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他们有神啊。”张子枫说完这句话便后悔了。自己不是刚说的不相信神的存在吗，为什么又这么说。
将军摇了摇头，说道：“所谓的神，其实就是超强的情报获取能力。在末世之前，我们生活在信息时代，每个人的生活都会在方方面面留下痕迹，所以获知一部分人的历史并不是不可能做到。现在最关键也最现实的问题是，秃鹰是怎么知道基地里最新发生的事情的。你认为他是怎么知道，熊显明的女人正在被人欺负的？”
张子枫又想说秃鹰是神之子，是神告诉他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种问题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
张子枫的沉默似乎在将军的意料之中，说道：“我已经跟邵队长仔细确认了一下，秃鹰对熊显明说出这句话时，是上午九点零九分，而那名士兵进入脏衣坊确定对苏巧怡用强，是在上午八点四十五分——那个时间你们的车队还没有进入钢铁厂。”
“而秃鹰的原话是苏巧怡可能被欺负，而不是肯定式，说明他对于这件事是否会发生并不确定，也就是说，他获知的基地内的状态，至少是上午八点四十五分以前的情况。甚至有可能是头一天的晚上偷听到黄子滔和那名士兵的对话，才做出这种判断的。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证明了秃鹰获得信息的滞后性，他并不具备实时掌握基地详情的能力。”
张子枫一脸震惊地望着将军，他和叶欢真的不是孪生兄妹吗？为什么逻辑和推理能力都这么强，还如此严谨！
将军接着说道：“其实这次挖煤行动，事先也是严格封锁消息的，是头一天晚上才做出的决策，在第二天早上六点半正式行动之前，知道这个计划的不超过五个人，都是非常可靠的人员。但是第二突击队还是遭遇了埋伏，从邵队长的描述，对方准备得非常充分，说明至少在头一天晚上，秃鹰便已经得到了我们要出征的情报。这也是这次挖煤行动的重要目的之一——找出情报泄露的途径。以前我们也在情报上吃过亏，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找出线索来，不能每一次都寄希望于秃鹰的仁慈。”
“那有线索了吗？”张子枫问道。
“没有确凿的证据，还处于大体猜测阶段。”将军说道：“以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对方获取情报大概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间谍。基地里生活着上千人，很可能混进来一部分天选者，暗中收集情报，定期传输给外面的丧尸。甚至不排除一些纯粹的人类被秃鹰收买，倒向对方的阵营。”
“这些间谍收集完情报后，在以特殊的方式传递出去。我们知道，天选者可以用精神力的方式控制丧尸，很有可能用这种方式互相交流，当然，以上这些还都只是猜测，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任何的天选者或者人类成为间谍的迹象。从这次挖煤行动看，显然，消息并不是通过人为的方式泄露出去的。”
张子枫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这位领导操心的事儿还真多啊！
将军接着说道：“另外一种情报泄露的方式，我们怀疑是电磁波。在两个月以前，基地通过广播得知，数十公里外有一处人类幸存者，于是拍了一只突击队前去营救，结果发现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突击队全军覆没。从此以后，基地里面变严格禁止使用任何无线电的东西。从那以后，情况似乎好转了一些，比如上次营救你们这只幸存者队伍，显然，敌人没有得到情报。不过现在看来，即使有线的通讯方式，也有信息泄露的风险。”
“你也看见了，基地内遍布摄像头，采集了大量的声音和图像，同时基地是用了许多台电脑，用来处理这些数据，控制电力设施，虽然是一个封闭运作的网络，但是，一旦遭到敌人内部入侵，这些东西都可能被泄露出去。这次挖煤行动从决策到实施，并没有完全回避摄像头，我怀疑信息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泄露的。”
张子枫紧张地向四周望了望，仿佛无形中一双巨大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将军说道：“你放心好了，这间办公室里不但没有任何电子设备，还释放了电子干扰，我们的谈话不会被监听的。”
张子枫沉默了一下，说道：“你的意思是，敌人有截获电子信号的能力，这听起来比存在神还要可怕一些。”
人类已经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对方不但具有丧尸这种高强度兵种，还具有信息化优势，张子枫忽然有一种感觉，人类作为一种落后的物种，距离灭绝已经不远了。
