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南市人民大道5号地下博物馆,一具长衫飘飘的才子身躯立在玻璃展室内,身体栩栩如生,好似真人一般,只是脸上有惊骇之色,不是旁人,正是范蠹。
在高欢亲自痛下杀手的一瞬间,博物馆系统已经判定他捕获藏品成功,李代桃僵,将范蠹本人收入博物馆空间内,而在原地留下一具逼真的假尸。
范蠹自身的时光被凝固在这一瞬间,与阿青之母一样,等待着高欢结束旅途,完成最后结算。
越女剑世界中,高欢听到身后爆喝声,一下子判断出来人距离自己并不太远,如果冲向破墙企图攀爬逃走,有极大概率被一剑钉死在上面。
走!
他扭动身躯,往旁边一条小巷跑去。
身后那人穿着宫廷侍卫的甲胄,头戴红顶帽盔,却是个不小的统领,刚刚奉命安排好西侧宫门的防务,心急抓捕刺客情况,便单人向正殿方向疾行。
因为白猿啸声渐渐远去,他也没想过刺客会在附近出现,刚刚经过恰巧瞥见一个有些奇怪的身影,下意识喊了一声,对方立刻转身逃走,他这才意识到不对。
来不及原地等待稍后赶到的卫队,小统领犹豫了一下拔腿便追。
折转冲入巷子,见尽头处一扇门刚刚合拢,他冷笑一声抽出刀,过去小心推开木门。
里面长久无人居住,一股霉味伴随着灰尘扑面而来,阴暗的室内,一个走投无路的人影立于墙角。
这种下等仆役的居处,因为格局关系,并不会每间都开窗,高欢好巧不巧就闯入了这条死路,看着紧跟而入的盔甲武士,他内心有些惊慌。
跟着白猿狐假虎威并没有什么难度,捡便宜干掉范蠹也是一系列阴谋设计的最终成功,在他计划里可没有跟古代武士单挑这项。
古战场的职业战士可不是开玩笑的,被这个越国宫廷卫士盯着,高欢觉得自己就像老鼠看见了猫。
“原来是个小毛贼,你手里拿着什么?”
统领没有冒然进来,而是等眼睛适应了屋内的阴暗,视线扫过周围确定对方没有同伙,也并未来得及设置机关陷阱。
但看到高欢从腰间拿起的长剑,忽然喝问。
宫绫包裹的剑柄有一丝金光从缝隙里泄露,微微拔出的刃身更透出一股寒气。
“好小贼,竟敢偷盗宫中宝器,罪该致死!”统领说完,便进屋来拿他。
事到临头,高欢也不可能跪地求饶,一手握剑鞘,一手拿住剑柄,置于身前,马步弓形,做出一个非常规的武术起手式。
上一世传承学到的偏门武术,有奇效,却不知这一世用这毫无锻炼的身体使出来,效果如何。
统领毫不犹豫,进入攻击距离便立刻横刀劈出,高欢眼睛一眯,强按下心中恐惧,双手精准的移动位置,剑刃出鞘三分,隔档住刀锋。
叮!
金铁交击,空气中发出剧烈的爆鸣。
统领面上露出惊讶之色,不去看倒退几步的小贼,举起自己手中兵器,只见上面已经多了一个缺口。
“好剑,你到底偷了大王哪样珍藏?”
高欢受到强烈冲击,倒退三步撞在墙上,右手之前接下白猿一击已经收了暗伤,如今再遭重创,虎口已然崩裂,血流如注。
他左手死死抓住剑鞘,感觉到统领贪婪的目光不断在宝剑上扫射,内心满是悲凉。
技巧再多,没有锻炼过的身体作为基础,使用出来毫无效果。
自己被人一力降十会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这一次怕是要栽!
见这小贼不答,统领也毫不在意,刚才一击他已经试出对方毫无武功,摆出的姿势似乎有些来历,却不过是花架子,体内空空荡荡,一丝内力也无。
“那剑柄样式……好像我曾在大王那里见过的至宝,纯钧……我若得到此剑,是藏匿带出宫去,还是上交吾王,领受封赏?”
内心他已将此物当做唾手可得,干脆收回断刀,大步向高欢走来。
“给我!”
蒲扇般大手径直来抢宝剑,高欢慌张将其举高,看躲不过,竟然一把将其丢到旁边。
这自卸武器的举动惹得统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锋利宝剑在手,他还稍微忌惮几分,此刻眼前小贼没了武器,统领再无顾忌。
“不给我,那就受死吧!”
