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眠自那日接到所有人顺利返回的时候就心中欣喜,好好的修整了几日后,气色红润,面有光泽,整个人因为有孕的缘故显得光彩照人。
虽然身子重,不喜外出,可是还是日日让人折了花园里的梅花,给屋中添了些活色生香。枫眠靠在床几上,欣赏着皇上上来的各色布匹,皆是柔软的糯锦。这些锦缎是莫乌南部郡县的特色贡品,每年不过几十匹,而现在皇上竟是挑了些沉稳的男子所用的颜色布匹送来,想必是要枫眠做给这个还未出世的小皇子的。枫眠抚着这些光滑柔软的缎子,心里也柔软至极。流光溢彩的颜色将整个云宫都映的如同点了彩烛。
“皇后娘娘,素妃娘娘来了。”定儿从屋外走进来向枫眠禀报。
“素秋满,这个时间她不应该准备侍寝吗,怎么会来云宫?”枫眠不解的问定儿。
“奴婢不知,只是素妃娘娘一身黑衣斗篷,想来是不想让外人知晓。”定儿眼中有些担忧。
“让她进来吧,你让戒儿带着暗卫在屋外观察,一有异动,就直接进来。”枫眠经历了这场战事,倒也让她成长了不少,从最初的简单不知所措,到现在思虑周全,已经有了一国皇后的样子。
素妃从外面一进来就跪在地上,枫眠心中不禁疑惑,一脸迷茫。
“皇后娘娘,从昨夜起,皇上就不知因为什么事情大发雷霆。秋满愚笨,不能宽慰皇上。只能小心的伺奉皇上,可是……可是……,今日来传召侍寝的宫人说起皇上似乎心情并没有好转,宴会前还在书房摔碎了茶盏。秋满斗胆恳求娘娘,能不能让皇上移驾云宫,求皇后娘娘开解皇上,万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你今日闭宫修养是为了躲避皇上的怒火?”枫眠看着战战兢兢的素秋满,心里倒是有了些同情。
素秋满小心翼翼的撸起了宽大的衣袖,只见上面青紫泛红的伤痕累累,一看就是被鞭打的痕迹。这让枫眠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你这是……”没等枫眠问完,她自己就反应了过来,是霂承天,是霂承天拿着素秋满在宣泄自己心中的怒气。
“这是身上最轻的伤,是能给娘娘看的伤。”素秋满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常枫眠,语气里却是对霂承天的担忧和心疼,丝毫没有对自己遭到如此不公待遇的愤恨。
“苦了你了。”常枫眠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没有想到皇上想要铲除徐家的心竟是如此决绝,以至于巨大的失望竟然让他难以控制。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柔弱的女子竟然对霂承天一往情深到这个地步,就是自己也万万做不到啊。
看着枫眠疼惜的眼神,素秋满也有些伤感。“皇后娘娘,您是知道臣妾的出身的,当时要不是皇上肯出手相助,我断然是早已魂归西天了。现如今,得皇上宠爱贵为素妃,早已经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我对皇上除了深深的感激,更有敬仰崇拜和爱慕,别说被打,就是皇上要我这条命,我也会开心的给他,只要他用的上,我的所有都是他的。”
常枫眠静静听着素秋满的话,她自认与霂承天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与其他嫔妃决然不同,可是她心中却是有着原则,底线和牵挂的。在常府,守护百姓安宁,保证莫乌传承就是他们永远不变的信念,任何人不得践踏的底线。拥有这样一份纯粹的爱情,即使是是非不分,别无他念,又何尝不是一种狭隘的幸福。
“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这伤可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好的,我安排医正给你诊脉对外称病吧,直到你觉得自己好起来了,再侍奉皇上。我会好好安抚皇上,不会再让他如此恼怒了。”枫眠知道,对于素秋满来说,这就是她来的全部目的。
是夜,霂承天乘御辇来到长乐宫外,却被告知素妃娘娘病了,为防止有伤龙体,今夜是不能侍寝了。兰空记急忙凑上前去,询问霂承天要去哪个宫中就寝。霂承天却摇了摇头,“湖边走走吧。”一行人跟在霂承天身后,小心翼翼的在长乐宫外的紫云湖旁走着。霂承天心中烦躁不已,一闭上眼睛就是徐家两家人志得意满的眼神和满是笑容的脸,这让他难以忍受。现在就连到后宫来,也是不顺心。皇后有孕,贵妃身负重伤,至今未醒,素妃也病了。霂承天几乎要抓狂。
“花灯漂走了,快,看花灯漂到那边了。”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传来,在这个黑夜中竟然充满了诱惑。“参见皇上。”来找花灯的宫女一拐过面前的亭子,就看见明黄色的龙袍如同天降般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宫女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花灯,立刻跪倒在地。
“你是谁家的丫头,这么晚了还有闲心在湖边看花灯?”霂承天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衣着朴素的小丫头,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让霂承天的心竟开始有些荡漾。
“回禀皇上,婢女是芷萝宫青贵人的贴身丫头,今日是陪主子来散心的。”小丫头虽然没怎么见过皇上,但是回答问题颇为得体,让霂承天很是满意。
“翠竹,你找到了没有?”一个身着素绒绣花袄,捻金银丝线滑丝锦披风的女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女子妆容精致,颇有些小家碧玉的样子,只是声音中充满了骄纵的语气,霂承天对这个女子并不陌生,他的父亲是朝中一名文官,而这个女子是他的父亲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塞进来的。新鲜劲一过,霂承天将她封为青贵人,便抛之脑后了。今夜一见,倒是又有了些兴致。
“皇上这个时候不应该在长乐宫中就寝吗?怎么会出现在这湖边。”青贵人故作单纯莽撞,毫无心机的询问着霂承天。
“呵,你倒是乖巧,知道朕应该宿在长乐宫中,想来今日是你在这里,让朕不能安眠啊。”霂承天一边回答着青贵人的问题,一边走上前拉着她的手。兰空记有眼力的让御辇转向芷萝宫。
芷萝宫的主位蘼妃被打入冷宫后自尽而亡,与青贵人同时住在芷萝宫中的岚贵人因为宫外与贵妃“通奸”的男人意外被箭杀,所以偌大的芷萝宫中只有青贵人自己,显得有些冷清。
枫眠这一夜都没怎么睡好,她当然知道霂承天去了芷萝宫,可是即使是那样,她也不想把霂承天留在云宫。她似乎越来越不了解她的这个承天哥哥了,如果不是这次战争,她还是那个对他百依百顺,依赖有加的枫眠,可是现在她却发现自己离着他越来越远,远到她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枫眠抚着自己已经大起来的腹部,眼神温柔,不管怎样,自己的这一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在霂承天身边,成全自己从小到大的梦想,成全常家在莫乌的位置。而现在自己的孩子也要出生了,想起霂承天送来的那些适合男子穿的花色糯锦,心里不觉好笑。即使是个公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枫眠摇了摇头,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管怎样,霂承天对自己是温柔呵护的,或许自己并不该再奢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