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山五峰比肩,中部如同龙腹的地方被划为用于狩猎的皇家园林,其余地方都保持原始风貌,禁止农户上山耕种。郁郁葱葱的草木覆盖山地,常人置身其中,无法判断出三十米开外的一人一物。不过,有一类物种能将山中景象尽收眼底,就是能飞的物种。
忠勤王府的两位侧妃以不可思议的身法飞入侍卫阵中,霎时让人大开眼界。
刘安险些扯不住马缰,马蹄下画出一个半圆,战兢兢问到,“两位娘娘千岁,当真是来救驾的?”凭借忠勤王在西戎国中的权势,府中侧妃的地位与皇帝侧妃相差无几,叫一声娘娘千岁并无不可。
“何然?”谷娇然撇头答他,“难不成你当我是来刺驾的?”
谷娇然一身便装,生得年轻俏丽,身后的另一位忠勤王侧妃明真叙却是雍容冷漠,看似动作都比谷娇然慢一怕,实则更加沉稳。她一掌撞开御辇的木门,微启唇瓣道,“西戎的皇帝,下车跟我走吧。”
御辇中,天元帝惊惧的看着这二位,不知如何是好。他本是傀儡皇帝,如今母后不在身边,自己便没了主意。
林戚脸上有些茫然,驾马过来道,“两位侧妃娘娘且慢,王爷命我保驾,此地也并无太多凶险,只我林戚一人便够。”
谷娇然娇声道,“不用你了。此地的风水走向已成屠龙之势,本小姐只要皇帝,若误了时辰,管你是零七零八,全都变死鳖。”
呃……这算什么?林戚愣了愣,他本以为拿出王爷的名头就能让两位王府侧妃卖个面子,岂料毫无作用。他也不了解这两位是不是奉了王爷之令来接天元帝回宫,是以不敢有失,返身到御辇前拦下企图将皇帝带走的明真叙。
明真叙纱衣轻摆,竟只出一掌就将林戚连人带马的拍开,顺势进入御辇,单手将皇帝捞出,目无光泽的问到,“你是天元帝?”
天元帝裴林如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微弱的嗓音说到,“朕……朕是天元帝,来人啊,护驾。”
“不就是在护你的驾嘛。”谷娇然自然而然的笑望身旁的一众大内侍卫,含笑道,“还想与我动手?你们可打不过我。”
“护驾,护驾。”天元帝嚷了几声,声音越来越高。
那黑着脸的少年唯恐有失,夺过一名侍卫的长枪,打出一条通道来,疾声道,“两位小姐大义,其余事情可以容后再解释,请速速带这皇帝离开。”
“原来是璇玑教的小子,烧得都快认不出来了。”明真叙转头看向他,目光有些玩味,幽幽说到,“路就不用你开了,我们从哪里来就往哪里走。劳烦丢一块布过来,把这皇帝的嘴堵上。”
天元帝被她一手掐着脖子,听到这句话,自行闭上嘴巴不敢再乱吼乱叫。
明真叙眼睛上的睫毛如蝶翼微颤,欣然道,“看来不用了。姐姐,我们走。”说罢一运轻功,从人群之中飞了出去。
那黑脸少年脸色怪异,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他是璇玑教的门人,可内心之中想不起何时与这女子见过。
林戚看着头顶来去自如的身法,叹道,“世间竟真有这种使人如鸟雀一般的飞行之术!”
谷娇然也纵身跃起,朝马上的林戚挑了挑眉道,“零七零八,以后你若想学,可以来王府找我哟。”
林戚被她魅惑的眼神看得晃了神,稍过一会儿,表情才重新严肃起来,与刘公公商量道,“我们怎么办?就这么回宫吗?”
刘安想起尤太后的可怕,哪敢这么欣然回宫,接话道,“回宫不行,去找忠勤王问个清楚才是。”说完又看了看旁人,摆出一副威严的架子道,“你们都给洒家守口如瓶,不管出于何种缘故,皇帝被人带走一事绝不能外传。忠勤王一心忠于皇室,就照两位侧妃的说法,是为救驾无疑。”
林戚浑身僵硬,不敢轻信这一说法,“万一皇帝真是被人劫走了呢?”
“呸。”一开始先怀疑来者不善的刘安反倒嗔怪道,“俺们这位皇帝几斤几两,劫他做甚,绑架勒索吗?云王妃缺这点钱?”
林中,谷娇然和明真叙载着天元帝在一处水源处停下,途中天元帝还是被用一块布将嘴给堵上了。
谷娇然落脚后,松了一口气道,“总算这里无灾无难了,刚才那些奇怪的火焰就是匪火吗?”
明真叙放下脸色发白的天元帝,面显愁容,“我也没见过匪火是什么样子,但师叔形容的就是这般模样。这火不会轻易退去,我们还是先去与师叔汇合吧。”
谷娇然懒得再动,拍了拍肩膀提议,“不是呆在水源边比较安全吗?不如放个信号让王妃直接过来找咱们。”
明真叙摇头,慢慢说到,“山中即是匪火,想必近水无用。”
谷娇然脸色瞬间转冷,手指点了点不能自如行动的天元帝,抱怨道,“既然有水也没用,那我们把这个累赘带到这里不是白费功夫啊?”
