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西行，穿梭在喜马拉雅山和冈底斯山之间。海拔越来越高，风景越来越好。不忍心阖上眼睛，哪怕只是一小会，就怕错过了美丽的瞬间。这里的风景每一天每一分都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光线，不一样的色彩。当却藏布，也就是马泉河，一直在路边蜿蜒相伴，两座并肩而列的雪山圣洁地挺立在天地之间，很近很近，仿佛触手可及。我询问着那些骑着马儿的藏人：“这座雪山叫什么名字？”可是他们根本听不懂汉话。老刁当了翻译，他们立即神色肃穆地说着些什么。老刁转过头来对我说：“这座雪山是这里人们心中的神山，名字叫多让普列炯雪山。”
越向西方走，鸿蒙初始般的荒凉感油然而生。路面是今年五月才修好通的车，倒也宽敞辽阔，一眼望不到尽头，连接着蓝天和白云，甚至还有雪山，总是感觉路的那一头就是天际，难道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路？据说“御弟哥哥”唐玄奘西行取经时走的就是这条路，九九八十一难的经历，最终到达西方圣域取回真经。若果真如此，那我在此地修行也不枉一生了！
西藏进入雨季的天说变就变，天气忽然阴沉了下去。路上不见人，甚至除我们以外的生物也越来越少，更没有看见传说中的野生动物，有点“举目无亲”的感觉，真是“人往苍黄里走，心往空旷里钻”。
空间概念越来越明确，但时间概念让人越来越模糊。晚上8点多了，时光光怪陆离。忽然看见两个游人费力蹬着自行车，全副武装地包裹着，看不清是男是女，只看见他们已经累得耷拉着脑袋不停喘着粗气。忽然想起了电影《转山》里的情节，通常我对这样的“驴友”是心存敬意的。老王却颇有微词：“这些人简直在自虐，不要老婆不管孩子不顾丈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对得起谁？出来一定要安全。回去好好赚钱，有钱了再出来休息。这样太糟蹋自己了。”不一样的人看问题都有各自不同的角度，还是随自己的心去吧。
不知不觉景色越来越凄迷荒凉，天地间满眼光脱脱的沙丘。风在这里变得肆虐起来，风吹过后的沙丘上留下了一波一波的痕迹，如同潮水涌上岸边后退去时的模样。沙丘中偶尔有那么一点点小绿，在这里都显得格外地美丽可爱。
“老王，快到仲巴了吧？”小杰拿着地图仔细地端详。
老王头也不抬地说：“到了，你脚下！你脚下黄沙下就是以前的老仲巴县城了。”小杰连忙提脚弹开。
众人惊呼。老王不急不慢地又说：“以前的仲巴就在这里，这一带都被沙漠吞没了，人、畜都迁移到其他地方了。新仲巴县城搬到了离这20公里的地方，最近几年由于发展西藏经济，治沙的成效也逐渐好起来，所以原来这里的藏民又回到了新仲巴。”
“自然的力量啊，人有的只有不断的抗争。”阿亮感慨地说。
木木也若有所思地说到：“马克思曾经说过‘我们每个人都要更多地受环境的支配，而不是自己意志地支配’！”
忽然，看见山脚下有户人家，平阔的地面扎了几顶帐篷，帐篷外圈着很多的牛羊，还有一台手扶拖拉机，一辆摩托车。我们走了过去，想靠近那些帐篷。看见有陌生人靠近，敏感的藏狗立刻狂吠起来。喜欢狗的阿亮一点也不畏惧地靠近藏狗，轻轻地抚摸狗的毛发，狗忽然就不吠叫了，欢快地摇着尾巴。我非常惊奇阿亮的这个“本事”。反正我是一听到狗叫，再矫健的步子也迈不动了。
