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阳益县医正的帮助,海瀛慢慢恢复了些气力,本想着尽快回到皇上身边,却没想到等来了让自己回京的旨意。这给海瀛浇了一盆冷水。皇上自打知道枫眠有喜后,突然间的冷落让她很不是滋味。但是旨意已下,容不得她求情,只能乖乖的掉头回京。
海瀛在回京城的路上被徐厉城狠狠地教训了一番,这次动用杨子江刺杀枫眠失败,确实给自己惹上了麻烦。这次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徐家在各地的亲信不少,多一个杨子江不多,少一个也不少,最重要的是把徐家和这件事脱离干系,不能让皇上有一点疑心。据翠微山的部下带回来的消息,皇上已经下令严查各地方配发的箭矢,所有箭矢去向必须报备审查。通过查验这些箭矢,杨子江的阳益县必然露馅,一旦皇上下令关押至天牢,他们在想下手除去就不容易了。虽然杨子江已经安排好了替罪羊,但谁也保证不了这个杨子江不会被牵连。
“爷爷,这件事是海瀛思虑不周,出现了差池,这个杨子江是断断留不得了。”
“海瀛,这件事交给爷爷来安排,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想个法子留住皇上的恩宠,只要你有恩宠在,徐家即使有牵连,也不至于出大岔子。”
“现在皇后有喜,皇上一心都在她身上,我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我也造个孩子出来?”海瀛话一出口,顿时觉得一个激灵。
“这么大的谎,你有把握吗?”徐厉城看出了海瀛的想法,这个孩子跟随自己在战场厮杀,虽是女孩却从未胆怯过,是个有勇有谋有决断的女子。此次虽然冒险,却也不失是个好办法,杨子江这步棋棋差一招,虽然是海瀛这孩子心急导致的,但是不得不说一旦事成,为徐家除掉的是几代人的心头之患。徐常两家是世代武学之家,家风森严,从表面上看两家都是肱股之臣。在外人眼中,两家除了公事也并无联系,更谈不上矛盾,但其实私下里却早已成为对方的眼中钉,一代代人之间斡旋争斗,从未停歇。
“我会好好谋划。”海瀛沉思片刻,幽幽的说道。
……
第二日,一身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的海瀛看起来娇美动人,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彩石,把这个给梅大人。”海瀛写了个字条,随手装进了桌前的妆盒里。这个盒子一送出去,她便走上了一条艰难卓绝,不能回头的路。海瀛抿了抿嘴,又看了一眼那个盒子,便打发彩石去了。
“蒙玉,去把徐海叫来。“海瀛唤来了自己另一个贴身侍女蒙玉。蒙玉是海瀛在南部长汀县战场上救下来的小姑娘,只比海瀛小两岁,蒙玉是长汀县县主侍卫家的孩子,父母都在长汀一战中被乱刀砍死,只剩这个孩子。
那是海瀛第一次跟随父亲和爷爷上战场,便捡回了蒙玉给自己作伴。这个小姑娘会些拳脚,也从不多事,稳重的性格让海瀛的父亲很放心,便一直留在海瀛身边做侍女。
蒙玉为海瀛叫来了徐海,徐海一看见海瀛就自己闹了个大红脸,想起前些日子给海瀛治病的事,心里就疙疙瘩瘩的。
海瀛看见徐海这样,便笑着对他说:“论亲,你是我的弟弟,论理,你是医正,所以我并不在意,你也不必多想。”
徐海连连称是,并安静的跪在屋中,听候海瀛的差遣。自为徐海瀛医治箭伤后,徐海一直负责开药方和采药,一路上沉默不语,从不与任何人说起跟海瀛有关的事情,这让海瀛和爷爷放下了心,毕竟还是在一个家门中生活了那么几年,也算是自己人。
“你可有办法让我出现喜脉?”海瀛直接了当的问。
“这……姐姐,欺君可是死罪。”徐海颤抖着声音回道。
“你做我的专侍医正,直至十个月后我生产,然后我晋升你为太医院大医正,一步登顶,怎么样?”
