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饭,一家人坐齐,许英开口,“叔,姨,吃完饭我要出去一趟,去找个同学,可能要大半天才回。”
刘解放嚼着馒头嗯嗯点头,徐凤琴则微笑着关怀,“哪的同学,男的女的?”
刘金狗知道她是去找那个音乐老师,连忙阻止,“不要去。”
开玩笑,要是没有叶不凡倒无所谓,抄歌唱歌当个明星也挺好,现在多了叶不凡这个同道中人,这事就得放一放。
抄袭,多丢脸呐!
父亲刘解放不知道这些,他以为刘金狗是个媳妇迷,不想让许英离开自己,便开口:“为什么不让去?英子这七八天有多辛苦,也该出去走走,放松放松。”
末了对许英笑:“去吧,去找找同学。”又对婆娘徐凤琴说,“拿一百元给英子。”
徐凤琴立即起身去拿钱,许英连忙摆手解释,说了刘金狗唱歌的事,大肆赞扬,把金狗说成歌神下凡,曲好词也好,越听越好听,昨晚她甚至睡觉都在回味,要不是怕吵着二老休息,她都想把金狗喊醒来让他再唱。
这么好的天分,如果不加以推广,那就是埋没人才。
说到后面,许英眨着眼撒娇,“我不管,我不知道你有这才能便罢,既然知道,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埋没,再者说,你歌唱的好,也能给咱家多份收入,我可知道,那些歌星个个收入不菲。你要成为歌星,叔叔阿姨也不用再去田里背日头,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滋味你也知晓,等你成歌星,咱家人都跟着你沾光,享福。”
许英一口一个咱家,听的刘解放眉开眼笑,“讲的好,我是大老粗,没啥文化也没见过世面,既然你说行,那就行。”又喊婆娘,“取五百元,让英子去活动。”
徐凤琴转身再进屋,许英拦着,“不要不要,我同学,顶多是在家吃顿饭,不用钱的。”
其实不用许英拦人家也不会给她取,一句客套而已。
眼见如此刘金狗无奈,阻止不了就改变策略,等那音乐老师来了就说曲子还没定型,词也未写好,搪塞过去不就完了。
当下不再阻拦,只说让许英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许英吃完饭,在旁边侯着,她要收碗刷锅,刘解放催促,“去吧,碗给你姨刷。”
徐凤琴也催她走,许英推脱不了,只好起身,临走给金狗掖掖衣领,像哄小孩样嘱咐,“我不在家你乖乖的,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那一百元当然是接了的,这方面刘家做的很到位。
许英前脚走,刘解放后脚就黑脸,拿出旱烟来卷,问金狗,“你觉得英子咋样?”
金狗说好着呢。
刘解放哼哼,“好着呢?人家那是非常好,把你伺候的比皇上还舒服,沟子门门都给你收拾的比脸干净。”
说的刘金狗害羞,这糟老头子,说话真粗。
但说的是事实。
许英帮他清理大便,先用板子刮,再用布条蘸水洗——这样可以避免手碰触他的隐私部位。
许英给他洗屁股总是把他幻想成牲口,比如牛,比如狗,比如猪,反正不把他当人看,这样也不会尴尬。
这种做法却得到刘金狗一家的赞赏,夸她细心。
刘解放叹一声,“她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不踏实。”
徐凤琴便问,“为啥?”
刘解放哼哼,“她把你儿子伺候的跟皇上一样,堵住你我的嘴,等她将来抽身走,你我也不好拦她。哼哼,这女子,聪明着呢。”
金钱债好还,人情债就不好说了,许英现在做的越好,刘家将来越不敢为难她。
毕竟,国人讲究个人活脸树活皮。
见如此,徐凤琴就为难了,“那怎么办?”
刘解放哎一声,点烟抽。
刘金狗倒无所谓,“她真要走就让她走,强扭的瓜不甜。”
“你说的那是屁话!”刘解放瞬间暴怒,“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那么俊的媳妇让她跑了,你不心疼呀。”
这么说刘金狗就不高兴了,感情的事哪能强迫,再者说,自己一个瘫子,不让人家走又有什么用?
刘解放不语,只是拿烟袋锅往刘金狗大腿上放,金狗烫的痛,“你疯了?”
刘解放嘿嘿笑,“看,你这不是有知觉。”
“当然有知觉,我以后还能站起来呢。”刘金狗气呼呼道,腿上疼痒疼痒的,偏偏不能挠。
“那不就得了,既然有知觉,娶个媳妇不用那不是白费了?”
这话说的,那得有本事用才行啊。
刘解放吧嗒完一袋烟,笑了,“等着吧,就这几天的事。”
刘金狗听到一丝不祥预感,“你想干嘛?爹我可告诉你,别胡来哈,别给我搞什么幺蛾子。”
“哎呀反了你了!”刘解放反手一烟袋锅砸到刘金狗脑袋上。
刘金狗无语,能怎么办?
受着呗。
……
……
许英骑自行车出了刘家峁一路往县城赶,车轮子踩得飞快,四十里路,一个小时到。
到了县医院,用徐凤琴给的一百元买了些苹果,梨子,鸡蛋糕,提着去病房。
父亲还在那间病房躺着,氧气管早拔了,母亲王彩霞在旁边坐着,身形瘦了一大圈。
许英进去喊妈,王彩霞身子一震,立即来迎。
“乖女~”
只是一声,眼泪就滑落。
许英原本还想强装笑脸,当下忍不住,母女抱头痛哭一场。
等情绪稳定,许英拿出鸡蛋糕让母亲吃,再问父亲情况。
王彩霞道:“手术还算成功,颅内淤血基本吸收完了,过几天做脊椎恢复。”
说着,面上愁云惨淡,仔细看女儿脸,“你咋样?在他们家。”
许英便起身,转着圈给母亲看,“你看呢?”
王彩霞露出艰难微笑,“好像吃胖了,衣服谁给你做的?”
许英咯咯笑,“到底是包工头,家里伙食好,每顿都是四菜一汤,隔两天就吃肉。衣服不是做的,是买的,解放商场买的,我没去,他妈比着我高低买的。”
“人家对你还不错。”王彩霞说,脸上忧伤几乎看不见。
“那是,这么漂亮的媳妇,那是他们家的福气,还不乖乖捧着。”
“那你……跟那个咋样?”母亲低声问,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强忍着才没哭。
不是万般无奈,谁愿意让女儿去伺候瘫子。
许英咯咯笑,凑近母亲耳边,“瘫子可喜欢我了,对我言听计从,我说什么他听什么,我一不高兴,他就可怜巴巴地求。”
末了小声说:“瘫子脖子以下无知觉,晚上睡觉也是两被窝,人家也不要求,只要我让瘫子饿不死就行了。哎,想想过几天我就要离开,还有些不忍心呢。”
许英说,瘫子蛮可怜的。
“可怜那是他的命。”王彩霞换口气,挺直腰杆,“通知书还没下来?”
“应该快了,就这几天。”许英说,大眼睛眨眨,“等会我去学校问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