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小院的师姐
姚青有些纳闷，谁来了？
他朝杜安珊身后瞧去。原来还有人跟着其进了小院：两道人影，一高一矮，离场间已然不远。观向其中的一道身影，姚青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不待走近便有一个声音先行而来：“小辛青——”
语声婉转，是女音。记忆涌上心头。识得其人音色，姚青顿感头皮发麻。
其人近来，灯笼逐渐照出了模样。井章也是眉毛轻挑，显得有些意外：“代芙师姐？”
代芙披散着头发，一袭藕色衣裙在漫山灰袍的纵横派很是突出；不是武者的裁制，倒像寻常闺秀的日间着装，极好地勾出了代芙花信年华的娉婷之姿。
不过似乎无人有心欣赏此美态。杜安珊在两人走近时，好像便有意地退到了井章身旁；姚青看看井章，发现后者虽然谈吐自若，可脸颊却有些发白；屋里的张幻和也不再唱歌，敛了嗓子毫无动静。姚青不由得更怵了。
代芙瞧了井章一眼，淡笑说：“我们同年，就不必叫得这么老了吧？”
井章讪讪：“是。”心想虽然同岁，但是当年我拜入纵横时你早已上了乌山啊。
“喝茶吗？正巧在煮着。”井章问道。
“不了，就呆一会儿。”代芙说。
她扭头看向姚青，眉眼弯弯，把姚青瞪得毛骨悚然：“好巧啊，在这儿也能碰见辛师弟，你怎么会在横派的院子？”
“我……今晚随处走走。”姚青说道。
代芙身子前倾，凑近了姚青：“辛师弟是想更了解乌山？”
姚青禁不住后仰，拉远与其的距离：“嗯……是的。”
代芙又往前压进，眉眼含笑：“师姐我可以带你看看哦。”
姚青面色涨红。倒不是羞怯，而是坐在矮凳上，这个姿势太难保持了，眼看他就要跌落在地。
井章叹了口气，说道：“代师姐，你就别戏弄辛师弟了。每有新弟子入门你都这么玩，再过几年，便没有人敢拜上乌山了。”
代芙笑盈盈地直起身子。姚青松了口气，朝井章投去感激的目光。
但事情还没完，又有一个声音响起：“你是辛青？”声音稍显稚嫩。姚青循音寻去，见着一张同样稚嫩的少女脸蛋，看起来似乎比自己都要年幼；少女跟在代芙身后，较代芙矮上了一个头，是南方十五六岁女孩的娇小；她的语气隐隐冷冽，仿佛在刻意地拉开与姚青之间的距离，是讨厌？
姚青想不出其中原因。先头听得杜安珊的说话，这名少女便是“橙橙”？
不等姚青的回话，橙橙便又开口：“不自量力。”瞥了一眼就不再看他，表现得很是不屑。
姚青不知所云，于是不知所可。只见代芙似笑非笑地站在旁侧，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最后还是井章出来替姚青解围。他走到姚青身旁，微笑说道：“橙橙来找你哥的吗？他现在不在。”
橙橙闻言有些不悦：“他又跑到哪里去了？”
井章摊手，做了一个无奈的动作：“他那行踪哪是我们看得住的啊？上次你哥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山顶去唱<南山美>，第二天朝元观师叔师伯兴师问罪，你都忘啦？”
纵横派与朝元观系出同源，虽说如今道武分家，不过一众武人道士还是以同门相称，这传统已延续两百年。
橙橙哼了一声：“真是不让人省心。”语气责备，恍惚间令旁人觉得他们是姐弟而不是兄妹，实是少女早熟心态的显露。
代芙咯咯发笑。井章等人应是司空见惯。姚青没有多言。
橙橙拎着一物快步走入院子靠里的一间房舍，再出来时便已空手。
“我哥那药煎好了，我给放他桌子上了，他回来你们记得提醒他要吃。”橙橙边走着边对井章和杜安珊说。井章说：“好的。”杜安珊说：“那他得在我们睡觉之前回来才行。”这句话似乎被无视。
“喂，让开。”橙橙冲着姚青说。明明路径很宽，她却非要从姚青身前走过，这是赤条条的挑衅。
姚青不与她计较，将凳子移后，往后面坐了一点，腾出位置让她过去。橙橙“哼”了一声，越过他径自走了。姚青瞧瞧她，很是疑惑。
代芙看着姚青，嘻嘻笑道：“辛师弟，下次你想看看这乌山，可要叫上师姐哦。”留下一个极度魅惑的眼神。
余音未绝，人已至白墙小院门口。身法之快令人心惊。
姚青茫然，清醒后暗自惶恐。他想到丁雨伯之前对他说的“你跑不过”，心下不禁生出一股戚戚之情。
二女走后，井章长叹出声，继续煮茶，杜安珊拿了衣衫去洗沐，张幻和又开始看着折子怪叫哼歌。
茶水三沸，井章取盂中沫饽浇入，分了三碗，唤胖子出屋喝茶。
茶香在喉中化开，胸口暖暖痒痒。讶异井章的煮茶手艺，姚青朝其看了一眼。井章见他视线投来，以为他在思索刚刚的事情，于是说道：“别想了。”
姚青愣了愣，想什么？
“被代师姐盯上的人没有一个跑得掉的，”井章说，“先告诉你，是让你心里提前有个准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幻和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茶给吞了，这时候说道：“乌山魔女。辛老弟，你命不好，认了吧。”
井章端起碗饮了一口，道：“代芙师姐的坏毛病，新弟子入门总有几个会受她的捉弄。以前有杜师弟，现在有你，辛师弟。”
姚青这才知道，原来那位杜安珊师兄以往竟然也有这种苦楚，当即涌出同病之怜。
“你要小心。”井章说。姚青以不解的眼神看向他，井章解释：“代师姐有时候没轻没重，你大意了，或许会见血的。”
姚青忽感悲愤：“师长不管的吗？”
“师长管不住，也不好管，她的情况有些特殊，”井章说道，“后来发现经代师姐捉弄的弟子进境大都很快，干脆就放任了。”
“也有受不了这魔女的师弟，自行请退下山的很常见。以前有个师弟，为躲避魔女的捉弄，钻到安置化粪池的山洞中，差点就此离世。”张幻和在一旁补充道。
“啊？我听说他是寻找武功秘籍……”
“我听到的版本是：此人不堪代师姐的捉弄，后来疯了，一心想要找到武功大进的法门，最后冲进了化粪池中……”
三人对视一眼，沉默了好一阵子。
继探知师父辛灵烟的本性后，姚青第二次在乌山之上感觉自己前途灰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