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逝。”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事实。
云齐天淡漠的抬起眸：“你也是大夫，病人的情况想是早已了然于心，昨日便也与我交代了，这些人命不久矣，今日见到又何必惊讶。”
“老夫、老夫……没想到竟这么快！”医正被指责了一把，懊恼的一甩袖子，“谁知道你昨天给他们用了什么药，这许多天都没事，偏就今日抬了这么多出来！”
如希岚湟所料，一旦有死亡，太医院就会开始推卸责任了。
祠堂内放置的那些病人，已经病了很多天，并不是没事，而是越病越重，不巧这两日就是临界点。而正好在这个当口，出了这样的事情，叫太医院抓住了说辞。
但只要长点脑子的就能听出，这个说法未免也太无赖了。
可刚死了亲人的灾民们才不会有心思去思考，顿时都红着眼睛看了过来，不知是谁带头骂了一句：“庸医！”
如同一粒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几仗水花，有几个汉子虎着脸站起来：“是你给俺爹吃了毒药，是你毒死了俺爹！”
“还俺娘命来！”
“求钦差大老爷给我们做主啊！”
“……”
周围还有侍卫拦着，灾民们一时半会儿冲不过来，但是情绪已经很激动了，恨不得马上扑过来咬人。
希岚湟看得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云齐天，心中担忧。
这些无辜的民众，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看得到眼前的悲喜，即使闹起来也叫人无法去怪罪。
可是这些嚷嚷，又着实让一个医者寒心。
没有人比希岚湟更清楚，祠堂里的那些病人云齐天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争分夺秒的抢回了几条人命。但所救回来的这些功劳，竟然没有得到一点感谢，反而是与他无关的死亡，让他千夫所指。
她想要解释，但现在的解释显然很无用，最有效的法子，便是让太医院一群人改口认错。
正想着该如何说辞，不远处有骚动，一股苦涩的气味传来，是负责熬药的小厮终于抬了药过来了。
挤挤攘攘的终于将药抬到近前，才发现此处气氛不一般，小厮们顿时不敢声张。
云齐天看着他们，声音毫无情绪：“早上的药你们迟了一个时辰。”
“昨日有几味药材用完了，太医们今早又都不在，小的们等着药材才耽搁了这许多时间。”领头的小厮讪讪的回。
京郊的药材都是从谦安带过来的，临时开的药方中缺几味药材的情况也很正常，但是昨天就缺了的东西，竟然没有太医院的人过问，这就不正常了。
医正的脸色沉了沉：“游方庸医胡乱开的方子，你们也当得真！看看这些，平白的浪费了药材！”
雪地上躺着的尸体不少，医正这话明摆着是指这些都是被云齐天的药给药死的。
这脏水泼得，未免也太过分了。
希岚湟实在看不下去了：“医正此话也太过武断，祠堂里面安排的病人早已是病入膏肓，太医院宁愿眼睁睁等着他们死也不肯再搭把手。此番云大夫将人救了回来，便是无上的功德，你们却是张口闭口泼了脏水。世人常说‘医者仁心’，本王妃在你们身上却是半点也看不到！”
换句话说，便是这些人不配为医。
方才被太医院摁着泼了这么会儿脏水，希岚湟早已不想憋气了，是以这话也说得并不客气。
医正听得怒火横起，脸色都难看了七分，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发怒。
云齐天从始至终神色就没波动过，就算这时候他也是先去尝了尝药，才微微皱了皱眉头：“药里的人参被换了？”
“呃……”医正被问得猝不及防，脸色又黑了一层。
希岚湟听出不对劲：“人参太医院此次没有预备，全是拿了霖王平日所用人参补贴过来，都是百年往上的好参，怎么竟是不对？”
“哼。”云齐天冷笑，此时他眼里才有了几分怒气，“这药里的人参全是陈年的人参渣滓，半点效用都无，拿来熬药有何用！你们早已耽误了送药的时辰，便是抢回来的三分性命，也被你们耽误去了两分，如今竟还在药里缺斤短两，是存心要将病人置于死地吗！”
他声音不大，却是掷地有声。
太医院的太医们脸色皆白了白，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分辨。
好半天医正才硬着头皮冷道：“你别当老夫什么都不知道，祠堂里安排的病人全都是奄奄一息的重病病人，生死不过就这几日，与这一时半会儿的耽误能有何干系！”
可他此话一出，大家都看了过来。
既然这些病人早注定这几天就要死，那为何刚刚还一口将死人的祸事扣到别人头上？
闹事的灾民们也听出了几分名堂，渐渐安静了下来，但还是看着太医们，那眼神里也不知是希望还是哀伤。
“云大夫！”有人从祠堂里跑出来，怀里抱着个小孩儿，“您快看看，他方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您看看……”
众人的目光全被吸引了过去，一个灾民忽然痛呼：“小宝！是小宝！俺家的小宝！”
希岚湟往那边看了眼，一个汉子双手扒着守卫，不停的往里面张望，一边喊一边试图跳进来。
“去，把他带进来。”赵原溱偏头轻声吩咐。
项然点头，转身安排了人，很快那汉子就被带了过来，直奔着将孩子抢进怀里：“小宝，爹的乖小宝，你怎么了？啊你怎么了？”
云齐天皱了皱眉，冷声道：“将人放下来，再耽搁下去就真要去了。”
汉子这才回过神来，将孩子松了松给大夫看，连大气也不敢出。
云齐天蹲下来把了脉，转身端了碗药让汉子给孩子喂下去，才站起来冲医正道：“烦劳太医将昧下的人参交出来，给幸存的病人熬水喝。”
这话可谓是没留半分情面了，只差指着人骂了。至于剩下的药，自然还是要先让病人都喝了，能抢得一分生机来是一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