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的木鱼声终是渐渐停下,太后虽已美人迟暮,可岁月沉淀的优雅高贵却在她身上显露无疑,因整日朝佛身着的是朴素却仍旧华贵的宫装,眉眼间有着细纹,却仍旧是个美人,此刻这般和蔼温暖的眸子她却怎么也忘不了当日这双眸子的狠辣凌厉。
“清儿许久未来探望过哀家了。”虽语气平淡,可透着威严的声音,在偌大的宫殿里还是让人不由心中一紧。
江沅不动声色的道,“清儿忙于朝事,未能来探望太后娘娘,是清儿的不对。”
“清儿,你六岁跟随哀家入京,如今也有十年了,你从小便聪颖机灵讨人喜欢,为哀家排忧解难,甚得哀家欢心。”她仿佛回忆起了前尘旧事一般,语气仍旧平淡,放下手中的木鱼准备起身,太后身侧的宫女忙上前搀扶。
她缓缓的踱步到她的身边,继续道,“如今你羽翼渐丰,哀家早已管不住你了,这两年你在朝中做的荒唐事,你以为哀家真的不知道你是何目的?”
话落刚刚本还慈眉善目的眼眸里带了狠厉,“清儿,你长大了,不听哀家的话了,你当真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是想趁此借南莫苍之手,折哀家的左膀右臂?你一次又一次的忤逆哀家,当真以为哀家不杀你?”她狠狠的一巴掌打在江沅的脸上。
江沅硬生生的挨了这一巴掌,被打的脸偏向一侧,嘴角泛着一丝血丝,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太后娘娘,她从小便知道她的手段有多狠辣,“清儿不敢,清儿并非是与南莫苍联手,”她拿出随身携带来的南莫苍给她的卷宗,双手呈上,语气清澈的道,“这是南莫苍交予清儿的案卷,清儿自幼是太后娘娘抚养长大,是太后娘娘的人,怎会为他人所用,南莫苍他想查户勈一案,清儿自有办法将此案了解。”
太后对一旁的侍从示意,一旁的侍从连忙将江沅手中的案宗接了过去,翻看一遍后脸色大惊,这上面记录的案件细节,可足以令太后身陷囹圄。
侍从忙将案卷捧给太后,太后仅是淡淡的瞄了一眼,她自然清楚里面会写些什么,“清儿,你很聪明,也知进退,哀家培养你多年,现在自然是舍不得杀你,但哀家也已经不信任你了。”
风韵犹存的脸上笑容渐敛,令人不寒而栗,“石渊!”
“奴才在。”被称为石渊的人,一身侍卫打扮,可论谁都知道他是个宦官。
“给她喝下去!”
话音落,一旁的侍从几人上前将她钳制住,石渊端起一旁的药碗,捏住江沅精细的下颌,将里面的汤汁尽数灌了进去。
江沅被呛的一阵干咳,药入喉中,从喉到腹中一阵火辣辣的灼痛感袭来,她皱紧眉头,灼痛感令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五指紧紧的攥在一起,因用力,骨节都已泛白,仿佛这样便能减轻她的痛苦。
“不日乌桓国的清和公主便会进京,与西暮王和亲,你只管辅佐好她便可,助她在天玄国稳住根基,如若被哀家发现你再耍花招,你和慕容王都得毙命!”
钳制住她的侍从,松开对她的钳制,狠狠的将她扔在地上,胃中便犹如翻江倒海,烧的火辣辣的疼,胸腔中似被千万只蚂蚁啃咬,痛的江沅立马跪倒在地,心中怨念,这女人还真是狠辣,今后她不除去这恶毒的女人,她枉生为人!
一路不知是怎么走出了宫门,她抠着自己的喉咙试图全部吐出来,可无济于事。
她心中冷笑,命清和公主来和亲,利用完她,便开始利用她精心培养的另一傀儡了吗?西暮王从年幼时便离京去了封地,听闻体弱多病,是个药坛子,这么多年从未进京更鲜少有人见过他,上次在西岭,她无意中看见南莫苍那块玉佩上的翊字,整个天玄国怕是没有人敢于皇室同名,使用皇家封号,若是她没猜错,那位名满京都的南大人便就是这西暮王。
想必太后也是怀疑了他,这一做法无非是想既逼迫南莫苍现身,又想扩大自己的势力,如西暮王不现身便是抗旨不遵,如若现身便是欺君之罪,这只老狐狸,可谓老谋深算。只不过南莫苍那匹狼又能好到哪儿去,若不是他为了试探她,故意将消息泄露给了太后,她也不至于喝下那恶心的玩意儿,尝这锥心之痛。
不论结果如何,她现在必须得放手一搏,否则她只会沦为弃子,客死异乡。
大理寺冰冷的牢房内,被打的已不成人形的宋民瘫在布满脏污的地上,深夜的牢房寂静的有些诡异,宋民听见细微的脚步声,挣扎着抬起头来,便看见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满是凉意的幽深眼眸。
“江沅!……”认出来人宋民瞳孔害怕的张大,里面盛满恐惧。“竟然是你,竟然是你!”
“宋大人,大理寺的牢房冰冷入骨吧。”独有的清冷动听的嗓音缓缓的道。
“是你假传太后的消息,你为何,为何要害我?”此时在他眼前的江沅哪里还有平日半分熟悉的影子,他惊恐于这女子的狠毒。
“你我不过都是为太后办事,我并未假传消息,我告诉宋大人的不过正是太后娘娘所想。”如呢喃般婉转的嗓音,十分动人好听。
“你假传消息,令本官错失良机,造成如今的局面,太后,太后娘娘若是知道,定不会放过你!”宋民狠狠的瞪着她,威胁道。
江沅勾起抹嘲讽的笑意,“宋大人,那西岭知府已经死了,你今日也只会成为亡魂,她只会知道是你办事不利。”
“你是想借机除去我……我与你无仇无怨,你竟然这般害我。”
牢房小小的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印在女子白璧无瑕的脸上,只见她勾起抹绝美的笑容,“宋大人这么快便忘了慕容一族?”她永远也忘不了,他们这些人是如何助她那个太后所谓的姨母,如何将慕容一家置于死地的,哥哥腿又是怎样被废,她又是如何从小接受残酷的训练,被迫身处异国他乡十余载,步步为营。
“你就是慕容家的人……那便对了,便对了,难怪太后娘娘会选你放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