统领哈哈笑着伸手掐住高欢脖子,他身材高大,像是拎小鸡仔一样轻易举起毛贼。
高欢更显惊慌,双手来掰统领的手,双脚胡乱踢击,脸色涨红。
“废物!”统领暗骂一声,知道对方越是挣扎,消耗越大,死的也就越快,内心想着不留刀痕杀死此人,取得宝剑再好好思量如何处置,眼睛下意识瞄了一眼丢在一旁的宝剑,忽然心中危机感升起。
高欢装作惊慌失措,举止可笑,实则一直紧紧盯着统领,在他分神的一瞬间,胡乱晃动的左手猛地往前探出,食中二指瞄准统领双目扣去。
千钧一发之际,对方回神,看到面前不断放大的两根手指,本能脖子后锁,想要躲闪。
高欢蓄势待发的一击堪堪触及对方合拢的眼皮,使出最后一丝力气猛烈弹击。
双眼是动物身上最脆弱的器官,尽管受力不大,没能刺破,但也叫那统领感到剧痛非常,心中骇然之际,本能将对方重重扔出去。
这一击他本能使出全部劲道,丝毫没有留手。
高欢身体如同炮弹般,撞破侧方空置的木架,砸在墙壁上。
眼前一黑,背部剧痛,一些木屑刺入体内,他滑落地面,却咬着牙立刻一个翻滚,离开碎片区域,滚到了统领身后。
这番兔起鹘落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暗室内再度恢复寂静。
双眼遭到重击的统领一瞬间惊慌后冷静下来,不再管剧痛的双目,手伸到腰间再度抽出佩刀,挡在身前,仔细聆听周围动静。
高欢一个翻滚之后同样凝住身形,保持伏低在地面的姿势,压抑疼痛,放缓呼吸。
室内落针可闻,双方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统领有一击必杀高欢的实力,却暂时双目受伤,难以视物,失去了对手的方位。
高欢更不敢轻易暴露身形,暗暗咬紧牙齿,抑制身体传来的剧痛,他看看周围,大门距离自己十几步的位置,木门半开半闭,外面烈日在墙上洒出一道光影代表着逃生的希望。
但这十几步就是天堑,他若逃,听出脚步声方位的统领哪怕目盲也势必杀来,挥舞起来的大刀将自己大卸八块并没有难处。
狠心断绝了逃生的念头,他回过目光,纯钧宝剑就在自己探出身体勉强能够到的位置。
统领聆听了一会,没有发现,他知道对方刻意减缓呼吸,不敢引发响动,必定就在自己周围。
而且在自己目盲情况下竟然还不孤注一掷逃走,那打的算盘只有一种。
“好贼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想杀我?!”
缺口佩刀被握得更紧了,在周围空中缓缓舞动,试探对方的位置,招式却不敢使老,随时留力准备应付偷袭。
另一只手被他挡在身前,护住头脸要害,身上有铠甲防护,料想那贼子哪怕神兵在手,凭那小儿般力气也破不了甲,造不成伤害。
“待我抓住你,必定千刀万剐,再送到大王面前,请其在宫前广场,置上大鼎,煮沸热油,送你下去,烹至全熟,分发众人分食。”
统领咬牙切齿,用最恶毒的话挑衅那小贼,可四周依旧一片寂静。
他有一些怕了。
回想刚才的战斗,此贼故意示弱,以慌张面目降低自己戒心,实则内心诡诈,非一般人也。
他决心先走到门边,到时退可放声大喊,招来护卫,进则依旧卡住门户位置,待到双眼恢复,再擒拿这小贼。
缓步后退,脸上双目中有泪水滑落,他伸手擦了擦,双眼痛感减轻许多,模模糊糊似乎已经能稍微看到点东西。
统领心中大喜,忽然脑后传来风声,他暗叫不好,再想反应,动作却已经迟了。
高欢已经渐渐感觉不到全身的剧痛了,手持大刀的铠甲武士就在他三步距离外,口中不断说着恐怖的恫吓之词。
肾上腺素分泌,压抑了恐惧,他舒展身体,够到了地上的纯钧宝剑,左手指一点点用力,小心翼翼的捡起宝剑,不发出一丝响动。
额头上的汗水滚滚而下,滴落在灰尘中。
拾起宝剑,剑光若游龙,瞬间在暗室内闪过,可惜统领此时依旧双目紧闭,并未见到。
高欢缓缓站直身体,如同黑夜里的死神高高举起宝剑,从背后对准了统领。
对方忽然动了,一步步试探着向大门方向退却。
他把正面防护的很好,却防不住来自背后的偷袭。
统领后脑要害被帽盔严密防护,只有脖颈处便于活动,留下一段空隙。
换了旁人,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多半要失手,砍在别处,高欢却保留了半世经历,沉下心回忆过往刀剑生涯,眼中似有精光酝酿。
留给高欢瞄准的时间不多,统领一步,两步,已经把自己送入高欢最佳攻击距离,他酝酿许久,瞄准好脖颈处那一丝缝隙,左手猛的落下。
雷霆一刀,在统领将回头却又未回头之际,纯钧宝剑削入他脖颈要害。
好似滚烫的刀子切开黄油一般,高欢眼中,敌人脖颈处的血肉骨皮在剑刃前若有自我意识般纷纷躲避,不愿正面接触这可怕的武器。
挥剑,头断。
咕噜噜如皮球般滚落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