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我牵着段红梅的手慢慢在江边散步。江滨公园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也是我们最爱的场所,有江水,有游乐场,有树林,有长椅,适合我们不同的心情和需要。
可是今天我们什么心思都没有,刚才吃饭的时候段红梅还是兴高采烈,此时看我心事重重,她也耷拉个小脸,望着江水出神。
“梅子,这样,明天一早你别吃早饭,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兴许啥事儿也没有呢。”我竭力用轻松的口吻说。
“嗯。”她答应了一声,等着我的下文。
我干咳了一下,接着说:“如果万一有了呢,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咱们现在都还太年轻,结婚是不可能的,所以就在医院拿掉吧。你放心,现在不用做手术,吃点药就行了,没什么痛苦的,一会儿就完了。”
段红梅转脸看着我,一脸的难以置信。我赶紧补充说:“你放心,我可不是不负责任的人,等你够年龄了,咱们就结婚。”
她说:“如果我就想要这个孩子呢?”
我一脸无奈,说:“你一定要的话也没办法,可是你要想好了,这孩子没户口,咱俩的关系也是不受法律保护的,这孩子怎么养呢?”
她一下哭了出来:“沈石飞,你干坏事儿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法律保护呢?我们那儿结婚都不用登记,不照样把孩子养大啦?”
看她一哭,我心里有些着急,但暗暗提醒自己得顶住。
“你们那儿不是跟城里不一样吗?城里要是没户口,连饭都没得吃,学也没得上,你让孩子将来喝西北风呀?”
段红梅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用不着吓唬我,我没户口,不是照样在城里生存下来了?结婚这事儿关键是两个人相爱,然后双方父母批准,可咱们都已经这样了,你什么时候带我见过父母?”
她这么一问,我登时张口结舌。确实,如果真的要跟她共渡人生,面见家长是必须的,可是,认识人她两个多月来我都没动过这个念头,我心底里是认真的吗?
容不得多想,我赶紧回答:“没问题,等你把孩子做了,我就带你去见父母。”
没想到这话招来了段红梅更大的愤怒:“不要孩子成了见你父母的条件了?沈石飞,我真没想到,你就是个流氓。”说着她哭着跑开了。
我赶紧去追,边追边喊:“梅子,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见父母也得有个准备是不是?你慢点儿。”
段红梅虽是个女孩儿,但大概从小就在田野中疯跑,速度比我快多了,很快跑出了公园门。我追了出去,气喘吁吁地东张西望,踪影全无。她要么是藏了起来,要么是又像上次一样跳上一辆公共汽车开走了。
我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段红梅说得没错,如果说生孩子太早了的话,但见父母却是应该的呀,特别是一个已经用贞洁托付终生的女孩儿来说,除非我没把这事儿当真。可是如果让我现在带她去见父母的话,我委实没这个勇气。
“你跟她做爱的时候,把她当成你未来的妻子了吗?”我扪心自问,答案是否定的。
“你确实就是个流氓。”我狠狠地骂自己。可现在怎么办?我知道,段红梅一定是在等着自己找她道歉,然后去见双方父母。可是。。。可是,我想了半天,实在没这个勇气。
“不然等等吧,也许她见我没动静,失望中就把孩子流掉了,然后我再去找她。”我心存侥幸地想。
此后的一个月,我没再跟段红梅联系,同时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心狠一点,这样她也才能下狠心。
一个月后,我踌躇再三,给她打了个电话,希望听到的是好消息。但是传达室的大妈却说这个女孩子已经不住那儿了,走了一星期了。
我心一沉,赶紧打车来到她住的那栋简易楼,楼里住的都是打工的女孩子。我打听来打听去,终于问到一个曾经跟她同屋的女孩儿,告诉我段红梅因为怀孕已经回老家了,也没留联系地址。我问那个女孩儿段红梅是怀着孩子走的,还是把孩子打掉走的?女孩儿给了我一个宽心的答案:她是先去医院做的流产,然后回的老家。
也许觉出我跟段红梅的关系,女孩子对我有些忿忿然:“阿梅天天哭,哭得可伤心了,我们怎么都劝不住。现在这样痴情的女孩子哪儿去找?你们男人,哼,没有一个好东西。”
听她这么骂,我脸上有些讪讪然,但是心里却宽慰了不少,不管怎么说,段红梅把孩子做掉了,我挨骂也是值得的。
“她有没有留下话什么的,比如什么时候再回来?”我依然留着一丝希望。
女孩儿摇摇头:“她走得挺突然的,有一天晚上我们回来她就不在了,什么也没留下,只知道她是浙江嘉兴的。你是她男朋友吧?你不会不知道吧?”
女孩子咄咄逼人起来。我见势不妙,赶紧告辞走人,如果被这里的其他女孩子知道了,一起把我这个负心汉骂一顿也是有可能的。
从段红梅的住处出来,我的心情宽松了不少,看来我的冷处理是奏效的,她把孩子打掉了。没有孩子,后面就好说了,等她从老家回来,我再慢慢解释。
如果她不回来了怎么办?这种可能性很小,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爱得死去活来的的,怎么会放弃呢?她要是放弃了,那是她的损失,不是我的损失。
想到这儿,我的心情完全放松了。那阵子事业刚起步,出差特别多,忙得不可开交。只有当周末的时候,躺在床上,望着皎洁的月光,就会想起她来,不知道她在哪里,在做什么,突然会有想去找她的冲动。
半年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她依然杳无音信,我开始焦急起来。
借着去浙江出差的机会,我特意到嘉兴市转了一圈,那时候人口库还没有联网,找人得一个派出所一个派出所找,面对段红梅这样一个大众化的名字,自己找到她无异于天方夜谭。
“也许她是彻底对我失望,另有所爱了吧。”我暗暗想,尽力让自己超脱一些,“这不很正常吗?哪有恋爱一次就成功的?她可能已经嫁给别人了呢。”
可是每每这么想,我心里就隐隐作痛,一想到她光洁妩媚的身体躺在别的男人怀里,我就妒火中烧。
我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试着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开始跟别的女孩子约会。但无论和谁在一起,每每走在江边的时候,我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段红梅在阳光下微笑的样子。甚至于后来跟我前妻结婚,我们做爱的时候,我也总是想起跟段红梅的缠绵,兴许就埋下了后来离婚的祸根。
人生就是这样,谁也不曾想到,跟段红梅在江滨公园的分手,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