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
他不会打掉我的孩子,不会染指我的姐妹,不会离间我的父亲,不会砍掉我的手脚,不会把我当做畜生一样的侮辱……
“我绝对不会后悔,我不爱你……我现在就杀了你!”
有撕裂肌肉、骨骼破碎的响声,她把尖刀扎进他的肩膀,太用力了,以致贯穿了身体,他的背后露出猩红的刀尖,血珠随之滚落。
这一刻,暗器打在了她背上,暗卫受了令,没有痛下杀手,梨花落的尖部被掰弯,但是巨大的力道将她推向了面前的男人,被顺势抱住。
“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你!”她死命地推,狠狠转着刀柄,男人发出痛苦的闷哼,可是奇怪的,他明明中了麻药,受了重伤,力气却依旧大的让她无法挣脱。
“红月,红月……”轩辕北死死地将她摁在怀里:“我留不住你了,最后一次了,让我好好抱抱你,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她没用地心软下来。
伸手环住了他的肩,将头靠了上去。闭上眼睛,她告诉自己,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把你当做我爱的人。
然后,那个对她许下承诺的人,那个折下一枝海棠花的人,将他埋葬吧。
下午一场急雨,淅淅沥沥,下了不到一个时辰,傍晚时薄云散去,夕阳斜照,碎金般洒落下来,脚下青青碧草,远处绿油油的麦田,皆随着晚风轻拂,一波一波,深深浅浅,明灭变幻。
他转头看着女人的侧脸,余辉勾着出她优美的轮廓,却模糊了眉眼,他竟一时看不清楚她的样子,只瞧见那鬓间零碎的发丝,凄凄惨惨地晃着,不由伸手为她拢去。
“你这样跑出来,宫里没事么?”她眺望远方,平静地问。很难想象,她与他能和睦地坐在一起,同看夕阳。
他将一律碎发拢至她耳后,指间没有离去,而是在她光洁的侧颊上轻轻滑动。“没关系,都交给澈了。”
呼吸微微一滞,她抿了抿嘴:“你的儿子,不是我杀的。我确实让愿打愿挨动了手,但是,轩辕明浩被风十三抢走了。”
“风十三?”
“风十三,去查查他吧,有人比我更想对付你。”
薄唇勾起,轩辕北笑了:“你在为我担心?”身侧响起刷刷声,见红月站起身,一张俏脸满是轻蔑,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不管狂烈的愤怒还是彻骨的痛楚,能让你感到这些的,必须是我才行。”
他却摇头,伸手摸着胸口:“已经是你了,一直都是你。爱也要,恨也好,怨也好,惧也好,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我心里有你。这里,全部都是你。”
可是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红月摇头:“若真如此,你当初为何那样待我……”
她并不是在提问,而是陈述,事实就是如此,还问为什么?就如问她为何要恨轩辕北,只是因为,她理所应当地恨他,她所恨的、怨的、愤怒的,不过就是因为那些事实罢了。
她早已经不去追问为什么,因为已经知道了太多、接受了太多、承受了太多,再也无力去问那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娶她,又为什么要恨她?
为什么要爱她,又为什么要杀她?
就算知道了,又能挽回什么?
“当初……谁知道为何……”他痴痴地看着她,痴痴地嗤笑:“谁知道为什么?我也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什么会那么对你。恨吗?同样的恨,我却容下了紫幽,容下了映月,甚至我连息封贤本人都荣下来,为什么偏偏容不下你。当初,我也只想杀掉你罢了……哪里有什么为什么。”
这样,是不是太奇怪了。他爱息红月吗,若爱,为何能痛下杀手,若不爱,为何在她死后又会相思入骨。
其实,他也有很多为什么。
红月忽然觉得轩辕北很可怜,激发了她身为女性天性中具备的关怀。然而片刻后,她背过身不再看着他:“听说了你儿子的四相,我是说过要拿他剁了喂狗,但是知道这句话的人,不多。”
即使没有回头,也知道男人的身体僵硬了,他的脑海中一定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脸,因为此刻她心中亦想着这个人。这是一个能给轩辕北重重一击的人。
没错,从一刻前,她就开始算计他了。
“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她不再说话,提起裙角一步一步离去。行至一丈远,听见了背后的声音:“红月。”
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只是想,此次一别,大概再也不会有这样看着你的时候了,所以我想你回头,再让我看一眼。”
女人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晚风拂乱了她的背,许久许久,而后缓步离去,终于还是没有回头。
再见到江寒雪的时候,他正与尉迟凌对峙着。两人却久久没有动手,直到红月归来,尉迟凌从随从手中接过一只狭长的锦盒,递给了她。
“这时陛下让末将转交,陛下交代,要亲自交到大人的手中。”尉迟凌说完这话就离去了。
“我以为他要杀我们,却迟迟不肯动手,问他想要做什么,他也不说,耗了好些时候,原来是为了给你这个东西。”江寒雪凑了过来,问:“里面会是什么?”
红月摇了摇头,猜不透。看了眼天色:“大概不会有危险了,进屋再说。”
江寒雪颔首,拽过愿打愿挨回了农舍。兄弟两个没心没肺,回屋倒头便睡,红月独自坐在凳上,摊开手掌抚过锦盒上镂空白玉雕花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