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袍男子的脸色终于变了,他之前发出的雪柱攻击,在顷刻之间,就被绞杀殆尽,而剩余的剑气,似乎没有受到丝毫损伤,威势不减,继续绞杀而去。
龙袍男子大惊失色,他没想到,青年的实力,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长到此等地步,当即不敢怠慢,手上招式一变,就要施展出另一大绝学——九阳神功。
可是,青年却没有再给他这个机会,只见他瞬间收回收势,先前斩出的剑气,也立刻消散。
然而,紧接着,青年眼中寒光大放,天龍宝剑极速挥动,一声似龙吟,似虎啸般的声音响起,无比强大的能量,骤然从青年身上爆发出来,那狂暴的能量,令得空间,都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
“天龙剑法,第九式,天龙无悔……”
青年大喝一声,一剑劈下,恐怖的剑气,撕裂长空,瞬间跨过数十丈的距离,斩向龙袍男子。
那剑气的速度太快了,根本就不给龙袍男子任何反应的时间,施展乾坤大挪移,附加在身上的罡气,在一瞬间就被撕裂,剑气自龙袍男子的头顶灌入,瞬间没入他的体内。
龙袍男子面露骇然之色,双目圆瞪,嘴巴张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劈出这一剑之后,青年的脸色也是瞬间苍白,天龍宝剑插在地上,双手握着剑柄,靠着天龍宝剑的支撑,这才没有倒下。
时间一下子似乎就停了下来,山顶上的风,似乎也变小了,一时间,整个山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这一刻的寂静,似乎持续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片刻,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撕裂声响起,站在青年对面的龙袍男子,忽然动了一下。
然后,就在下一刻,一团血雾,首先从龙袍男子的头顶喷洒出来,一道裂痕,也是出现在他的额头正中央,一道淡淡的半透明剑气,从那裂开的口子里,迸射出来,发出尖锐的肃杀之气。
紧接着,龙袍男子额头上的那道裂痕,以及那凌厉的剑气,快速的向下蔓延,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从头顶,一直到胯下,将他的身体,一分为二。
而龙袍男子的身体,就好像被两个人,从他的身体两侧,用力的拉扯一般,向着两边抛飞出去,鲜血、内脏,立刻就洒了一地。
龙袍男子——死了。
一代帝国之君——死了。
曾经傲世天下的绝代强者——死了。
龙袍男子的死亡,也代表着他与青年之间的宿怨终于可以划上一个句号了。
看着已经变成两半的身体,大仇得报,青年却没有半分喜悦之情。
良久良久,青年的目光,从地上的尸体上移开,他抬头看向天空。
那一轮明亮的圆月,似乎比平时大了一些,圆了一些,也明亮了一些。
在明月高悬、繁星点点的夜空之上,仿佛出现了两张巨大的面孔,那是一男一女上模样,只不过,那两张面孔,显得有些模糊,任凭青年如何努力,也看不清他们的真实模样。
但是青年却在第一时间,就认出那两张面孔的身份了,那两张面孔的主人,才是他真正的父亲母亲。
可是,青年却没有在那两张面孔上,看到丝毫喜悦的表情,他仿佛看到,那两张面孔的主人再说:“你是一个叛徒,你是一个罪人,是我赵家的罪人,是天下的罪人。”
然而,青年的嘴角,却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他,像是在笑,可是,两行泪水,却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他就那样仰着头,看着夜空,任由泪水滚滚而落,他也没有去试图擦拭。
地面上,青年缓缓的放开握着剑柄的手,可那柄剑,却没有倒下。
剑,开始颤抖起来,似乎是在极力的挣扎,在抗拒着什么,剑身之上,还发出一声声不安的哀鸣。
可是,天龍宝剑的意志,终究没有抵抗过,那道让它颤抖悲鸣的力量。
“嗡……”
一声悲鸣,天龍宝剑凌空飞起,围绕着青年的身体绕了几圈之后,飞到青年身体前方一丈的空中,剑尖儿的朝向,正好是青年的心口。
天龍宝剑极力的颤抖起来,剑身上的氤氲红光也越发浓郁,滔天的杀气疯狂上扩散出去,那不安的悲鸣,也愈发高亢。
远处,那佝偻的老者听到这一声声悲戚的剑鸣,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大声喊道:“少主,不可呀。”
佝偻老者的声音很是沙哑难听,却难掩其中的焦急与恐惧。
也就是在佝偻老者大喊出声的同时,被红光笼罩住、散发着滔天杀气的天龍宝剑,终于没能抵抗住那股力量,悲鸣一声,化作一道流光,飞速刺向青年的胸口,而那青年,就像是为了配合天龍宝剑一般,张开自己的双手,把胸膛完全暴露出来。
下一刻,只听见“噗嗤”一声轻响,天龍宝剑,瞬间刺入青年的心口,剑尖儿,从后心处透了出来,鲜血,顺着剑身两面的血槽里,汩汩而下。
青年依旧仰望星空,对于那透心而过的伤势,似乎是毫无所觉一般。
青年的嘴角,依旧上翘,眼角的泪水依旧流着,脸色越来越苍白。
良久,青年的身体晃了晃,不由自主的闷哼了一声,嘴角流出一丝血迹。
青年收回目光,回头看了远处,那佝偻着身体的老人一眼,眼中充满了悲伤、愧疚、痛苦,以及不舍。
“少主……”
