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谋划成一件事,需得天时地利人和并存,甚至还要几分运气。想要搞砸一件事,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一张嘴就可以,不管是谁的。
这名营中小将恰巧用他的唯一法宝将云芊芊治得当场结舌。也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嗯,总之云芊芊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情。
“我接箭的功夫?”云芊芊故作傻愣,双目与赵元馨的视线接触一霎就旋即撤开,急忙找个理由掩饰道,“这算不得什么本事,大概是那个蒙古人梦里见过的箭神和我长得十分相像,这才口不择言而已。”
那布衣小将毫不将自己当成一名小卒,真是得弓便猖狂,一把将皇后所赐的弓推回云芊芊手中,张口虽是分外客气的语句,却好像另有目的,“侯夫人太过自谦了,当时您的风姿许多百姓都见到了。这几个月,我等调到顾将军麾下,都盼望着您能来军营中为我们指导指导。”
“指导?”云芊芊匍听见这个词汇用到自己身上,心中实有些飘飘然,做个教头级人物虽然说不上是她的心中梦想,但一定很过瘾。奈何她的腹中油水撑不到她过足这个瘾头,当场就交了底,手一挥道,“没必要啦,其实只有两句话。”
那小将洗耳恭听,赵元馨和徐二郎同样伸长了耳朵,不管在不在理也想要偷师一番。
云芊芊似模似样的抬起弓来,不过并不拉弓弦,目光坚定,出口不容怀疑,“你看,先要瞧准了对方的箭瞄准的方位,如果目标本来就是你,那就太好了,然后你就可以伸出手,把箭接下。”
云芊芊单手往前一探,所抓为虚,却摆出一副犹如盘古开天辟地后的唬人架势,尽让自己过了瘾,至于别人信不信那就是两回事了。
“把、箭、接、下。”那小将本还想模仿一番,现在却不知能模仿哪个动作,两手空悬身前,像一只僵尸。(道路千万条,驾驶须谨慎,不握方向盘,莫把车来开。)
“精彩!”赵元馨毫无灵魂的拍了两下手,眼神似在说,中原人果然都是狡猾的,一点真才实学都不肯往外传。就这种接箭法门,她要是带回去传给百越国人,以后打仗就是场场必输,不攻自破。
这位小将不死心的追问到,“就没了?只有这两句话?”
云芊芊微微眯下双眼,侧着头,理所当然的反问回去,“怎么啦,学会了吗?要不你也试试?”
“咕……”那小将竟被吓得打出一个嗝来。江湖路远,人生苦短,他此生可不愿这样交付在这里,仓促间的求生欲望令他以一个绝对标准的军姿向云芊芊跪别道,“属下军中还有要事,方才顾将军好像在帐内唤我。”
正午错身一愣,嗓音微惑,“侯爷有在叫人么?那是我的活啊。”
那小将急速拖住他要迈出的步伐,喊道,“正午兄,真的是在唤我!”
“那你忙。”正午退了回来。侯爷给他的任务是照看云芊芊,照理说短时间内确实不应该召他回去。
云芊芊目送这名将士离去,觉得自己真是非常体恤属下,这么浅显的骗局居然都能被糊弄过去。也算那小将脚底抹油的功夫好,否则定要再戏耍戏耍。
云芊芊转过头来,与赵元馨相视,面色一凛道,“元公子,我们的赌局还没开始呢,谁先来射?”
赵元馨本来一直用着粗犷的假声,这时像是拿掉了嘴中一团棉花,音色颇为清脆的急吼,“不赌了,我得走了!”
“怎么不赌了?”云芊芊调转弓箭,左右乱瞄的道,“元公子,我是真的不会射箭啊。三万两即将到手的银子,你不再考虑考虑?”
赵元馨丢开弓箭,一副当场戳穿伎俩的明白人模样,轻哼,“无须考虑,刚才那小将对你一脸钦慕,你当我有那么蠢吗?”
“不比就算了,正午,送客吧。”云芊芊也没有一丝留恋,迅速叫人把她送走。此时手上正有一把好弓,不能白来一趟,这便当场试试,“哈哈,是这么拉弓吧?我是真的技痒,看我这一箭到底能射多远。”
赵元馨因为这声笑回过头来,这一看,下巴就拧歪了。
只听“蹬”的一声,云芊芊手里的弓弦劲猛的弹出,可惜弓箭仍在她指尖,直上直下的跌在地上,差点扎到脚趾。
云芊芊快速闪开脚尖,自己也被自己无能的射术逗乐,“哈,这还挺好玩的。”
赵元馨怒极尖叫道,“你连开弦都不会?”
“我哪句话是骗你的了?”云芊芊挑挑眉毛,略抽嘴角像个争赢了糖果的小孩子一般道,“你看,只消你等我射出这一箭,不就有赚无陪。唉,古人有一句话,命里无时莫强求,我以前不信,见到你以后,不得不信。”
赵元馨握了握拳,一把扭转肩头,忿忿不平的踏上了回程的路。
徐二郎眼睛已直了,看得忘了去送别,拍额道,“这这……太悬了,你这样连弓都不会拉的主,竟然敢下注三万两跟人比箭!”
