辞。而慕容哲也决意要回到汾河派故地去重振家园。

田勤耕虽然想挽留他们再住几日,但想先还是答应了。田自怡也在犹豫良久后也跟父母说要回家去了。

韩夫人一听,抱着田自怡和一双外孙大哭起来。田自怡也大哭起来,不断允诺母亲,再过三两月就会再来看母亲。田勤耕也十分不舍,但想到她也的确不能多留,只得忍着悲伤,劝解夫人。韩夫人终于答应了。

田自怡的家正好在江林与慕容三人的途经的路上。田勤耕就说他们最好和田自怡同行,路上好有个照应。特地让田自秀随行,送姐姐回去。吩咐家人把置办好的东西装车,让田自怡带回去,足足装了有十车。

田自怡看那些物件,家具、被褥、布匹、粮食,甚至梳妆用的镜子和孩子玩具,所有居家所用,一应俱全,大吃一惊。

“怡儿啊,你当年成婚,我们竟没有给你置办嫁妆,让你这些年在外面吃了多少苦。这些就权当是嫁妆吧。”

田自怡哭起来,“女儿当年年幼无知,做出辱门败家的事情,令父母颜面扫地。这些年来一直愧疚于心。现在爹娘肯原谅女儿的过错,女儿已经感激不尽。女儿真的无脸再承受这些厚爱了。”

“怡儿,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也是我们固执,不顾你真心所爱,执意要拆散你二人,你别无办法,只好出此下策。今天我们看到你家庭美满真的很欣慰。这些东西你就带回去吧。”

“不用的,我家里什么都不缺的。女儿自小就喜欢无拘无束,这多东西带着,就得让那么多人赶车跟随,太招摇了,不是我农家派作风。路上还要防盗贼,而且我说不定在路上看到什么好看的景色就要去看看玩玩的,但带这么多东西,我就会日夜担心,那简直不是嫁妆,是累赘了。太不自在了,我还是不带了。我以后经常要回来的,每次回来就带一点走。说不定你们最后都会怕我来呢,说这嫁出去的女儿每次来都是来打劫呢。”

说得田勤耕夫妇都笑起来。“自怡啊,你已经年过三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却还是这样。这样也好,看来,这真是个好姻缘。好好,那你就拣几样最喜欢的带上。”

临别之日,田勤耕嘱咐完江凝雪三人保重有什么事尽管找农家派弟子,又对田自怡说了一番持家之道。韩夫人则眼泪汪汪地拉着田自怡母子三人不肯放开,一再要田自怡答应常回娘家,以后要来就一定要全家都来。

几次三番的告别之后,一行人在田庄人的依依不舍中踏上行程。

路上第一天田自怡不住暗自流泪忧伤,但到了第二日看路上春意盎然,鸟语花香,就抛却了烦恼,掀开车帘,欣赏起大好春光。看到怡人景色,就会叫一行人停下来,驻足观赏。兴致所及还会叫人打开酒坛,喝几杯方才离去,直说这等景色应该醉卧其中才好。看到好看的花儿,也会停下来,闻闻花香,再摘朵花儿给自己和女儿戴上。可是她又无比爱惜花儿,总是犹豫该不该摘,最后只选落快要落去的花来摘。

这一日,她正在犹豫要不要折下一枝桃花,田自秀说:“姐姐,你到底要不要摘啊,我们已经等你好久了。”

“啊,那该怎么办,自秀,你说,这两枝桃花哪枝更好看?”