“如何生产?”徐海一脸疑惑。
“偷偷运进宫个孩子,是个难事吗?”徐海瀛盯着徐海,她不允许徐海不答应。
“姐姐这跟要了我的这条命有什么区别,这十个月要躲过多少眼线,要怎么缜密的计划,才能在这么多人的关注下蒙混过关啊,我徐海没有这个本事,请姐姐恕我惜命,我从战场一路小心翼翼活到现在,哪里还有这样的魄力和胆量,姐姐错看我了。”
“你没有拒绝的余地,我想你应该明白。”海瀛阴沉着脸,威胁道。
“姐姐恐怕有所不知,自那日进帐篷给姐姐拔箭的那刻,我早已给自己留了后路,那日我给你的伤口下了苗银粉,姐姐想来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它是西南边镇的一种奇妙的药材,可以帮助止血和恢复伤口,对你的病有极好的功效,可是如果过量,那么你将对它产生依赖,每三十日必须进服苗银粉,否则将会是百痒难忍。当然这服药只是起到保全我自己的功效,不会影响姐姐的前程。”徐海将当日撒上的粉末解释给海瀛听。
“你……你竟然敢对我下手!”海瀛怒不可遏的拍案而起。
“看到你们杀掉了阳益县所有医正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做对了。”徐海淡定的跪在地上说。
“你是个无赖,当初爹爹就该一刀砍了你,不该救你回来,竟然还让你入了家门。”海瀛气急败坏的看着堂下的这个人,心里一片凄凉,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恢复的这样好,竟然有这种原因。
“养父养母的救命之恩,徐海没齿难忘。只要我徐海能好好活着,我绝不会做让他们伤心的事。“徐海看着徐海瀛,这个姐姐虽然不喜欢自己,却也没有算计过自己,这次的事情他无法帮忙,却也不能看着她铤而走险,寻求别人帮忙。
“姐姐,此事事关重大,我不会说出去搭上徐家九族与自己的性命,只是姐姐要好好想想,这件事万万不可。宠爱可以用计谋夺取,可是欺骗会伤了感情的根本。“徐海小声劝道。
徐海瀛怒目而视,“我已把消息传给了圣上,还要怎么回头。“
徐海叹了口气,这个姐姐勇猛机智,却没有忍耐与等待的修养。这何尝不是将自己推向绝路的缺陷。
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静默之中。徐海瀛没有说话,只是控制着自己要爆发的情绪。
“我来想办法吧!“良久,徐海说道。既然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徐海自然不能看着她作茧自缚。徐海静静的站起身,向帐外退去,他知道,自己刚刚赢了自己的性命,却又主动将自己推向了深渊。可是背负着养育之恩的自己,根本没有任何选择,或许这就是进入徐家,拥有了自己人生的代价。
早晨的阳光还不算毒辣,随着太阳升起,透过屋顶的琉璃瓦片的反射,让海瀛的屋子里光线极强,温度也逐渐的越来越高。海瀛一身凤尾裙已经被汗浸透。
徐海手握她的性命又知道了她的秘密,海瀛赌的就是徐海对自己父母的感恩之心。徐海不会让自己陷入死局,更不会看着父母受牵连而选择旁观。
所以眼下徐海并不是最重要的。刺杀枫眠之事是重罪,一旦泄露,她只有皇子和恩宠能保住她徐家世代荣华和地位。海瀛在心里思忖着,恨恨的一拳捶在了桌子上,她知道徐海是为了自保,对她并无伤害之心。当时杀掉阳益县所有医正的时候,爷爷确实也想杀了徐海,只是回京的路上还需要他一路照顾,就先留下了他。现在想来竟是万幸。
海瀛看着站在一旁的蒙玉,陡然想到蒙玉是南部长汀县的人,应该对此有些了解。
“蒙玉,你是西南边疆的人,你懂不懂些医术?”海瀛突然抬头问。
“回主子,蒙玉自小习武,并不懂医术。只是这苗银粉乃西南医者常用的药物,用于生肌止血,想来他应该是没有刻意伤害主子的意思。”
“这药物过量使用有毒?”徐海瀛蹙起了眉头。
“不错,会产生依赖,并且苗银粉跟当时医正使用的任何药物会融合在一起,产生特殊的毒素。只有当时的医正才知道如何解除这种毒素。”海瀛点了点头。
此时彩石回来了,海瀛知道自己这个计划无论出现怎样的变故都要继续下去,否则自己将牵连整个徐家。梅清展已经将自己有喜的消息送出去了,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蒙玉,你去附近寻个有喜的小妇人来,把她悄悄带回宫去,记住是有喜一个月有余的,回去后找栗娘安置。”海瀛吩咐道。
徐厉城一走出徐海瀛的房门就开始着手处理杨子江的问题。他先是安排自己的亲信探探皇上那边查到哪一步,争取在皇上查到徐家之前,把所有线索掐断。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兰空记这个皇上的得力干将,早已经将事情的原委看了个清楚。这兰空记与其说是神秘莫测,不如说是老奸巨猾。这个人从先帝在时就是众人的眼中钉,如今霂承天继位,他依旧在自己的位置上岿然不动。
兰空记从常枫眠中的那一箭上看出了端倪,这是朝廷配发的官箭,显然不可能是铸造府失窃,那么就一定是朝廷的兵谋逆造反。遇刺的地方距离阳益县极近,任何其他县邑的兵出现都会阳益县守卫的注意,那么毫无疑问必定是阳益县的兵。阳益县县主杨子江有最大的嫌疑。虽然兰空记还没有把自己的推断报告给皇上,但是他已经暗暗放出风去给了常洛衡。这件事并不适合他这个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查出来,而身为京城拱卫的左相常洛衡查出事情的原委是再合适不过了。
杨子江回到阳益县后一直心神不宁,他不知道自己给心爱的徐海瀛妹妹惹了多大的麻烦,但是却清楚的知道,这次自己是凶多吉少,或许徐家能看在自己忠心追随的份上饶了自己的性命,但是自己的这些兄弟们却难逃一死。杨子江看着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一时悲从中来。
夏日的阳光格外刺眼,把阳益县烤的透热,杨子江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要到自己的妾室房中透透气的时候,一条结实的麻绳从身后狠狠地勒住了自己的脖子。杨子江是武将,力气极大。可是却丝毫反抗不得,只能看见一双有力的胳膊着着似官家侍卫的衣裳,紧紧的控制着自己。
袁成没有给杨子江任何反抗的机会,事成后袁成把杨子江挂在了自己家的小花园的长廊上,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认罪书,放在长廊的美人靠上,整理好一切后,袁成迅速的翻出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