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是淹死的。
柳乐世浑身浸泡在冰凉的湖水里,华美的绸缎衫子早就被水底的石头树枝勾的破破烂烂,同时也牢牢束缚这着她的身子,让她只能沉在这深深的湖底。
溺水的窒息感已经消散,惶恐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也都没了动静,耳边全然一片沉沉的安静。柳乐世睁得大大的眼睛最终还是闭上了,淹死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柳乐世再次睁眼前,满脑子想的都是家里的湖为什么要挖这么深!湖边为什么没有栏杆!等问题,以至于她被丫头吹杏叫醒的时候,还在琢磨着一定要让父亲惩治修建这个小湖的工匠。
柳乐世一睁眼,就看见了自己头顶是一片柔和娇嫩的粉色,上面还用细细的银线修着花藤和花朵。一转头,又发现边上站着一个清秀娇俏的丫头,穿着一身鹅黄色衫子,一双杏眼圆润有神,正是自己的贴身丫头吹杏。
这是,又有一个丫头掀开外头的珠帘走了进来,这丫头穿着一身嫩绿衣衫,下巴尖尖的,长着一双大大的猫儿眼,她看见柳乐世睁着眼睛,立刻笑着迎了上来。
“小姐,已经快辰时了,您可得起来了。”
“香桃?”柳乐世被香桃搀扶着坐了起来,却满脸震惊和害怕。
吹杏瞧着柳乐世脸色不对,赶紧上前道:
“小姐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可是昨夜魇着了?”
柳乐世顿时愣住了,她一把抓住吹杏的手,颤着声问道:
“我……我不是死了吗?我跌进花园的湖里,我淹死了啊?”
吹杏和香桃看着柳乐世面色苍白本就吓到了,一听见柳乐世说的话更是吓得差点不顾尊卑一把捂住她的嘴。
吹杏更用力的握住柳乐世的手,尽量镇定着开口:
“小姐,您在说什么啊?您昨日和罗国公府的二小姐捣了一天胭脂,根本没去湖边呀!可是做噩梦吓着了?小姐您别怕,只是个梦……”
一边说着,吹杏一边安慰着柳乐世又躺下。她朝香桃使了个眼色,香桃立刻出了柳乐世的闺房,直向柳夫人所在的屋子跑去。
很快,柳夫人带着一碗安神的汤走了进来,一边喊着凡之,一边冲到了床边。
柳乐世只见面前蜜合色的衣裙一闪而过,自己就被搂进了一个温暖软和的环抱里。
“娘亲……”柳乐世呆呆的看着搂着自己轻声哄着的美丽妇人,眼眶不自觉的红了。
“我的凡之啊,昨晚可是做噩梦了?不怕不怕,娘亲在这里啊,不怕不怕。”说着,把安神的汤一口一口亲手喂给了柳乐世。柳乐世的眼睛被热汤熏得发酸,几颗泪珠滚落了下来。
喝完汤,柳夫人亲手扶着柳乐世躺下,给她掖好被子。
“好孩子,再睡一会儿吧,娘亲在这里,什么噩梦都不怕啊!”
柳夫人像哄小孩似的,轻轻拍着柳乐世入睡,直到她呼吸渐渐平缓,才退出了房间。
母亲一离开,柳乐世立刻睁开了双眼。
她现在十分迷糊,呛水和窒息的感觉太过真实,她现在都还记得无法呼吸时胸腔的痛楚,挣扎中被水草和衣物卷住而带来的绝望是那么的鲜明,她仿佛还能听见濒死时耳边的轰鸣。
原来,是个噩梦?竟然,是个噩梦!
柳乐世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整日都过得恍恍惚惚,两个丫头见她精神不好,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用午膳时,她的父亲柳丞相也特地抽空回来看了看她。
柳乐世是柳丞相的独女,从小爱如珍宝,柳丞相和柳夫人真真是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
吃过午饭,柳乐世才渐渐回过味来。还好是个梦,不然我柳凡之正值花样年华就香消玉殒,启不叫爹娘伤心死了!
