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琪走后,我想要去打台球放松一下,可是这一次添熔拒绝了,看来房东老人的死对他的打击还是很大。
添熔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眼睛望着窗外,眼中那么深邃,那么悲伤。这是添熔这学期面对的第二次死亡,同样是由楼上坠下,同样发生在添熔的生活里,同样是添熔珍视的人,好像命运故意在他的面前展示生命的脆弱。
添熔觉得他不应该住进来,他要是不住进来,他的朋友就不会住进来,如果他的朋友不住进来,也许他的朋友就不会自杀。同样的,如果他不住进来,就不会认识这个房东老人,也许老人就不会发生意外了。这样看来似乎都是他的错,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按他的意思还有一份我的错,如果我没有在之后搬进来的话……
也许就如同那些风水家说的,添熔住进了风水不好地方,于是这位不知容貌如何的“风水”先生,夺走了他两个朋友的生命。
无奈,既然添熔不陪我去打台球,我只好叫上了B。
在台球厅。
“这个世界有两种人,”B说,“一种是有能力没钱的人,一种是有钱没有能力的人,有能力没钱的人可以通过能力去赚到钱,有钱没能力的人可以通过雇有能力的人帮他赚钱。其他碌碌无为,永远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我们暂且说他们是第三种人。”
“你是哪种人?”我问B。
“你看我的球技就知道了,我是属于第一种,有能力却没钱的人。”
“那按你说的,那些没能力又没钱的第三种人就永远翻不了身了?”
“也不是,他们有两个途径,一是变成有能力的人,二是运气,其中运气占的成分举足轻重。”
“那在你看来我是哪种人?”我问。
“这个嘛?”B想了一会儿说,“你没有钱是肯定的,至于能力也没有看见,所以只能把你归类于第三种人。但是我说的第三种人,还是属于能够自给自足的人,而你的生活只能靠家里,你又未到需要养活自己的人生阶段,所以只能把你归类为第四种人。”
“第四种是什么人?”
“第四种不是人。”
“你他妈才不是人!”
肖然慢悠悠地走过来,她撞开B,又无视我的存在,双手撑在台球桌上,脑袋伸在桌面上,从桌面拿起那颗黑球,举起来,然后扔进洞里,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肖然说:“有没有第五种人,第五种人是不是外星人?”
“不存在的,”B说,“外星人也属于第四种人的范畴,你现在暂时属于第三种人,不过只要在医院站稳脚跟,学的多了,自然可以成为第一种人。”
“我不管我是第几种人,反正我就是觉得阿熔是属于外星人,他的心思真是太难猜了,不对啊,你敢骂我的添熔不是人?”
“关我屁事,”B去拿桌上的啤酒,“我先说外星人属于第四种人,然后你才说添熔是外星人的,是你在骂添熔不是人,而不是我!”
“你还说?”肖然指着他。
“嘿嘿,”B笑起来,他也趴在球桌上,和肖然面对面,“和添熔吵架了?肯定是他烦你了,毕竟和同一个女人在一起久了是会腻的,沾花惹草也很正常,看来添熔也是我的同道中人啊!”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肖然把球重重扔回桌上,然后走开了。
“她怎么了?”我看着肖然的背影。
“肯定是实习的时候,她的护士长给她开错了药!”B说,“不过第一次谈恋爱的感受,和之后谈恋爱的感受确实有所不同。”
“什么?”我蹲下去拿拦网里的球。
“我是在高中毕业后才交的第一个女朋友,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是个脑残。”
“有这样谈论自己初恋的?”我说。
“不是指和她谈恋爱的时候像个脑残,是分手之后做的那些傻事让我觉得很脑残,那天晚上我忘记喝了多少的酒,喝得不行了就去洗手间吐,吐完再回来喝,朋友看我不行,硬是把我从酒吧拖出来,来到街上后直接躺在地上,一边难受地吐,一边心痛地哭。”
我一直以为B是那种只会伤害别人,而不会被别人伤害的人,原来冷酷的性格背后也有一段自己的悲伤柔情史。
“从那次以后,”B一边开球一边说,“我就没有认真对待感情了,对于女人,不要就算了,难道还要把自己弄得死去活来?刚开始是没有经验,又不懂事,现在知道了,那些要离开的,就让她们走咯!自己要是太认真,分开的时候,吃亏的是自己,难受的也是自己,所以随意就好!”
B的随意让桌上只剩下最后一颗黑球了,好在黑球的位置虽然就在球洞旁边,但是却有一颗我的球,阻挡在黑球和白球之间,看来我还有一线生机。
“怎么样,”B扬起眉毛,“我把这颗黑球打进去,你就请我吃夜宵?”
“来啊!”
如果能看到他精妙绝伦的技术,请他吃一顿夜宵又何妨?
只见B轻巧地将球杆一撞,白球没有做直线滚动,而是神奇地绕了一个圆弧,并且完美地避开了前方阻隔的球,绕了半圈之后,成功将黑球撞进了球洞。
“哇!”我为他鼓掌。
“你和阿熔一起打球永远都是那个水平,”B把球杆放下,“你和我打球会变得更强,我和别人赌球的时候,都是一局几百甚至上千块钱,和你只要一顿夜宵,赚的是你啊!”
当然,我愿赌服输。
从台球厅走出来,我们转过一个街角,在菜市场旁边有一家小吃店,这也是一家开到凌晨两三点才会关门的店,我们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分别点了一碗拌面和牛肉丸汤。
“小溪,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B点了一根烟。
“我认识很多被认为是很坏的人,有会撬门开锁的人,有会欺凌弱小的人,有损人不利己的人,有说话不算数的人,有打架斗殴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算个屁?”
老板娘先把两碗牛肉丸汤端上来,汤上漂浮着几颗牛肉丸和不少的牛肺,我把这家特制的蘸料倒进两个小碗,把其中的一个小碗推到B的面前。
“我可没那个意思,”我说,“只不过定义一个人的好坏不能那么片面,这类人你认识的要比我多,你比我更有话语权,其实我是真羡慕你们这种人,看上去没有一点烦恼!”
“别以为像我们这种人就没有烦恼,”B冷笑着,“只不过在你们这些小后生面前没有表现出来,你们那些所谓的烦恼,和我们的烦恼比不算什么!”
老板娘把两碗拌面也端了上来,我仔细搅拌着碗里的面,面香四溢。
“B,”我想了一会儿抬起头,“你多久只看脚下没看远方了?”
“小溪,”B严肃起来,“你多久只看远方没看脚下了?”
我惭愧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