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天空很低,昭和总是觉得自己伸手就能碰到天上的云一样。她想伸出手试试,可她没有。身后的婢女开口唤她:“大妃,大妃?”她愣了一下,才寻思过来是在叫自己。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放肆任性的昭和公主了,她是漠北的大妃。“大妃,该回去了,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她点点头,把手放在婢女伸过来搀扶的手上。
漠北的宫殿比喻国宽敞很多,没有那么金碧辉煌,可不少一丝威严。人们见她进来,纷纷从坐榻上站起来,躬身向她行礼:“见过大妃。”昭和不知道这些人里有多少人是怀着敬意的。
宫殿的最前方有一个人半躺在座椅上,眯起眼笑着看她:“大妃来了。”然后向她伸出一只手。昭和看着那只白皙的手,上面没有练武磨出来的厚茧,如果不是指骨太大,说那是一只女人的手也不为过。她沿着台阶一步步上前,目光落在面前男人的脸上。毋庸置疑,这个男人生的很好看,只不过脸色过于苍白让他多了一份病态。
“大妃?“男人开口又叫了她一声。昭和把手放在他手上,浅笑着应声:”王。“这是漠北的新王,她的丈夫。
昭和依偎在赫然礼云的身上,和他一样笑着面对众人。赫然礼云揽过她的腰,对着众人举杯:”既然人已到齐,大家不必拘礼,开怀畅饮。“
然后他凑近昭和的耳旁,呼出的气息打在她的后颈上:”大妃适才走神了。“昭和想离他远一些,可没料到他的手劲这么大,只得作罢,叹了口气:”不过是在想王生的俊美而已。“赫然礼云听了她的话顿了一下,把头搭在他的颈窝上,笑出了声。
台下有人看着他们亲近的样子,嗤笑一声:”咱们这位新王可真是好手段,竟然娶到了喻国的嫡公主。“”可不是,本来王位没他什么事,结果人家有了喻国相助,生生把王位夺了过来。“
”行了行了,这事是咱们能议论的吗,可别忘了大王子的下场。“听到这句话,议论的人噤了声。
先王病危之时,所有人都以为该是大王子理所应当的继了王位。谁想到一向病弱不争的三王子求娶了喻国的公主,又拿出大王子与先王的嫔妃私通的证据,让先王一怒之下撤了大王子的权,贬为庶人,流放荒地。可不出半月,就传来消息,大王子在荒地失踪了。先王悲痛,后悔莫及,一天也没有挺过去。这期间,三王子一直守在先王床前。
其他王子不是害怕喻国会出兵相助,就是本没有争王位的心。于是,三王子成了漠北的新王。
昭和记得,她到漠北的那一天,正好是赫然礼云成为新王的第一天。
夜晚,漠北王宫里灯火通明,处处喜气。昭和坐在床上,等她的王到来。漠北的婚俗没有红盖头一说,让昭和很是失望。在她不懂事的时候,她最希望可以像她的表姐一样,出嫁时头上盖上喜帕,由新郎官领着,两个人拜了天地,然后相守一生。
那时她不懂事的时候。
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进来,满身酒气却神情自若。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好像都在等对方先开口。终于,那个男人笑了:”我见过你。“昭和也笑了:”王真是好记性。”赫然礼云抬脚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了很久:“比以前好看多了。”昭和没说话,只是在脑子里过了很多遍都没想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眼前这个男人。
“你知道为什么你父皇会愿意把你嫁给我吗?”昭和心里咯噔了一下,但面上的表情还是没变。赫然礼云对昭和的淡然很满意,他松开手:“你都不好奇为什么你父皇会帮助我成为漠北王吗?”昭和看着他,想了一会,开口说:“我只是嫁给漠北王而已,他是谁,没有多大关系。”
赫然礼云笑着点点头,好像她的回答是在意料之内一样:“当初你父皇犹豫不决,于是我偷偷去见他,告诉他说,只要助我登上王位,我一切听从他的安排。“昭和低着头,赫然礼云看不见她的神情,他接着说:”而且,我活不长。“
昭和觉得有点冷,她缩了缩脖子,没有开口。”只要在我死之前让你怀上孩子,让下一任漠北王有喻国的血统。“
昭和抬眼看着他:“我从小就知道我是要和亲的,所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赫然礼云撇了撇嘴,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昭和挑眉,等着他说下去。
赫然礼云伸手抚摸她的脸:“我从你父皇殿里出来的时候,看见了你,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笑的很开心。然后,我发现,我好像爱上你了。”他慢慢凑近,吻上她的眼眸,有些颤抖。
昭和觉得这个人有病,大家都是各自利用,还非说的那么深情。
昭和盯着床幔上的铃铛,尽量让自己忽视身上传来的疼痛。忽然,有人揽沉默住了她的腰:“疼吗?”昭和沉默。
赫然礼云没听到回答,不死心的晃了晃她,再次问道:“疼吗?”昭和的脸红透了,依旧咬着牙不开口。
赫然礼云瞧她气鼓鼓地摸样笑了,决定放过她,于是换了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昭和扭过头瞪着他:“昭和!”他没想到昭和会回头,愣了一下,又笑着摇摇头:“不是,我知道昭和是你的称号,我问的,是你的名字。”
昭和讶然,眼底好像有光闪过,过了很久才开口道:“我叫李诺,阿诺。”
赫然礼云抱着她,把她的脑袋埋在自己胸前,喃喃地唤着:“阿诺,阿诺......”昭和不知道这是什么感受,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了,他们都叫她昭和公主,连父皇母后她的兄长都只是叫她昭和。她很想问问他们,是不是忘记了她的名字。
那一刻,昭和有一种错觉,那个男人真的爱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