明真叙从河中掬了一捧水,边喝边说道,“没听方才那璇玑教的小子说么,今日真龙命中有一劫,我们把他劫了来,他不就会少了这一劫嘛。”
“听起来好像有几分道理耶。”谷娇然带着三分怀疑道,“可这个皇上会承认我们的救驾之功吗?”
明真叙直白的说,“那便由不得他,大不了我将他推向河中,在他即将淹死之时你再把他捞起,那就稳稳算你的救驾之功。”
“呃……”谷娇然沉默了,脑中左思右度,这个逻辑到底是怎么算的?而且即便成立,这样当着人家的面讨论还能奏效吗?
口不能言的天元帝使劲点着头,也不知是同意把他自己推下水的方案,还是承认了她们的救驾之功。
这时候,云芊芊拉着几千人的步兵在林中穿梭,她仔细分析了各处火情,缓下脚步道,“一只匪火流萤不可能造成多处火势,看来今日盛山之中至少有三只,其中一只比另外两只强大很多。一只留守在山顶,一只赶来阻止我们接近天元帝。”
慕啸月歪过脸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云芊芊不屑解释,敷衍道,“带着你的人马护住若朝就好,好处少不了你。”
慕啸月立刻道,“我可是专程来帮你们的,总该有知情权!”
这理由变得真快,顾若朝听得岔了气,轻轻咳嗽道,“慕将军高义,顾某怕是受之有愧。”
“你就一定要跟我如此见外?”慕啸月面色转冷,一拳捶在一旁的树上,“你既是西戎的王爷,太平王也是西戎的王爷,我做为太平王的部署,护你也算是本分。”
云芊芊一边走在前方,一边淡淡回首道,“我说慕大小姐,你能不能换个理由?太平王早就反了,那只是他打出的一面反旗而已,你把他与我家王爷当成一边的,只怕太平王听了要气死。”
慕啸月哼了一声,把头一撇,目光恰好扫到一个如同野人的男子在山林中慌不择路,口中念着,“我要找到它,我要找到它。”护卫们上前拦阻,被他以无上内力频频击退。
慕啸月眸中闪动精芒,“那人是谁?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那人与护卫交手时威风飒飒,挡开护卫之后却撞上眼前的一棵大树,直至半晕过去,忒是好笑。原来他双目不能视物,是通过气流来做出应对。
他此时虽然披头散发,但璇玑子一眼认了出来,惊讶道,“师兄!”
“他就是你师兄?”慕啸月看着这人,翻出一段陈年往事,“我想起来了,这人是当年骗走我府中一半财物的混蛋账房!”
听到这句话,顾若朝也仔细看了一眼,还真是。当年神武将军府被假扮账房的男子骗走大笔财物,那人事成之后再未出现,顾若朝有幸在此前见过一面,却原来他就是璇玑子的师兄渡魂子。也不知他们是什么门派的,专门培养坑蒙拐骗之徒,又或者专门培养国师?实在让人想不通。
但转念一想,也许国师这个职业跟坑蒙拐骗是划等号的。
慕啸月说罢就拔出匕首便朝此人刺去,却被云芊芊拦下。如果换个场合换个地点,云芊芊决计不会阻止慕啸月去了结私怨,但今日的渡魂子是个重要线索人物,她还有几桩疑惑或能在他身上得到答案。
云芊芊牢牢捧着慕啸月一条胳膊,慕啸月迈不开步子,厌恶的道,“你可以放手了,抱得这么紧,我与你有这般亲热吗?”
“哈,一时情急。”云芊芊懈了力气,手臂却仍然挽着慕啸月,冲渡魂子说到,“臭道士,你在找什么?”
渡魂子方才被撞得晕晕乎乎,云芊芊趁机召集几个手下将他反扣在树上。他无法向后施力,咬着嘴唇发声,“谁?难道是云芊芊吗?”
云芊芊笑道,“正是本人,还有你师弟璇玑子。”
“师弟,快帮我看看有没有一只特别亮眼的蝴蝶在这附近!”
璇玑子纳闷道,“山中草木繁多,师兄讲的是哪一只蝴蝶,恕师弟分辨不出来。”
“嗨,此蝶是天上神仙下凡,岂同一般活物,我循着它的气息而来,一定不会错,就是在这里!”
渡魂子现在感应到的气息其实就在顾若朝身上,云芊芊不待他再问,反问道,“你可知今日这山中大火最先起于何处,又是何原因。”
渡魂子恨恨道,“匪火流萤,便是那该死的匪火流萤害我!”
“果然是匪火流萤在烧山!”顾若朝双掌合在一处,真诚的问到,“前辈既然识得匪火,可知它为何会爆炸?”
“匪火不会爆炸。”渡魂子坚定的答到,忽而念头一转,怀疑的语气道,“除非匪火烧死了这条龙脉守护的西戎皇帝,山中龙脉窜出,与匪火流萤相撞,那就谁也不能预料会有如何剧烈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