“都好看,随便哪枝,你赶快折了走吧。你这样下去,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到你家。只怕我们到了你家,姐夫已经等不及你,又成了一门亲。”

“那不会,他要是敢那样,我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把他打个半死。”

“我要是姐夫啊,只消这样说,你肯定不但不打,还要羞愧难当呢。”

“你要说什么?快说来我听听。”

“我就说:娘子啊,你说你要回娘家去,本来只要半个月,可是我等你等得头发都白了一半,你还是没回来。我就想你是个花痴,一定是路上流连花花世界,把我给忘了。所以我就只好……”

田自怡听了,大笑起来。一行人也都笑起来。

“自秀,你姐夫是给我个绰号叫“花间第一痴”,经常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给花花公子勾引了去。”说话之间,突然想起了什么:“自秀,我们赶快走,我家山上的杜鹃、桃花、梨花一定全开了,院子里还有好多花也要开了,你姐夫走的时候特别嘱咐我,一定不要误过了花期,可是你看我只顾着玩,差点忘了。咱们现在就出发,日夜兼程。”说话间,对桃花说:“我今天就不摘你们了,明年咱们再见。”

田自秀看她急匆匆上了车,半是欣赏半是无奈地摇摇头,对林承昊几人说:“你们看看,她出嫁都这么多年了,却还是老样子,不,我看比出阁前更加天真烂漫、散漫自由了。”

林承昊说:“田姐姐这样多好啊,你看现在的女子,有几个有她这般真性情,有她这般可爱。她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他的夫君可真有福气,能娶到这么可爱的妻子。”

慕容哲笑着打趣他:“林兄,你这话可不能对他夫君讲啊。弄不好,她夫君会吃醋的。“

“怎么会啊,我就是要跟他夫君说的,要他珍惜这样的夫人,加倍呵护。我是把她当姐姐看的,我要是有一个这样的姐姐就好了,有个这样的妹妹就更好了。可惜,我虽然兄弟众多,却没有一个姐妹。”

“林兄,她出嫁多年后还能如此,那不用说肯定是遇到一位对她非常宠爱的夫君。她真是有福气。我们慕容家我这一辈里最大的女儿,我的一位堂姐,就有点田姐姐的影子,聪明伶俐、活泼率真,非常讨人喜欢,祖父母非常宠爱。可是出嫁后,夫家百般看不惯她,甚至责问我家家教为何如此不严,教养出这样的女孩来。堂姐终日忧郁,两年后就郁郁而终了。祖母伯父痛惜之余,深责管教失当,对后面的姐妹管教极严,以致我的姐妹们从小如笼中之鸟一般。其实堂姐真是没有什么不当之处的,只是性情率真而已,但她就没有田姐姐幸运。”

“是啊,我看到姐姐现在这样,也很开心,也猜姐夫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田兄,这样说,你难道没有见过田姐姐的夫君。”林承昊脱口而出,登时后悔。因为他在田庄时一隐约听人说田自怡与夫君私奔的。

“两位兄弟,也不是外人了,我也不必隐晦了。”田自秀当时年幼,这些也都是听管家说的。

田自怡自小就不喜欢象别的女孩子一样静守闺门,而是最喜欢游山玩水、嬉戏作乐,经常偷偷跑出去玩。田勤耕夫妇常说她本该是个男儿身的,总叫她疯丫头、野丫头,虽也严加管教,但田自怡异常聪明,总是会想出办法伺机跑出去抓蝴蝶捉蚂蚱上树采野花去了,末了还会说些话逗得盛怒的父母转怒为喜,而且在外人面前又会装出很文静贤淑的样子。田勤耕夫妇没办法,又想她不过是贪玩而已,也没什么不妥,就只好暗里由着她了。田自怡大了一点以后就经常女扮男装出去游玩,并以此为乐。十五岁时一次假扮男子到城里玩,看几个富家子弟欺负一个乞丐,就抱打不平,把那些富家子弟暴打一顿,给那乞丐些钱叫他远走。乞丐哭着说自己是孤儿一个自小四处流浪,无处安身,现在无以报答救命之恩,恳请田自怡准许他卖身给田家做个家奴,顺便也有个安身之所。

