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龙王有令,殿前并无侍卫,连条小鱼都不曾有。夜色太空旷,殿内的声音便清楚至极。
“你已为她折了十万年的修为又损了一双眼,还当如何!你当真是要气死我!”
听得是东海龙王的声音,却听不清那人是如何回了他,只闻龙王暴怒更甚:“如此你便觉得本王亏欠了你吗!”
忽的一阵安静,却被更甚的怒气打破:“孽子!!!滚出去!!”而后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碎瓷声。
门开,我连忙转身进了后花园。待一阵脚步声由远到近,只见一片雪色衣角闪过,脚步声似从耳边远去。我再躲了一会儿,转身出了后花园来至殿前。
刚听龙王那般说话,应该是家事,自然不愿让外人得知。我呼了几口气,来至门前扣了三声,龙王余怒未消的声音传来:“何人!”
我笑道:“圣女有旨,东海龙王还不速来接旨。”且听一阵慌忙的收拾声,门开,龙王挤了出来,见是我,忙拱手:“原来是青丘圣女,有劳。”而后又言:“不知圣女有何旨意?”
我将信掏了出来双手递上,言道:“圣女有旨,命东海龙宫三太子龙拓侍于左右,三日后去往昆华伴驾。”言罢,我浅笑,“至于四海杂事,就由四位龙王代劳。”
语毕,东海龙王也将信看完,虽不解,却也老老实实:“老臣,领旨。”
我点点头,转身告辞,龙王忙言:“圣女留步,喝口热茶再走。”
我想着刚才屋里的鸡飞狗跳,忙谢过龙王好意,执意告辞,龙王只得拱手相送。
待钻进后花园,我见映眼的各色珊瑚实在好看,便折了一枝在手中细细把玩,还未数清茎上脉络,便撞上一处,硌的我脑门生疼。原本还以为是堵墙,抬头一看还真是一堵墙,只是这堵墙我竟认识,如今还冷眼将我望着。
雪色衣带从眼前拂过,我忽的心里一惊,不好的预感浮起。
我抚了抚脑门,一脸不爽:“你怎跟个石头似的。”
“磕疼了?”一双手覆了上来,我下意识一躲,正好顶在一处珊瑚树上,一下子咧了嘴嘶了一声。
那人走近将我一把拉至胸前,右手轻轻柔柔覆于我的额头,揉着淤青,一时温柔我竟忘了躲,待回过神来,他似已经将淤血揉开,开口却依旧一片冷清:“这么大的人怎还如此毛手毛脚。”
我抬头看向他,竟在那冷冽的紫瞳看出一丝愉悦。
愉悦?我不由得皱眉,还真是奇怪的感受。
“喂。”我开口,“你怎么在这?”
辰之敛了眼直盯着我,盯的我心里一阵发虚,忽的发现竟问的是废话,脸一红,清了清嗓子将尴尬掩去,既然人家知道,索性我也大大方方:“你眼也没甚毛病,怎的说损了眼?”
“不能看太亮的东西罢了。”辰之竟回答的利索,我却不依不饶地使起了性子:“骗人,那日我白天喝醉你还救过我!”
辰之拢了手,似乎并不想回答我的问题,直直的向后走去,我忙拉着他衣角:“你不说话就是心虚!”
雪色华服的人一顿,转身看向我拉着他衣角的手,似是入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却依旧冷冷清清:“那就当我心虚罢。”
我语塞,想我一千多年或许活的太过随顺,仗着青丘圣女的名号作天作地,自是爱找不痛快与别人,不管是口舌之争还是旁的都未曾落过下风,今日竟破天荒的默了,委实奇怪的很。
抬眼看向如月般清寒的人,他今日又未绾发,一袭墨色随着一举一动都似有了生命般,我神使鬼差的抚了上去,果真如看上去那般柔顺,于手指间穿过,留下莫名的香气,倒是格外舒服。
“阿九。”
“啊?”我回神,一抬头便跌进那紫色的漩涡里,手指间却还留着人家的青丝,我忙收回手,在衣襟上蹭了蹭,一脸尴尬。
食色性也,食色性也。
却听那如玉的人一如往常清清冷冷,却不知是我的错觉使然还是…他本身就有些愉悦,倒是话里都透了些温暖:“你可知男人的发是不能随便摸的。”
我自然知道,冲天翻了个大白眼,嘴里不服气的很:“有甚了不起,倘若你觉得吃亏,我的头发也给你摸摸。”
言罢忽的一惊,我今日这是怎么了,小性子竟使得如此自然,竟像是…知道他不会与我生气。
我意识到这点,忙往后退了一步。
抬眼再看,一只如玉的手堪堪停在空中,待收回,手的主人已然不似刚才那般愉悦,挥袖转身,宽大的广袖在空中划了一道银光。辰之拢着手,一言不发向前走去。
我调整好心态,端上圣女的架子,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想必这一东海的黑纱,都是为辰之准备的罢,刚龙王骂他孽子,却不晓得他是龙王第几个儿子,只是几个太子我都曾见过,为何对他却无一点印象。几次见面都莫名其妙,整得我也有些莫名其妙起来。
自我认了这圣女之名,虽不算端庄,但也不曾污了这名号,在外行事极其注意形态。今日这般与人耍小性子,倒是很久都没有过了。果然跟古怪的人在一起连空气都会变得委实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