佝偻老者声嘶力竭的大喊着,一边拼命的往青年的方向跑来,直到这时,才发现,这老者的一条腿,原来也是折的,虽然他用尽全力狂奔,可是,步履依旧显得那么蹒跚。
“轰……”
青年的身体剧烈的摇晃了一下,随即,那并不算十分魁梧的身躯,就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的,轰然倒地,此时,他的身下,早已经是殷红一片,如同盛开在雪地里的烈焰之花。
雪花,不知何时,又重新飘落,纷纷扬扬,然而,让人感到奇异的是,雪花的飘落,并未遮盖夜空上的银月。
晶莹洁白的雪花,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泽,好似水晶一般。
一片雪花落在青年的额头上,让他有些晕眩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而这时,佝偻老者,才蹒跚着,来到青年身边,双脚一颤,便跪倒在地。
佝偻老者虽然目不能视,可他却像是能够看到青年似的,伸出那双如同鸡爪一般的手,颤颤巍巍的摸向青年。
青年此时的状态也已经很不好,天龍宝剑的三个血槽,让他的鲜血,如同江河决堤一般的流失掉,而他的生命力,也疯狂的倾泻出去。
努力的抬起手,青年主动把手伸向佝偻老者。
“少主,你,你这是干什么呀?”佝偻老者此时已是泣不成声。
“咳咳,常叔,你,你不要哭,这……这是……这是我的命,我……”青年断断续续的说着。
“少主,你这是为何呀?”
“常叔,您不要难过,其实,在……在您告诉了我的身世的那一天,就……就已经……就已经注定了我的结局。”
“常叔,您知道吗,我不后悔,如果,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我依然会这样选择。”
“少主啊……”
青年替佝偻老者抹掉了脸上的泪水,说道:“你知道吗,我很高兴,十年了,我隐忍了十年,今天,大仇得报,我已经满足了,如果……如果不是因为……因为大仇未报,我……在十年前,我就死了,只是,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您,对……对不起,常叔,请原谅天龙,不能,给您养老了。”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这到底是为什么?”佝偻老者仰天咆哮。
“常叔,您不要这样,我是赵家的罪人,是天下的罪人,您说过,爹爹的毕生夙愿,就是带领赵家,匡复我大宋王朝,可……可是,可是我,却用属于爹爹的荣耀之剑,屠……屠杀了我赵氏宗亲,灭了赵家一脉,我……我是赵家的罪人,是天下的罪人……”
“不,少主,这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呀,这都是那该死的老天,他不长眼呐……”
青年沉默下来,呆呆的看着天空,良久良久,他忽然笑了:“常叔,您看,爹爹和娘亲在对我笑。”
佝偻老者虽然目不能视,还是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空,可那里,尽是一片黑暗。
这时,青年的身体,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他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望着佝偻老者那苍老,甚至很是狰狞的脸庞,他努力的想要伸手去触摸佝偻老者的脸。
青年断断续续的说道:“常……常叔,我……我……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请原谅天龙,天龙不……不能……给……给您养……”
一句话还未说完,青年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几下,嗓子里发出极其艰难的呵呵声,身体猛然一挺,伸向老者脸庞的手,便软软的垂了下去,而青年的气息,已经断绝。
佝偻老者感受着青年身体的变化,顿时是放声痛哭:“啊,少主哇,是老仆,是老仆害了你呀,要是,要是老仆知道,你会做出这等傻事儿,老仆,宁可不告诉你真相啊,我的少主啊……”
华山之巅,大雪纷飞,狂风呼啸,月亮已经隐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唯有地面上的积雪,反射出微微的光芒。
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声,让天地为之失色,让山河为之颤抖。
良久,那哭声止歇,佝偻老者那狰狞的面庞上,流露出一抹决绝之色。
只听铿锵一声,一柄两指宽、四尺长的软剑,被佝偻老者从腰间抽出,他伸出颤抖着手,食指中指并拢,在那铮光瓦亮的剑身上拂过。
这一刻,他的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采,仿佛又回到当年,和大哥一起策马扬鞭、纵横江湖、快意恩仇的峥嵘岁月。
下一刻,他单手持剑,决然之色,重新浮上面庞,,声嘶力竭的喊道:“少主,黄泉路上您慢走,老仆给您探探路……”
剑光闪过,一片殷红,悄然绽放,佝偻老者缓缓垂下头来,身体,却依旧跪坐着,不肯倒下。
狂风更加狂暴、大雪越下越大,不多时,华山之巅,便多出来一堆略高的雪堆,除此之外,别无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