田自怡看他虽然身为乞丐,却相貌清秀,口齿伶俐,而且言辞恳切,就带他回了家,见过管家后让他从最低的挑粪小工做起,并给他起名叫小扁担。这小扁担虽然干的活又脏又累,但干得非常认真而且终日乐呵呵的。管家从未见过这么开心的挑粪小工。问起他为什么这么乐呵,他呵呵一笑:“小人在外面流浪,天当被,地当席,吃不饱,穿不暖,还有恶狗上下咬。来了这以后,就如同从地狱换人间,怎能不终日笑开颜。”管家听了他这番饭,也开心了,就让他换到学种田、耕田、插秧、锄草,样样都学得认真,不久就都做得象模象样。而在劳作之余,他最喜欢的就是跟着几个会唱山歌的人唱山歌,早晚给这些人端茶倒水殷勤伺候,再讲些笑话故事,把那些人哄开心了,一首接一首地唱个不休,他在一旁不住赞叹哼学,有时候睡梦中都在哼唱,大家都说这小扁担真是中了魔了。没过多久,他的那些师傅们就发现他聪明异常,什么山歌一学就会,而且中气充沛、嗓子极好,高亢的时候仿佛声音好象可以冲到天上,低沉的时候就好象是轻风吹过松林。最绝的是他唱歌的时候,听的人会随着他的歌声时而欢笑舞蹈时而叹息落泪。因他肚子里的故事趣事最多,再经他一讲就变得活灵活现。这样到了山庄不过四个月,他就成了山庄里最讨人喜欢的人了,只要不忙,长工家人们就围着他听他唱歌讲故事。

有一天黄昏时,田自怡经过前院时,听到有人在唱歌,她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么高亢的声音,就停下来仔细听。听着听着,歌声变得悲凉激昂,一曲终了,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而她自小备受宠爱,一直无忧无虑,极少会悲伤流泪。她就问家人是谁在唱歌啊,唱得这么动听。家人说:“这个人就是小姐你从大街上拣回来的那个乞丐啊。现在叫小扁担了。”

“那让他过来。”

小扁担来了以后,家人说:“这就是救了你的小姐。快拜见过她。”看小扁担迷惑,说:“救你的真是咱们小姐,咱们小姐最喜欢女扮男装了。”

小扁担行礼,“小的见过小姐,小姐对小的的大恩大德,小的这辈子都报答不了。”

田自怡轻轻一挥手,“这个是件小事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刚才是你在唱歌吗?那你就捡几首你拿手的歌再给我唱几首吧。”

他就唱起来:“月儿弯弯照九洲,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流落在外头。”

他的声音那么凄切,田自怡听着就又伤心落泪了。丫鬟递上手绢给她擦泪。

“你看你,唱就唱吧,怎么唱这么个伤心小曲,惹小姐伤心。”

小扁担赶紧诚惶诚恐的赔罪。

“不,他唱得很好,是我自己太容易感动。你尽管唱,挑你喜欢的唱就好。”

小扁担就唱了一首《虚名》:“蜂针儿尖尖的刺不得绣,萤火儿亮亮的点不得油,蛛丝儿密密的上不得筘。白头翁举不得乡约长,纺织娘叫不得女工头。有甚么丝线儿的相干也,把虚名挂在旁人口。”

田自怡听了大笑起来,刚才的感伤一扫而光。

这之后,田自怡就经常让小扁担唱歌给她听,后来干脆不让小扁担做农活,专做打扫之类的活计,方便传唤。有时候她女扮男装出去玩,也会带上他。这天田自怡看到院中紫藤花开,随口就念了李白的《紫藤树》的前两句:“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

没想到小扁担脱口就念出了下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

“你会背唐诗,你识字的?”

“不,小的从来没读过书。”

“那你怎么会背这几句诗呢?”