我走近了一个专心玩耍的小男孩身边。他手上的这个玩具是用自行车内圈做的类似于“铁环”的东西，而他也正在玩“滚铁环”。小男孩看见我在看他，停下手上的“玩具”，歪着脑袋看着我。我这才看清楚小男孩的“扮相”，黝黑的脸蛋上被风沙吹开了很多浅浅的口子，两颊被无情的太阳灼伤显露出黑红的高原色，灵气的眼睛在忽闪忽闪，一个鼻孔外长长的浓鼻涕拖进了嘴里，另一个鼻孔被一坨大大鼻涕痂堵住，站在我的对面得意地笑着。我们都被小男孩“太自然”的扮相逗乐了。
这家人是藏区牧民，大人小孩加起来近10口人，而且是多家庭多成份组合的。今天正好是这家的男人给羊剪羊毛，女人挤羊奶的时候。
“看，羊子排得整整齐齐等着挤奶。”阿亮兴奋地叫着。只见近两百头羊儿逐个按照大小，头与头左右相连，一字排开，老老实实地候地那里，它们正等待主人逐一光顾。
我问了问这家一个会汉语的男孩，他叫泽让。“泽让，羊儿为什么要这样左右并列排起来啊？”
泽让说：“我们这里都是这样。这样捆起来后，方便我们剪羊毛挤羊奶，而且羊儿也不会乱跑了，我们也分得更清楚了。”
我明白了，这样应该是有利于牧民的管理和提高效率。否则这么多羊儿乱跑后，很容易混淆哪头剪了毛，哪头没挤奶。我们都感慨着羊儿能够如此“训练有素”。
“难怪部队里集合训练时非要‘向右看齐’了！呵呵呵……”莎莎一阵爽朗地笑声。小杰友好地瞪了瞪莎莎。
这家藏民日子过得还算丰足，一家有七八口人，应该是大家庭，还有几百头牛羊，一台拖拉机和一辆摩托车。我指着车对泽让说：“泽让，家里日子过得挺好啊！”
泽让回头看了看，脸上顿时笑得像朵裂开的花，朴实地说：“这个拖拉机是今年村里奖励的。北京给每个村都发了车。，摩托车是去年卖了羊毛和虫草买回来的，呵呵……村里还有很多定在地上给大人玩的玩具。”
“大人玩的玩具？”我不解地问起来。
“就是健身器材，去年到今年中央给西藏的每个村都配了一台农用小卡车，还在每个牧民集中安置地装上了健身器材……”老刁解释说。
“原来是这样。那你读书了吗？”我继续问着泽让。
“学校离这里太远，我只读到两年级。今年16岁了，家里事情多，人手不够，回来帮阿爸剪羊毛，上山挖虫草。”泽让坦诚地说。
泽让的一家每个人都非常地勤劳，手上不停地忙碌着，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年轻的阿佳提着半桶刚刚挤出来的羊奶，兴奋地放在我们面前。我看见飘散着奶香的白白的羊奶上面还漂浮着十几颗有点像咖啡豆，小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羊屎。
“这羊奶肯定有营养，因为加了天然的六味地黄丸，小杰你喝点吧……”莎莎偷笑着对小杰说，“不会喝六味地黄奶的变形金刚不是好的哈利波特……”莎莎总是那么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们临走的时候，泽让一家都停下手中的活，把我们送到路边，看着我们使劲地冲我们笑。我们被他们一家友好地笑容打败了，抓了一把棒棒糖、几盒方便面来稍稍表达一下我们的感谢之情。阿亮邀请大家一起在夕阳下合影，说还要托老王把相片带给他们。临走时，想回来的时候再去看看他们，可是有的缘分似乎只有一次。回程时我们使劲地找，再也没有看到那几顶熟悉的黑黑的牦牛帐篷。
这时天忽然下起了雨，可是前方几米远的地方还有烈烈太阳呢。老王说：“马上就有彩虹了，你们到处找找。”话刚说罢，车的后方就出现了好大一条彩虹。我们都雀跃了，停下车，蹦出了车厢，想尽各种方法捕捉彩虹。高原上的彩虹异常的美丽，颜色也绚丽得多，特别是在金黄的太阳下红得特别耀眼，绿得特别夺目。
