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我昏迷了多久？”凯南趴在床上，揉着隐隐作痛的后脑，用身子掩护着自己的另一只手去握住枕头下的匕首。
他偏着头，用余光观察着这间房间，在没有发现那个老神父后，才转过了身，用手中的匕首护住了自己的前胸。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好好看下这柄匕首了。此时，匕首上的泥土已经被枕套和床单擦去了，原先被掩盖着的种种细节也展露在了凯南的面前。
这是一把剑格匕首，细长的匕首刃上用固化的水银在上面勾画出了附魔的符文，狭长的剑格上刻着精美的纹路，匕首柄上缠绕的小牛皮略略有几处虫咬的痕迹，而匕首柄末端的配重被做成了一个盾徽的形状。
那是凯南无比熟悉的盾徽，一张熨斗盾被中央的十字划成了四部分：左上的纯黑色块和右下的血红色块相对，右上的荆棘王冠和左下的水银钉相对。
“……黑色是悲伤，血红是起源，荆棘王冠是吾辈手持之物，水银钉是吾辈追求之物……”凯南的嘴中呢喃着，重复着记忆中他的父亲曾教导过的话。
但……为什么这把匕首会在这里？我明明亲眼看着它被埋进了坟墓里！
除非……那个老神父的样子突然在他的脑中闪过，那个……那个更像是盗墓者而非神父的家伙！
“他亵渎了我父亲的坟墓！我有权为我的父亲讨个说法，我有权要他付出代价！”凯南加重了自己的语气，好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
将匕首插回了腰间，从床上爬了起来，好不客气地将盐圈边的蜡烛一脚踢倒，然后头也不回地迈出了盐圈。
蜡烛在地上打了个滚，烛泪从中流出，淋在了地上的圣盐之上，然后缓缓地凝固。
而屋外的马车之上，带着花环的修女向着小屋的方向偏了偏头，将手中的香炉摇了几下，无数种药草燃烧而成的烟气从上面的小孔中弥漫开来，慢慢地沉到了地面上，像是活物一般地蠕动向了不远处的小屋。
至于另一边的两头虫兽，它们仍旧在继续着它们的战斗，受伤，愈合，虫化。
车行老板的那一身贵族华服已经变成了碎布，一对虫翅从腰间生长而出，细长的口器在它每一次俯冲时都能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而至于那个可怜的老神父，它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头被厚重甲壳包裹着的甲虫，只有还在手中挥舞着的圣烛台能够证明它曾经的身份。
“可怜的锅盖脑袋！你从来没有失去这么多源血对吧？你从来就不知道这种渴血的感受吧。”车行老板的足尖点到了地上，随手撕去了身后被老神父甲壳上的倒刺划烂的翅膀。
“你应该拥抱这种力量，而不是可悲地将它看成一种禁忌。”还没等他的话音完全落下，新的翅膀就在空气中晾干了粘液，挥舞着将车行老板托到了空中。“你看，你完全不知道那样浪费自己的源血有什么样的代价，更不知道要怎么解决渴血。你只是在浪费这种恩赐而已。”
“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加入我们，像过去那些日子里一样，为大家找条活路。”虫翼带着车行老板轻巧地躲开了渐渐变得毫无章法的锤击。
“休……想……”这个单词被老神父费力地从被甲壳包裹着的双唇中挤出，但是他血红的双眼和颤抖的手毫不客气地将他虚弱的一面展现在了车行老板的面前。
欲望在他的身躯中蔓延，唾液在他的口中翻滚，饥渴感烧灼着他的神经，他需要什么东西来满足自己的渴求。
他知道那是什么，鲜血，人类的鲜血。在过去的日子中，他在下水道中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卢修斯，那位圣人之父，那位人祭者，然后猎杀几个落单的猪人，好去吸干它们的血液。
但那只是替代品，只是肮脏的猪血，远远比不上人血，那些纯净，毫无污染的血液。想到这里，老神父下意识地用舌尖舔舐了下自己的尖牙。
如果不是我，呼……用源血污染了他的血脉，外加上盐圈和圣烛，还有我手中的的圣烛台，我恐怕早就失去理智了。圣卢修斯，请……保佑我……
但是，一个死人，无论他被冠以如何荣耀的头衔，都是没有办法在这片土地上庇护一个卑鄙的吸血鬼的。
一种诱人的香味飘进了他的鼻中，他很熟悉这股味道，是凯南。
被破坏的盐圈，被呕吐出的鲜血，越来越严重的虫化和渴血终于让老神父最后的一根神经崩坏了。
当他再度抬起双眼之时，血红已经充斥了他的双眼，他毫不犹豫地将车行老板扔在了一边，丢下了圣烛台，向着凯南扑了过去。
在神父扑倒凯南的一瞬间，无数的骨头被撞碎，无数的伤口被倒刺划开，流出的血液进一步激发了神父的狂性，让他迫不及待地将利齿凑上了凯南的脖子。
但眼中的血红蒙蔽了他，让他没有发现，那支水银附魔的匕首，被凯南用沾着鲜血的手拔了出来，用着最后的力气，刺入了他的甲缝中。
突然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沉迷在了甘甜可口的人血中了。毕竟，一把匕首，就算是附了魔，只要不是被一个职业者握着，又如何能伤得了一个吸血鬼呢？
但这把不一样，在接触到吸血鬼的血液的一瞬间，固化的水银瞬间恢复了成了液态，混合着凯南的鲜血，毫不客气地侵入到了神父的伤口中。
水银随着神父的血管蔓延到了他身体中的每一个角落，从内而外地烧灼着他的肉体，让他在哀嚎中化为了一具空壳，只留下一具狰狞的虫甲。
“终于可以结束这场家家酒了，我可怜的神父。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打这柄水银钉和这个倒霉小子的主意吗？”已经恢复了人身的车行老板慢悠悠地走到了那具虫甲和半死的凯南的身边。
“来吧，小子，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复仇的机会，一个重生的机会，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