“小的五六岁的时候和一群花子们在一起讨饭,里面有个人家里以前是做过官的,后来犯了事被抄家,他自己沦落成了乞丐。他经常会在晚上念念叨叨的,有时候讨来点酒喝就会大声地念些诗词。小的觉得很有意思,就让他给小的教。这样,就会念了很多诗。但他没给小的教过字,说读书识字没有用,只会误人误己。”

“啊,还有这样的事情。”田自怡随口读了一句:“窗前明月光。后面是什么?”

“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田自怡看看小扁担,“你真会读的。”田自怡翻开李白诗集到《静夜思》那一页,要他找哪一句是这几句。他摇头。

田自怡又翻到《古风》,指着上面的句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念:“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对小扁担说:“你接着念,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看能不能念对。”

小扁担很小心地拿过书来,结结巴巴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他居然结结巴巴地把整首诗都念下来了。

田自怡大感有趣,就又翻了好多首诗要他对着字读,他居然都读对了。

“太好了,真没想到啊。”田自怡不断地感慨,“你还会背谁的诗。”

“小的知道有一个叫李白,说是叫诗仙,一个叫杜甫,是诗圣。还有一个叫白居易,名字的意思是可以很容易白住人家家的。还有一个叫苏轼,一家子父子三个都做得好诗文。还有一个叫辛弃疾。名字的意思是要不得病会很辛苦。”

田自怡笑,“李白、杜甫、苏轼你都说的很对,白居易、辛弃疾就是乱讲了。不过这么说,你会背的诗还真是不少呢。你跟诗文还真有些缘分呢。那你的那个老师他后来去哪里了?”

“他后来得了病没钱治死了,死的时候是我们讨了张席子埋的。墓碑也没有。他死之前说他这样死好,一了百了。”说着伤心落泪了。

“小扁担,你别伤心了。你真是聪明,看起来,和你跟诗文还真有些缘分呢。这样吧,那人没教你读书识字,我来教你。”

“那怎么可以,小的万万不敢有这等非分妄想。”

“其实这个简单,你已经会那么多诗文了,只要把前面几句给你一说,你照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不就认得字了嘛。”

这小扁担听了欣喜若狂,趴到地上给田自怡连磕了5个响头,不住说:“多谢小姐大恩大德,多谢小姐大恩大德。”

从那以后,小扁担就跟着田自怡念诗识字,因为之前都背会过的。这样不出两个月,竟把李白杜甫几个人的诗集里的字都认得了。平时若没有事,就在那里用树枝竹棍在土上比划着写字。字居然写得横平竖直。田自怡看他如此勤奋聪颖,深为惊奇也深为感动,就给他笔墨纸砚和字帖让他练字。还特别关照他可以十天可以有一天到私塾里去和先生学书法。勤学苦练,三个月后,他的字就写得堪比先生了。先生大为吃惊,也因此格外喜欢他。特意在他工余教他写简单小文章。他每写成一篇小文章,都会拿给田自怡看。田自怡看他文笔虽然尚且粗疏,却没有什么陈词滥句,也从不堆砌辞藻典故,在朴拙中泛着一份天然的灵气,是自己喜欢的文风。

这之后,田自怡就经常与小扁担一起评诗论文。小扁担对田自怡总是毕恭毕敬地,田自怡就说:“小扁担你以后跟我说话,不要再一口一个小的,对我也不要一口一个大小姐,就叫我自怡好了。“

“那小的怎么敢,小的只是个家奴小工。”

“你看,我刚说了,你又这样说话了。人怎么能以出身论贵贱。我看你的才华比那些贵族子弟高出不知多少呢。我们不是主仆,而是朋友,以后不能再把我当主子小姐了。”