“快看，快看是两条彩虹！”莎莎尖叫起来。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是两条大大的彩虹架在天路的上空，犹如两条五彩的虹桥横空出世。大家看呆了，迟迟不肯离去。
赶到帕羊时，已经是晚上快10点了。此时太阳才刚刚落在山尖上，为这个极具西部风情的小镇镶了一道金边，到处都金灿灿的。小镇的原住民不多，几乎都是来来往往的外地人群，其中以印度香客居多。帕羊是他们从印度到心中圣地的必经之地，一般都会在这里休整一晚。我们选择在一家四川绵阳人开的小旅店住下后，莎莎和我开始四处逛逛。我很喜欢这个高原小镇，藏人们悠闲地散着步，孩童们愉快地玩耍。偶尔有几个藏人坐在甜茶馆里，神情自怡地喝着甜茶，看着外面的游客。很多印度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带着护耳的毛线帽在聊天。这样一幅景致给我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幻想着自己在这样一个西部高原，带着牛仔帽，系着红巾，骑着马儿，豪爽地吆喝着。
我和莎莎被一阵甜脆的歌声和浓郁的咖喱味吸引，二十多个印度女人围坐在院子里，用手打着节拍，欢快地唱着印度歌曲。虽然听不懂她们唱的什么内容，但从她们极富吸引力的神态表情和手势来看，应该是颂歌之类的歌曲。我和莎莎情不自禁在外围顿足观望，就像看到了一部宝莱坞电影中的经典情节一般，让我们心醉。坐在上方中间领头的中年妇女微笑地看着我们，招呼我们和她们围坐在一起。我和莎莎坐下后兴奋地和她们一起拍手哼唱起来。仔细看看旁边的印度女孩，长得真漂亮，脸廓棱角分明但线条温婉，眼睛大而传神，嘴巴和鼻子很精致地分布在脸上，身上响响亮亮的饰品点缀着她们的美丽。
“每年这个时候印度人都要到冈仁波齐神山和玛旁雍错朝拜，我们当地人把这群人叫‘印度香客’。他们从樟木口岸进关，一批二十多个，请了夏尔巴人①给他们一路上烧火做饭，背包挑水。帕羊是他们的必经之地。他们到玛旁雍错住三天，再到冈仁波齐住三天，最后回到印度。这些香客一般都是在印度具有一定经济实力的人一起组团过境，因为这一趟不但花销开支很大，而且还要有足够健壮的身体。很多印度人不适应高海拔的高原气候，高原反应相当厉害。但在印度人的心中，能够到冈仁波齐神山和玛旁雍错朝拜就是他们此生最大的愿望，哪怕死在朝拜的路上，都会以此为荣……”老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们身边，叼着烟对我们幽幽地说着，而我仍然失神地看着美丽的她们。
《法华经·如来寿量》上说：“五百千万亿兆的三千大千世界，假如有人把它捏为微尘抛撒，如是东去，净是这种微尘。”明天翻过马攸木拉山口，再往前走就是这神魂磐石的世界，我就可以看见神山圣湖的真容了。是什么让他们拥有让众人顶礼膜拜的力量呢？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今晚在帕羊度过，海拔4800米，这是我这趟旅途出来中的新的睡眠高度，含氧量只有60%不到，据说即便是土生土长的高原人到了帕羊也很难适应。今晚大家在一个房子里度过，条件非常简陋，脚估计是洗不成了，闻一闻，臭得还可以。大通铺，外面到处是狗吠的声音，但不能遮住帕羊美丽的夜空。皓月当空，举手摘星吧。
①夏尔巴人：族名，在藏语中表示“来自东方的人”，以“喜马拉雅山上的挑夫”著称。由于人的血液中血红蛋白浓度高于常人，所以夏尔巴人就为登山者充当向导和挑夫。他们体质好、抗缺氧能力强，吃苦耐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