到了下午,柳夫人怕柳乐世一个人待着无聊,便喊她来自己房间绣花,母女两个谈些体己话,柳乐世抑郁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过了大半个时辰,管家来请柳夫人看庄子上新收的账,柳乐世便一个人在府里溜达。许是那个关于水的噩梦叫人印象太过深刻,不论是吹杏香桃,还是柳乐世本人,都极力避免往水边走。于是,柳乐世只好带着两个丫头往后花园深处走。
柳府花园里有一颗极其粗壮的海棠树,正值九月,海棠结了累累的果子,称着叶子显得饱满可爱。
有几颗熟透的海棠果子掉在了地上,几只路过的飞鸟正在旁若无人的啄食着。这鸟儿羽毛艳丽,看见柳乐世他们靠近却一点也不害怕,实在有趣的紧。
柳乐世见这鸟儿也不怕人,就吩咐吹杏去拿些谷米过来喂,自己则坐上了海棠边上的一架秋千。这秋千还是柳乐世五岁的时候央着目前做的,如今虽然已经十七岁了,却还是十分喜爱。
香桃一下一下轻轻推着柳乐世,秋千晃晃悠悠的,柳乐世长长的裙摆的空中画出了优美的弧度,像是一只展翅的鸟儿。那几只正在进食的鸟儿见了,仿佛不甘心被比下去一般,扑啦啦突然飞到了柳乐世的身边,绕着他上下翻飞。这几只鸟儿或是翠绿或是艳紫的长羽悠扬的漂浮在空中,伴着柳如是纷飞的裙边,很是赏心悦目。
香桃一边嘻嘻笑着,一边加大了推秋千的力道。
“小姐啊,这几只鸟儿在和您比谁飞得高呢!奴婢把您推得高一点,鸟儿才比不过您呢!”
柳乐世笑着抓紧秋千的绳子,一叠声的嘱咐香桃推得高一点,再高一点。
吹杏捧着装鸟食的瓷碗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对主仆玩的不亦乐乎。秋千一下比一下高的往上飞扬,柳乐世发出了一连串兴奋的笑声,仿佛银铃一般悦耳动听。
“香桃,别那么用力推秋千,小姐您也是,当心摔着。”吹杏一遍撒着鸟食在树下,一遍笑着叮嘱两人。
柳乐世正在兴头上,哪儿管得了这个,直喊着香桃在推高一点。
吹杏无奈的笑着,自家小姐就是小孩性子,任性起来可从来不听人说的。
就在柳乐世开心的早已忘记溺水噩梦的时候,海棠树上一小串的果子已然熟透,承受不住果子重量的枝子悄然断落,直直的坠向柳乐世的秋千所在的位置。
柳乐世正被香桃推到最高点,之见眼前一片黑影来袭,直朝她的眼睛打来,顿时惊慌起来。在半空中的她无处可躲,瞬间被海棠果子击中眉心。
被重击的痛楚让柳乐世松开了握着秋千的手,失重感袭来,柳乐世一下子飞了出去,从秋千上跌了下来。
吹杏只听见柳乐世一声急促的尖叫,一回头,只看见一道人影从秋千制高点跌下,摔在了海棠树下。
香桃已经吓傻了,愣了一刻钟才回过神来,她看见吹杏已经朝着摔在地上的小姐奔了过去,便也急急地跑过去查看。
刹那间,两声尖叫划破了柳府安静的空气。
柳乐世安安静静的仰躺在海棠树下,眉心有块红色的印记。她长长的黑发铺散在身下,首饰全都跌掉了。而在她的黑发之下,是大片晕开的艳红血迹。
柳乐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腾空了一下,再然后就是后脑的剧痛,接着听见两个丫头的尖叫,最后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她,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