云芊芊捡起弓箭,还想再试试,一边说到,“有什么不敢的。这不就是赌局吗,赌就会有输赢,不下注我怎么赢?”
“可你毫无赢面啊。”
云芊芊眯缝起一只眼睛瞄着前方,反而对这场没能发生的赌局有点失望,撇撇嘴道,“赢面,我不需要。给她三万两银锭子,她带得出去吗?”
“你没打算给银票?”徐二郎边问边往云芊芊身后让了让,以免被误伤。
“谁说我要给银票。”云芊芊手中暗运真气,一回生二回熟,刹那之间架势大转,冷冷道,“上次从赌桌上赢来的那些百越株,我可是运得很辛苦的。这家伙这次居然不进套,白费我的工夫了。啪。”
弓箭离弦,她还自己配了个音效,此箭劲道十足,却不知飞到哪处去了。
渠邑城山高水长,城内虽然太平,全在有军队护卫,而出了国都,多的是要钱不要命的暴徒。
西戎到百越的路上山头林立,那些山贼盗匪连官兵都不怕,只要有白花花的银子,不管你是哪国来的使臣,照抢不误。就像以往在星雾山遇到的那帮人马,虽然最终是以送命告结,但敢进入柴家人的地盘杀人,胆量可见一斑。云芊芊非常想希望赵元馨也遇上那么一班人。
正午不过须臾就返身回来,以他在营中来回的速度判断,赵元馨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呆的。
云芊芊把弓箭塞给正午,顺便问到,“刚才来的那个,是什么身份,哪一营的?”
正午回想后回禀,“刚才那位呈上弓来的小将吗,那是此军的第三营千夫长。”
“从今天开始,至少半个月别给他放饭。”云芊芊表情清冷,眉宇间甚至添着杀气。
正午吞咽了一口口水,不好意思的再次陈述,“徐千夫是慕家旁支,咱们不给他放饭也饿不死人家。”
“又是姓徐,又是慕家人?慕家就天生跟我犯克吗?”云芊芊抚额,一见尼姑,逢赌必输,一见徐慕,赌都没的赌。若不是那个小将出来碍事,这场赌局就开始了,无论输赢赵元馨都进算计,现在却是无疾而终,她没所谓的一叹道,“记在慕啸月头上,以后让她连本带利的还。”
尚未走远的徐二郎听到这句迁怒,在后方耸肩兴叹,“这仇你都记,慕小姐也是冤枉啊。”
……
日影偏移,军营的午后。
顾若朝和云芊芊在最高的一座营帐后面背靠背而坐,并不用特地掩人耳目,两人视野开阔,自能看到所有旁听的宵小。只一个眼神扫过,没人敢在此碍眼。
“斜阳之下,齐肩而坐,这日子过得倒也自在。”顾若朝扬起脑袋,卡在云芊芊的肩膀上。
云芊芊小气的推了他一把,嘟囔道,“你要做的事情做完了吗,怎么跟我来这儿打发时间?”
“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重要的事啊。”顾若朝油嘴滑舌,哄得娘子开心以后,这才讲正事,“嘿嘿,确实还有一件事至关重要,我大概只能交给你去慢慢查找。”
云芊芊一听就没有好事,奈何她与顾若朝一荣俱荣,这是关乎未来的事,她也不敢儿戏,这便侧耳聆听。
顾若朝半闭着眼睛,如碎耳闲语一般问,“你看过九州冥录吗?”
“叠在书房的那一本么,翻过几页,怎么了?”
顾若朝一听,略微笑了笑说,“在距今七年以后,会有一种称为匪火流萤的东西将我等困住,地点就在邑都城南面的盛山。九州冥录上应该就有它的记载,我昨夜在璇玑阁内彻夜研读古籍,只发现一种功法可以克制匪火,这是我在七年后所需要的。”
“哪一种?”
顾若朝微皱眉头,伴着一股无可奈何之色回答道,“是一种称为寒玉功的功法,可以耐得住高温,克制得住天底下任何火焰,就连匪火都不例外。”
云芊芊眼眉一挑,像是听到了最寻常不过的事,伴着午后的瞌睡道,“哦,寒玉功嘛,我知道在哪儿学。”
“你知道?”顾如朝翻过身来,一把抱住云芊芊,眼神里面都是兴奋。
云芊芊被硕大的压力挤得呛了呛,“咳……我知道啊,很奇怪么?”
“哈哈,你可真是我的宝贝。快说快说,这是哪家绝活。”顾若朝欣喜道。
当初他见到寒玉功三个字时,脑海中一点印象也没有,甚至在帐中旁敲侧击的问过李星辰,他也是全无头绪,没想到云芊芊竟然知道这门功法的出处,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哎呦,你先松开我一点。”云芊芊红着脸道,“我告诉你,那是苦山派的呀。”
顾若朝心中“咯噔”一声,这不就是曾经收了顾成夕的门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