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要妄自菲薄，我们人类还是有许多优势的，只不过现在冬季即将降临，对于我们来说并是一个适合反击的时机。只要撑到春晚花开时节，我们一定能打败丧尸，收复故土，恢复文明！”
将军的声音不大，声调也不够抑扬顿挫，但张子枫还是能够感受到他话中的激情与渴望，心中感到震撼。凤凰基地庇护了上千人，貌似很成功，但对于将军来说，人类的胜利还很遥远。
将军话锋一转，说道：“不过眼下我们还需要尽力维持局面，对外不能让丧尸趁虚而入，秃鹰对于强攻基地没有兴趣是个好消息，但是其他的天选者未必都这么想，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对内则需要尽可能地做到团结。与温清云那件事，就当给我个面子，你们都不要计较了。”
张子枫恍然大悟，原来将军叫自己来，不仅仅是询问关于秃鹰的情况，还想在中间做个和事佬。他顿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原本自己在基地里的地位已经可以和护卫队长齐平了。
将军的面子当然要给的。张子枫笑了一下，说道：“我这个人本来就不记仇，虽然那个士兵侮辱了我朋友的女人，但是被打成那个样子，又当街失了面子，就当扯平了。只要护卫队不来找我们的麻烦就天下太平。但是如果他们主动挑衅，我可不敢保证什么。”
将军也笑了起来，说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们在研究院里安心住着吧，双方少一点接触也好。”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也难怪，没有将军的默许，叶欢怎么可能开这个口子。
冰冷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将军又说道：“对了，回头你帮我留意一下基地里情况。最近似乎有一些不好的苗头，我怕有朝一日在关键时刻会爆发出来。”
张子枫立刻竖起耳朵，说道：“怎么了，难道还有人要造反不成？”基地领导层掌握着绝对的武力，对于向平民发放武器非常谨慎——连自己也只能得到一把手枪防身。他相信即使全部平民一起造反，也会很快被镇压下去。
将军苦笑着说道：“如果是造反那倒是简单了，就怕有人蛊惑人心。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我一样不相信鬼神之说。最近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种说法，这次末日爆发其实是人类太过贪婪，上天降下神罚所致。我们应该做的不是抵抗命运的车轮，而是放下武器和防护，一心忏悔，祈求上天的原谅。”
张子枫瞪大眼睛，说道：“简直是无稽之谈！难道还要我们开门迎丧尸不成？”
“他们就是这个意思！”将军脸上也出现了忿忿的表情，说道：“在他们的心中，外面的那些丧尸是上天派来替人类洗刷冤孽的，被它们吃掉，就是净化了我们的灵魂。我们不但应该寻求自己内心的安宁，更应该普度众生，救更多人的于水火，将基地搞垮无疑是简单而有效的方式。”
“不会有人相信他们的荒谬理论吧，”张子枫说道：“活着多好，非得去死不成？还要拉别人垫背，这种人最可恶了！”
“怎么没人相信！而且还很有市场，这几个月我们已经秘密抓捕五个这样的疯子了，现在还关在这栋楼里，死不改口！幸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但未来就不一定了！”将军说道：
“许多人经过了外面的颠沛流离，在基地里又吃不好穿不暖，甚至被迫出卖身体，心里生出怨恨情绪也是正常的，很容易受到这种歪理邪说的蛊惑。基地里条件有限，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满意，也不可能将所有资源全部平分，所以暂时无力改变底层人的处境，加强监控也是眼下唯一能使用的手段了。知道为什么我们明知道摄像头可能被用来窃取情报，却依然大量使用吗？就是为了防止内乱的发生！两权相害取其轻，也只能饮鸩止渴了！”
将军叹了一口气，又说道：“说实话，我都不敢保证手下的军官和士兵会不会产生这种思考，毕竟人心隔肚皮。我们不能在这里龟缩太久，否则思想上的分岐或越来越严重。天气转暖之后，必须快速开始反击，用行动团结所有人。”
张子枫看着将军鬓角处的白发，不由得心生同情——他其实才三十岁吧，面相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就是平时操心太过造成的。想到将军在这里苦心孤诣为大家谋未来，却还有人处心积虑地扯后腿，不由得一阵心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