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程冉的指引，原木开车带着我来到了市内的殡仪馆。其实我对原木还会开车这件事情是挺震惊的，但一时悲伤的情绪又涌上心头，只能在副驾驶上无力地看着窗外。
“我们到了。”原木停下车，冲我点了点头，应该是示意我下车。他锁好车门，拉着我的手，认真的看着我：“不要放，无论发生什么，一定不能松手。”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我的初拥与初次牵手，都是这样的随意。但我也没心思再挣脱他，牵着便牵着吧，有一个人陪着总是比一个人好。
原木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冲我笑了笑，像是要我安心。而我思绪却早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我又回想起大学时，小兮拉着我在校园的操场，篮球场，足球场…只要有男生的地方她就去打望，说要来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我们也当是开玩笑，没在意她说的。
有一天，她跑回寝室，兴奋的神色根本无法抑制住，她用那一如往常高昂的神调告诉我们：“姐妹们！你们猜怎么样？我恋爱了！”其他室友听见这个消息都觉得激动，但她们的激动在于，有免费的午餐可以吃了。大学的恋爱，一人恋爱养活一个宿舍。这确实是一个很常见的现象。
于是在各姐妹的威逼利诱之下，小兮只好答应周末他们请我们吃一顿饭。那天我们都去了，那男生穿着挺潮，烫了一个发型，整体看上去有一股痞气。大家都举杯祝福他们，又仔细叮嘱那个男生不要欺负她。男生耸耸肩，又摊摊手，示意我们他不会的。
结果一个月以后，小兮便哭着回寝室，眼睛肿得像金鱼泡一样。大家觉得不对劲，赶紧问她怎么了，她抽泣着不肯讲，最后只丢下一句分手了，就去厕所把自己反锁了，一个劲地哭。最后实在没办法，叫来了辅导员，她终于将门打开了。
而程冉，则是这件事大约一年以后她再交的男朋友。程冉经过我们大众的多次考验，真的陪小兮走到了最后。谁又能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
原木拉着我，向门卫咨询了地点后，领着我进了殡仪馆。这是我第一次进殡仪馆，它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我一直以来以为殡仪馆是安静的，没有丝毫生气的地方。即使有声音，那也应该是家属的哀嚎和哭泣。但是我这才发现，我错了。其实里面挺热闹的，许多家属在门外吃零嘴闲聊，家属在里面不知讨论着什么，还有其他厅的家属直接在里面K起了歌。结合殡仪馆内播放的曲目，还使得这里略显嘈杂。
原木拉着我来到了小兮的厅前。小兮的父母正站在里面，看着二老苍白的头发，我的眼泪也不自禁地流了下来。他们见我来了，就地向我走过来。与他们交谈了一会得知，小兮是今天凌晨去世的，事发突然，程冉今天加班回家，便看见她倒在地上，一摸已经没有了脉象。送到医院医生摇了摇头，告诉他们这已经无能为力了，请他们把她送往殡仪馆吧，停尸房也可以呆，但是还是看家长的选择吧。而程冉的母亲，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犯了心脏病，一时无法苏醒。他们断断续续地说着，说到最后又忍不住大哭了起来。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重复地对他们说到“节哀。”而后他们家的亲戚便把他们扶到座椅上，应该是害怕他们伤心过度。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擦了擦眼泪，转眼发现原木正盯着我，还是那种要将我看穿的眼神，只是其中夹杂着无以名状的感情。我一时无法弄清他的意思，索性不想，转过头盯着小兮的遗照。
黑白照片上的女孩依旧笑得那么甜美。原木问我：“要不要去冰柜那里看看她。”那语气一改往常的冰冷，听起来还有几分温柔。我摇了摇头，我知道，我害怕看见，我到现在还是不愿意相信，白天仍然与我吵闹玩笑的女孩，现在就躺在这样的冰柜里。寂寞的闭着眼睛，任由人们观赏。我深深感到死亡的无力，呜咽了一下，原木牵着我的手更加用力，我刚刚吃痛想甩开，却发现人群中出现了一个人。
是程冉，或者说，假程冉。他的脸上还带着虚假的泪水，如若不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我一定会认为这是一个为爱情痴迷的好男人。他穿过人群，瞟了我与原木一眼。恍惚间，我觉得他在冲着我们微笑，那是一种充满挑衅意味的笑容，还有一些讽刺。原木拉开我，将中间的位置让与他。
只见他轻声细语地与小兮的父母说着知心话，眼角还一直涌出泪水。原木在我耳边轻声说：“别松开。”我想了想，没回答他，只是专心盯着假程冉，想弄清楚他究竟想做什么。
他与小兮父母交谈完，便走到冰柜的旁边，抚摸着冰柜，就像抚摸着情人的脸。他深情地看着她，突然他的脸上逐渐出现了疑惑的表情，他抬起头问：“为什么小兮的眼睛是睁开的？”
“什么睁开的？”“不是闭着的吗”人群中突然炸开了锅。小兮的父母赶紧上前确认，我也往前走了几步，原木在我的身后跟着我。
小兮的眼睛确实是睁开的，只是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但是眼神仍然没有改变。她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有那么一瞬间，我都觉得她看的方向是我们。
小兮的母亲终于是撑不住了，一个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这下人群更加骚乱，叫救护车的，七嘴八舌的吵成一片。而当我们忙完再回过神，假程冉已经不见了。
原木轻轻拉了一下我的手，似乎在询问我的意见。我再回头看了一眼灵堂，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还有些许害怕。我知道我需要休息和冷静，不然下一个晕过去的可能就是我了。
我无力地点点头：“我们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