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来了……”品茶似乎是他们这一行特有,凤安知喜茶,陈老也颇为喜爱,“来,刚泡的,雨后新茶,芬芳沁鼻。”
陈老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倒是比他泡的茶更加吸引人,茶的确是好茶,一出壶便满室芳香,这间茶室还是那么点大,无灯无烛,好在白日天晴,阳光明媚,不显得太过幽暗。
“多谢陈老。”凤安知礼貌接下,茶香四溢却半口未饮。
陈老看了一眼,转向窗外,不提也不挑明,“今日生意也是很好,比起镇上的,外地人明显变多了,这多亏了林姑娘。”
窗外虽是宁和风景,花草树植,精致独特,但能直观的看到店面,眼里好点的,能把店内人的一举一动看的一清二楚。
陈老当时的出现不是巧合,邀请也不是因为对阿娅的欣赏,谁会因为几句话就把信任交给一个陌生小子。
“陈老这儿生意一向很好,其实根本轮不到小子们做这些。”凤安知举起茶杯闻了闻,感叹的摇头,真是好茶,“镇上大户在您这儿每月预定的份数,可不是其他小店能比的。”
陈老道:“那你为何不拒绝。”
凤安知:“小丫头有想法没处放,有挥发的地方是好的,也是我太大意了。”
陈老眼稍低垂,一副慈祥和蔼的样子,“小公子什么意思?”
凤安知不答反问:“为何要抓林姑娘?”
气氛一度紧张,两人皆不语,直到茶凉风起,白云稍掩去日光,才起立开口。
凤安知:“小辈不日回京,特来向陈老告别,感谢陈老半月来对我们的照顾。”
陈老:“小公子客气了。既然要走,就带点花糕回去路上吃。”
凤安知微眯眼,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朝陈老拘礼:“那就谢过陈老了。”
凤安知提着一袋花糕出了门,回想起方才的对话,从怀中摸出纸条,撕碎,随手扔给无一,“处理了吧。”
回到凤府,该理的理了,该备的备了,再检查一遍,大抵下午就能出发。
林附不知从哪摸摸索索跑回来,一回来,就是辞行。
“哥……你真不和我们同行?”
“不了。”林附已翻身上马,着来时的行装打扮,帷帽一戴,面容不清,“凤老板,麻烦了。”
林附此番前来本欲带阿娅离开,没想到有诸多变故,不得不改变主意,希望……是对的。
凤安知坦然应下,林附隐去了面容,全然没了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全身气质稳重,生人勿近。
“对了,阿娅。”林附攥紧缰绳,突然又道。
阿娅:“哥哥还有什么话吗?”
林附笑着摇摇头,说道:“没事,你要好好的,药我替你保管,不要担心。”
凤安知听得疑惑。
阿娅:?什么?
还未等阿娅问出口,林附便策马飞快离去。
看着林附转头策马而去,阿娅心中不免有些怅然,失落之情布于脸上。
“你这表情,像在望情郎,而不是看兄长。”凤安知回头瞧见阿娅满面离苦愁容,调笑几句,转移情绪。
阿娅撇撇嘴,倒真的从不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回怼道:“你懂什么,你可有兄弟姐妹,可有妻子爱人?”
