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巫师们和维京人们的第一次见面。一个是在如小岛般庞大的海怪尸体上俯瞰着,一个则是仰着脖子,在浪花中起伏着的舢板上被冻着瑟瑟发抖,但却还试图维护着自己的尊严。
“来吧,上船。先喝点蜜酒暖暖身子。”一个酒囊被递了过去,男巫狼狈地接了过来,抖着手打开了塞子,开始往自己的肚子里灌了起来。
炽热而甘甜的酒水沿着男巫的喉管一路燃烧到了他的胃中,为他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也就在此时,他才反应了过来,刚刚那个维京人说的语言,是教国语。尽管他的腔调非常僵硬,像是在用着另一种语言在生硬地拼读一样,但那的确是教国语。
“你会说教国语?”男巫将酒囊递了过去,特意放缓了自己的语速。
“教……国……语?”维京人皱了皱眉头,“不是骑士语吗?”
“骑士王国?那是过去几年的事啦,现在是信奉圣光的神父们掌权了!”
“圣……光?信奉?它是恶魔吗?”
“什么?恶魔,你是说混沌中的邪神吗?当然不是了,它拯救了教国中的所有人。”
“这是真的吗?”维京人指了指他脚下的舢板,“敢坐着它出海的人,不是真正的勇敢者,就是绝望的疯子。”
他抽了抽鼻子,接着说:“但你看起来,不像是前者。”
男巫尴尬地笑了笑,下意识地夹紧了腿。
“不过无所谓了,上船吧。”
此刻,海面恢复了平静,来自北方的怒风也已平息,海妖猎手们摘下了头盔,慵懒地划着长浆,向着北方划去。
在那里,是纽格兰岛,如今的群岛联盟的首都,也是当初维京人们第一个落脚的岛屿。
男巫眺望着远方岛屿的轮廓,随着龙船的靠近,他看到了更多的细节:那些和教国中截然不同的树木,那些风格迥异的挑高木楼,还有那些在码头上涌动的人群。
这是他在教国中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风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在被海怪和深潜者们掌控的大洋中,还会有着文明的诞生。
龙船近了,遍布着青苔的码头上,人们抛洒着花瓣,欢迎着维京战士们的归来。但当男巫看到那些人的时候,心里不由地紧张了起来:他们身材矮小,比男巫矮了一个头,比那些维京人更是矮了两个头都多,皮肤是小麦色的,身上瘦得可以直接看到突出的骨头,后背和肩膀上都是刚刚愈合了的鞭痕,脸上刺着海浪一样的刺青,甚至排头的几个人身上还系着铁链。
他们是奴隶吗?男巫的心被吊了起来,他开始回想起那些恰到好处的海浪,暴风和闪电,还有那些变得苍白的海妖尸体。
但很快,船停下了。那些矮小而瘦削的人们围了上来,帮着维京战士们卸下船上的物资,而此刻,男巫悬着的心也落了回去,因为他看见了这些人的眼睛,那里面的,不是那种奴隶看着奴隶主的眼神,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
而他身旁的那个维京人也开口解释了起来:“他们是纽格兰岛的土著,在我们没来之前,他们一直被鱼人们奴役着,是我们解放了他们。
然后他点了点几个身上缠着铁链的土著民,“他们是听潮者,他们能够用那些铁链‘听到’海里那些鱼人和海怪的活动的痕迹,好在偷懒的时候避开鱼人监工们。”
“他们还是太瘦弱了,更不要提怎么战斗了。我们本来是想去骑士王国,噢,应该是圣光教国找人的。但是我们没法丢下他们不管,他们和以前的我们一样,一样被鱼人奴役,被屠杀。”
维京人弯下了腰,让那个土著女孩为自己戴上了花环,然后把她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让她骑着自己。
“他们说,当鱼人来的时候,他们中的一些人划着有三角帆的独木舟逃走了,不知道去了那里,她的父亲就是其中的一个,我们打算将这片海域的鱼人们杀个精光,教会他们战斗,然后帮她找回她的父亲。”
土著女孩揪着他的头发,指着克拉肯的巨大触手,拍手笑着。
“你瞧,她不懂教国语,而我也只是个按着书拼读的半吊子,更不要说我还要忙着在海上和那些海怪鱼人什么的战斗。而其他的维京人,就算是盾女们也没有这个耐心教他们读书。”维京人走到了触手的边上,把女孩放了下来。
“所以我想请你个忙,教教他们教国语,还有教国的风土人情。等我们把鱼人杀干净之后,他们就可以去和教国做生意,这里的好东西可不少。”
“我?教书?”男巫挠了挠头,和所有巫师的习惯一样,他总是用着吟游诗人的名头来解释自己为什么断文识字,又为何居无定所。
“我不在乎你为什么要出海来求一条‘生路’,而你也不会说实话,但我得告诉你,我们比那些让你瑟瑟发抖的海怪更可怕,所以……别、耍、花、招!”
“于是,这名男巫就留在了纽格兰岛,开始教那些群岛土著们教国语,也就是现在的帝国语。而作为一名‘吟游诗人’,他也见证了龙船是如何将群岛串联成一个整体的……”
就在这时,酒馆的门被推开了,海妖猎手们和水手们簇拥着他们的头儿挤进了酒馆,招呼着夏奇为他们打上一杯杯蜜酒或是朗姆酒。
“嗨,梅丽珊卓,你们在讲那个故事吗?”莉娜,这名在龙船上高奏号角的龙船歌者的手拍上了女巫的肩膀。“讲到哪里了?接下来让我来讲吧!”
“噢,好痛!”梅丽珊卓拍开了她的手,揉着肩膀说道:“刚刚讲到‘黑男巫’留在了纽格兰岛。”
“哈,故事的开头。”莉娜搓了搓手,干了一杯蜜酒,开始了她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