这样两个人从品评诗文开始,渐渐无话不谈,竟有相见恨晚之意。田自怡也不再整日想着怎么出去玩了,而是整天想着怎么才能找个理由把小扁担叫来做些差事好顺便说话。一天见不到他,就失魂落魄,六神无主。小扁担每天虽然干活极累,却总是快乐无比。一起干活的仆人们都打趣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管家和田自怡的奶妈等人也都看在眼里,怕这样下去二人做出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情来。设置重重障碍不让二人见面。这样两个人反而更想方设法要见面了。后来因为种种阻拦,实在见不到面,就偷偷写了诗文放在一棵老槐树的树洞里,等人不在时再挖出来看。并且约定了暂且不见面,等议论平息了再说。在其他人看来,两个人完全不再有什么事情了,心放下来一些,但是还是防范极严,只因为田自怡很快就要出嫁了,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

田自怡十五岁时,当地最显赫的梅家上门提亲。梅家是书香门第,而公子相貌清俊,才学出众,所以两家门当户对,两个人也甚为般配。原定田自怡十八岁时要成婚的,没想到三年前婆婆去世。现在三年守孝期满,梅公子也要在明年就要去进京应考,所以夫家上门来议定婚娶时间了。田勤耕夫妇甚为满意两家很快商定五个月后就办婚事。田勤耕夫妇因为对这门婚事甚为满意又宠爱田自怡,决定为田自怡置办丰厚的嫁妆。一时之间,田家上下忙碌,准备操办婚事。田自怡暗自焦急忧伤,偷偷哭了几夜后,终于下定决心,责怪父母为什么不先问她愿意不愿意就定了婚娶时日。田勤耕夫妇大为吃惊,也很气恼,说:这不是五年前定的吗?当时你还见过他的。我们还问过你的,你说好的。

“当时我才十五岁,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我只看他长得不错,又有礼貌,觉得还可以,加上你们总是说婚姻大事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我就想既然你们很满意,那就这样吧。现在我知道了,我——”

“你知道什么了?”田勤耕很恼火,因为他也听到了些风声,但他宁愿那都是些捕风捉影的闲言碎语。

“我根本就不喜欢梅公子,我不能嫁给他。”田自怡咬紧牙关大着胆子说了这些后,却突然害怕起来,怔怔地看着父亲。

“什么,你说什么?这么说,你要悔婚了。你要我去跟梅家去说,你”田勤耕又惊又气,站了起来又跌坐在椅子上,对夫人说:“你说说……”

韩夫人也万万没想到女儿会说这样的话,但她并没有那么愤怒,她对田勤耕说:“老爷,你不要生气,身体要紧。”她把田自怡拉到面前,摸着她的肩膀说:“怡儿,你看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婚姻是人生的大事,女孩儿尤其不能嫁错郎。娘理解你的心。婚姻不能只看喜欢不喜欢,再说你还没成婚呢,怎么能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喜欢梅公子呢。娘在婚前也没有喜欢上你爹的,但是现在我觉得嫁给他是我前生修来的福分。相信爹娘,我们给你挑的夫婿不会差的。”

“娘,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才选定这门亲事。但是我现在真的不能嫁给梅公子了。”田自怡犹豫刹那,还是说了出来。“因为我有真正喜欢的人,我要嫁给我喜欢的人。”

田勤耕夫妇虽然也有些准备,但没想到她如此坦率直接地说了出来,他们一时都呆住了,半晌,韩夫人轻声问:“他是……?”

“他就是小扁担。”

韩夫人听了差点昏厥过去,田勤耕则浑身发抖。他们两双手一齐指向田自怡,想痛斥她,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但见田自怡面无惧色,也无愧色,他们不由得悲愤交集,一起说:“你竟然要嫁给这样一个人?你真……”

“我没有错,我只是喜欢他,有什么错?难道因为他是个乞丐现在又做家奴,我就不能喜欢他吗?”田自怡越说越勇敢,“爹,娘,我知道你们不会同意,你们也不可能理解,但是我真的这辈子非他不嫁。”

“你,休想!”田勤耕有生以来第一次大声咆哮道:“我宁肯你死,都不会让你嫁给他!”