凤安知被问的一愣,没说出话来。
“我什么表情不知道,但你这表情就是傻……哈哈哈!”阿娅看到凤安知面无表情的一愣,像是呆住,觉得搞笑,开口调侃。
凤安知无奈的摇摇头,真是担心多余了,这两兄妹重聚分开两天不到,哪有那么多感情和不舍,真是白担心了。
可在凤安知摇头走开后,那个哈哈大笑的小姑娘却突然停了下来,神色比往常更加孤寂落寞。
她眺望于林附消失身影的方向,青石板的街道还落有马蹄踏起的烟尘,凤府街口本就人少,今日却更加安静,空荡荡的街口,连人影都不曾有一个。
大概是看凤府动静大,不敢经过吧。
阿娅如此想到。
修长的手指抚在领口处,那里一只挂着一枚通白纯粹,却又一丝瑕疵的平安扣,稍等一会儿,她又从怀中拿出一枚,模样与阿娅戴在脖颈上的一般无二,除了……比它大点。
稍许抚摸了片刻,阿娅回想起林附临走前与她说过的话。
避开了四下,将这枚相同的平安扣塞给她,“拿好,保平安。”林附这样说道。
他没有压低声音,即使有旁人偷听,也只当作是兄长的嘱咐与关心,可阿娅实实在在的看到,林附清俊与她相似的面庞上,是不容拒绝的严肃神情。
但阿娅还是拉出自己的平安扣,“没事,我自己有的……”尽管小了一圈,阿娅拿手下把玩了一下,这枚不知什么质地的白石,安静的躺在她的小手上,阳光透过树叶的残缝,折射出点点绿星,散发细微光芒。
阿娅惊讶,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平安扣还会发光,难不成是什么宝石,夜明珠啥的!
阿娅迫不及待要同林附分享自己刚刚的发现,“哥!你看……唔!”
林附猛地捂住阿娅的嘴巴,再飞快的将自己这块平安扣塞进阿娅怀中,不给阿娅推托的机会,牵起她的手,拉着她离开。
在走到凤安知身旁的一霎那,林附重新摆出笑嘻嘻的面孔,又是那个飞扬肆恣的少年。
凤安知疑惑地问:“二位怎么了?”
林附不紧不慢地接话:“单独道了个别,有些难过罢了。”
阿娅沉默的点了点头,问少年:“哥……你真不和我们同行?”
……
“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阿娅闻声回头,是凤安知见她没有跟上,又调头回来找她,结果看见阿娅一人安安静静的立在府邸门口,看着林附离去的方向,落寂又孤单。
阿娅少有这样的时候,凤安知颇感不适应,试图安慰道:“不必难过,都是到京城,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
阿娅背对着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将两枚平安扣放好,跳着来到凤安知面前,探近身子,咧出一口大白牙笑咪咪地说道:“凤哥莫不是在担心我?”
凤安知不避,直言道:“是。”
阿娅瞧凤安知一脸正直,全然没有羞郝或者不自在,觉得没意思,“你瞧,我一点儿事也没有,不用担心。”
阿娅翩翩蝴蝶一般在凤安知跟前绕了一圈,用实际行动表示“我很好,请放心”
凤安知有些无语的看着阿娅耍宝,明明和平常一样,可他却看到了一个孤独的女孩。
“你可别夜深人静一个人偷哭。”
阿娅脚下一颤,见鬼似得跑来了,这大哥是会读心术吗,怎么什么都被他看穿。
“你可别胡说,有辱我清誉!”阿娅大叫。
“清誉可不是用在这儿的……”凤安知颇为无奈的辩解道。
凤府闹腾的很,比街区热闹百倍不止,可林附没那么幸运,一个人孤独的上路,再被一队人挡住去路。
“吁——”林附一拉缰绳,骏马立刻抬蹄止步,踢踏两下,略显不快与躁动。
林附一下一下的抚摸着马背,顺着浅褐色的马鬃轻柔的顺着,仔细梳理,才渐渐让它平静。
“你这马儿脾气可真不好。”
前路挡着一群人,林附这话说的不急不缓,不轻不重,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与旁人听。
他身上无一把武器,背了个行囊一路轻装,若不是急急忙忙的赶路,就像一个游山玩水的公子哥。
可即便这样,前头的人都不敢小瞧他半点。
林附抚摸着身下红马柔顺的马鬃,目视前方,帷幔下一双乌黑色眼瞳蕴藏深沉怒意,帽下黑寂一片,万里晴空都衬不出半点色彩。
片刻,林附勾了勾嘴角,终于把话头引向前方。
“麻烦诸位让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