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江沅将一封写好的信笺封装好,递给静立于她书案前的冉泽。
只见那黑色身影半晌才伸手接过,“公主,你身中血鹧毒一事是否要禀明王上。”
美眸低垂,看了看白皙的皓腕上一闪而过的黑色暗影,声音清澈柔和,“莫要告诉哥哥了,免得他担忧,待我从这泥潭中抽身,拿到解药,我们便可以回乌桓去。”
“此事兹事体大,公主不可再以身犯险。属下这就去禀明王上,带公主回乌桓寻找解毒之法。”冉泽紧皱眉头,劝阻。
她淡漠的道,“冉泽,你心里清楚,太后一派势力不倒,不仅哥哥有生命之危,整个乌桓国百姓也将民不聊生,我现在回乌桓去,只会让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可这毒等不得……”冉泽抿着唇,看着此刻脸色苍白的女子,他也是在无意间看见她的皓腕上一道阴影闪过,那毒他再熟悉不过,不致命,毒发时却一点也不比金蝉毒蛊之毒好受,全身如万千只虫蚁啃咬,若是毒入脑中,轻者令人痴傻,完全受下毒之人所控,甚者将只会成为个会呼吸的活死人而已,如此重要之事,不想她却连他都一直瞒着,平日见她那般也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很快,现在我们只等一个时机。”她相信夏侯允那边也早已按耐不住,既已除去了季伯傭,断了太后的臂膀,想必他很快便会再有动作,肃清太后党羽,虽夏侯允心中早就想除去她,可他们才刚利用她除去季伯傭,不会这么快便动到她的头上,她只需审时度势,稍稍添把火,到时再脱身即可。
话落,她将另一封信笺也交给冉泽道,“将这封信交给王兄,令他派人,将奚予尽快带回乌桓国。”
奚予的身份特殊,现在天玄国中并不安稳,她留在这里只会增添危险。
“是,公主。”冉泽恭敬的领命,随后将一瓶药放在她桌上道,“这药可暂时缓解公主身上的毒性,毒发时不至于那般……难熬……”冉泽说罢,不再回头看她一眼,便消失于黑暗中。
江沅欣长的手指拿过白色的玉瓶,似若有所思,若不是在慕容一族的典籍中看到过此毒,她也不会知道,那狠毒的女人那日给她喝下的竟是这般控制人心智的药,这毒并不致命,但确实如冉泽所说,这毒等不得,这次她必须得趁机彻底瓦解太后对乌桓的掌控。
寅时,江府中仍旧如往日一样,灯火通明,江沅穿戴整齐,不想刚出了府,却看见远远停在门口的马车,与马车旁静立的冥玄。
看见她出来,冥玄上前道,“江大人,我家主子有请。”
江沅眉心微蹙,向马车而去。
上了车,迎着麻麻亮的天色,便见里面那面容俊逸的男子,今日他身着一身玄色长袍领口绣着精致暗纹,镂空雕花的玉冠束发,剑眉斜飞入鬓,眼神如墨,虽似刻意穿的低调,却仍给人高贵清朗的感觉。
见他这身打扮,江沅不禁挑眉,“南大人这是上哪儿去?”马上上朝的时间,却未穿官服,难不成是要外出。
低沉魅惑的声音传来,“去换身衣裳,随本官去达治渡口。”
一听他说要去达治,她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想必是要查贩私盐与关外胡商一事。
为了方便,她换好一身男子的衣衫便同他一起上了路,马车中十分沉寂,她率先打破沉默道,“南大人这是要微服私访?只是为何要带上下官。”
那如深潭般好看的眼眸斜睨了她一眼,十分冷淡的道,“此事,我想没有人比江大人,更能理解其中的门道。”
看着那目中无尘,出言嘲讽她的男子,她倒全然未往心里去,她冷笑了声回嘲,“小人无节,弃本逐末。”
谁知清冷的声音淡淡的道,“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你!”美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想这人看似温润如玉,怼起人来倒是一点都不含糊,她不屑的扭过头去,懒得同他争一时口舌之快。
纤手掀开帘布的一角,她向外打量去,达治离京城不算远,可她却从未去过。外面天色已大亮,今日天气好,碧空如洗,轻柔拂动的微风中夹杂了不知名的淡淡花香,他们出发的甚早,现在却已正值午时,正是闷热之时,但却未感觉任何燥闷,窗外的平静反倒是将她近几日的愁云也吹散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猝然一片碧绿的水蒙蒙的汪洋使她眼前一亮。
她倒是从未来过渡口,从未见过如此的江河,一眼望过去很是辽阔,达治临江,百姓多靠打渔为生,这里已偶有百姓戴着藤草编织的渔帽走过。
收回目光,将帘布放下,一回首却撞进那双令人琢磨不透的深邃且神秘的眼眸。
眼神一闪,便避开了那令人不自在的目光。
想必是已经渐入城中,周围传来些嘈杂的叫卖声,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马车在一处客栈前停下了,冥玄隔着帘幕道,“主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