“好,我宁肯死也不能嫁给别人。”

“你,居然敢和我这样说话,都是你。”田勤耕转向夫人:“一向溺爱她,宠着她,看看,现在居然想做出这等辱没家门的事情。”

田夫人第一次被丈夫这样呵斥,委屈气愤之下,泪流满面,但仍安慰丈夫说:“老爷,你不要生气,会气坏身体的。怡儿只是一时糊涂,我会劝她回心转意的。”

韩夫人劝了五、六天,田自怡仍执意要退婚。田勤耕夫妇无奈,把她关到了小屋里,要她反省,一个月后,她还是不改初衷,并且宣称再要逼她成婚,她就绝食而死。田勤耕夫妇只得悄然叫来管家,给已经软禁起来的小扁担了十两银子,要他远走高飞。对小扁担软硬兼施,要小扁担临走前给田自怡一封信,意思是他只是和田自怡玩玩,从未想过要成婚,他不愿意养家也养不了家,现在他得了银两,就此要去云游四方快活一阵了。小扁担犹豫再三,终究答应了,说好的,但是为了让小姐死心,就干脆在小姐送给我的汗巾上写封信吧,这样她看了更死心了。那方罗帕是白色的,上面绣了红色梅花。小扁担铺好罗帕,提笔照他们说的写了封信。田自怡看了信,大哭了两天,后对父母说:好的,这等薄幸之徒,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面目。我听你们的,嫁那梅公子。”说着,就开始绣自己的嫁衣。

田勤耕夫妇看她一脸的决绝死心,放下了心。谁知三天后的清晨,丫鬟们发现小姐不见了,而后他们在田自怡的闺房中看到两封信,一封是小扁担写给的田自怡的诀别信,另一封则是田自怡写给父母的:上面却只有几个字:自怡走了,请父母亲原谅。他们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通两个人是怎么瞒天过海的。后来他们找到小扁担写的诀别信,才发现了诀窍所在。那几朵梅花上小扁担用红印泥写了一行极小的字:我心依旧,后天三更在后花园见。

他们终于明白了这两个人是精心谋划,给他们演了一出戏,就这样在他们眼皮底下私奔了。

田勤耕恨不能杀了那小扁担,吩咐管家:去,快去,追,哪怕他们逃到天涯海角,也要给我追回来。”

管家不动,片刻才说:“老爷,他们这样,也算是情深意长,就算追回来了,又能怎样?还不如顺水推舟,成全了他们。”

“什么!成全?你说,自怡放着好好的世家公子不嫁,和一个乞丐私奔,这是何等卑贱的事情啊。现在婚期将近,我们怎么向梅家交代。我田勤耕生下这等女儿,怎么向我门中人交代。怎么在江湖立足?告诉我门中人,谁都不许收留这两个人。只要见着他们就必须给我押解回来。”

韩夫人看遍女儿闺房,发现自怡竟然如同净身出户一般,一点财物都没有带,想她娇滴滴一个富家小姐,今后跟着一个叫花子,怎么活下去啊?怜惜羞愧加上伤心,痛不欲生,,想劝丈夫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对他们二人网开一面,但看丈夫那般愤怒,只得沉默痛哭。

之后,田勤耕不得不请中间之人到梅家谢罪致歉,所幸梅家通情达理,没有怪罪。但田勤耕一直引为大辱,之后五年都闭门不出,也谢绝亲朋往来。人人都不能在他面前提到田自怡和小扁担二人的名字。所以田家上下乃至整个农家派都深为忌讳,绝口不提二人的事情,也没有人敢打探二人的下落。田自怡和夫婿就如同在世间消失一般。

同类推荐
  • 仙女青鸾

    仙女青鸾

    天庭女仙青鸾奉天君之命下凡搜寻仙家之宝七彩神珠,偶遇捉妖小道孟成贤,路上经历女鬼复仇、山妖成亲、瘟神肆虐,和孟成贤结下不解之缘,而此时孟成贤的真实身份也浮出水面,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 画心剑

    画心剑

    春去秋来为道;夏蝉冬梅为道;提笔作画为道;心中有剑为道;道矣。——树子曰
  • 入仙班

    入仙班

    上辈子混得太好,这辈子是要还的
  • 修真第一法则

    修真第一法则

    这是一个新的修真故事,赶紧抓住它,别让它跑了,抓住后你会发现,原来这就是修真。……什么是第一修炼法则?是功法,是资质,还是机缘?是天材地宝还是绝世法宝?什么是第一生存法则?是残忍、冷酷、无情,还是慈悲、怜悯、大爱无疆?是仁者无敌还是勇者为王?什么是第一成功法则?是欲望、仇恨和执念更容易让人成功,还是勤奋、毅力和信念更受天道青睐?什么是第一世界法则?是时间、空间、轮回,还是光暗、因果、五行?……什么是……别猜了,看就是了!
  • 侠古奇仙

    侠古奇仙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柄剑,或灵动飘逸,或大巧不工。每个人心中都居住着一位侠客,他们惩恶扬善,仗义施为。侠义之情,每个人心中的英雄梦。本书就讲述一段多彩丰纷呈的仙侠之旅,为大家带来久违的侠骨柔情。
热门推荐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History of the Catholic Church

    History of the Catholic Church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绝世剑灵之再生

    绝世剑灵之再生

    前世为剑,剑中之灵王也,其威力之大于无边!其主人被陷害自己无奈转世
  • 神秘庄园I迷途恋人

    神秘庄园I迷途恋人

    要是你只有一年的生命,你会用它来做什么?要是你发现你好不容易爱上的人却对你隐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你是选择原谅还是选择离开?要是你的一生只能爱一个人,但是你偏偏得不到TA的爱,你要怎么办?当你有一天要走了,想起昔日最难割舍的人,你还会走吗?神秘蓝宝石手链,充满了奇异的色彩。那戴在左手上的,就仅仅是一条手链吗?穿着古典旗袍的昔羡彤,住在迷途宫的雪暖,在现实中冰封了自己的独孤排云,公主般骄傲的林诗情,温润如玉的王子独孤晴空……你,到底喜欢谁?迷途恋人的纠缠,到底是前世注定还是今生的邂逅?
  • 邪鬼之潮

    邪鬼之潮

    邪鬼频出,乱世将起,自保?还是为民取生路?
  • 霸道会长的专属小姐

    霸道会长的专属小姐

    刚刚从美国回来的三位小姐在雪樱缪斯学院找到了不同的少年,他们之间发生了有趣的事,是什么?快来看看吧。
  • 天之娇女

    天之娇女

    天之娇女赵檀,乳名小花卷,父亲为南安王,母亲为南安王妃,姨母为当朝朱太后,表哥为大金皇帝天昊帝,还有三位妹控属性的哥哥,本该被命运之神大开金手指的天之娇女,却因为爱情,备尝人间的辛酸悲苦……
  • 花千骨之再续虐恋

    花千骨之再续虐恋

    花千骨为什么又回来了?是重生了吗?(本书按照电视剧接后续)摩严为救花千骨而死,花千骨与白子画在花莲村再续师徒恋,可为什么会又会长留呢?二人度过了那一晚,小骨的肚子大了起来,是怀孕了吗?可这本书里的花千骨是女娲的第二个女儿,她被白子画伤透了心,因为她看见了……(咳咳,莲池提醒,没那么污,没有亲吻,唉,我的鼻子怎么像匹诺曹一样一撒谎就变长了)。这是莲池写的第二本小说,请大家支持,不好看也别伤害我玻璃般的自尊心。
  • 劫后魂生

    劫后魂生

    旧劫已过,新劫未生。背负宿命的灵魂,却早早偏离了既定的轨道。如同小舟闯荡在狂放恣肆的大海,迎接它的,是深渊?还是彼岸?且看它如何扼住命运的咽喉,在这世界书写属于自己的华章!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