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小徐我回了宿舍,往事如潮水。
我跟小徐扯淡的话和对小徐说的实际情况,我还是能分得清的。要是我真的已经傻透了气,领导咋还会提拔我?
领导在提拔我时,把我单独叫到了办公室。领导的办公室特别气派,可能他借鉴了****里面的某些场面。
我坐在老板、也就是领导的对面,必须仰着脸才能看他。
我知道领导这是故意的,他屁股底下的椅子很高。办公桌同样也很高。这使得不管来找他的人是谁,只要在他的对面坐下来,就不能跟他平起平坐。
领导说:“咱们不是学校、医院那一类的技术含量很高的职能部门,让谁当领导还得考虑考虑专业和技术。小吴,你应该明白,你当这个科长可不是因为你是个大学生。领导干部跟是在哪儿毕业的没关系。”
我当然明白。
那还是有一天,一个没加考虑的某一天。领导到各个科室里转,正赶着我说那位已经走人了的老领导。我也没说他啥坏话,但句句都是扎着那个老家伙的肺管子。领导因为是私访,我也没看见。我要是看见了还不一定就那么说呢(那么说也会不好意思不是?)。领导就因此把我误会成了,我是在心里面倾向于他的人物。
我是咋上来的?
那会儿我们科室当然有正常人选,人家是个副的。正的让老领导给带走了。老领导也不是退二线,是高升了。
因为老领导是高升了,我背后的不经意的议论才更加弥足珍贵。领导当然不知道,我一喝了点儿酒就有那毛病。那天我喝了一点儿酒,虽然没多。但也足以使我的话多。
领导直接就提拔了我,真把我乐坏了。
我一方面把这个喜讯报告给我老爸,已经没法报告给我奶奶了。我奶奶病故了。我的这个喜讯、这个意外之喜就把我弄得整天都情绪高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领导。
于是,才有了那么多次的频繁的外事活动。
我们单位是我们雨泽县特别有权的垄断行业的局机关。虽然我这个科长仅仅是个股级,但不是一般的股级。我那个分到市里的老同学高佩虽然跟我一样一直是个科员,但因为是市里就一直对我牛哄哄的。他一听说我当了科长态度马上就变了。
其实也不是他态度变了,是嫂子。嫂子知道我们这个行业的行规,就想着趁此借借光。都怪我一上任就特别忙,没顾得上他。
我怎么不忙?只要肯学习,就不会缺少赞助,这是我们这个行业的特点。我向领导报告这些友好信息时,大谈特谈解放思想就得放眼世界的真理。不走出去怎么能够拿进来?那些企业也都是翘首期盼,希望我们来给他们指引航向。
领导,他终于听从了我的建议。我,就成了领导的专职陪同人员。他一走就把事儿全都交待给办公室主任。也因此我成了领导外事活动的一条腿。内事活动的腿是办公室主任,一个女的。女的,就留到以后再说吧。
真把我累坏了。
短短一年时间我们去了五六个国家。新马泰、俄罗斯、澳大利亚。还有国内呢。国内情况更不能一抹黑。
为了保证领导更深刻地带着批判学习,我们也在空闲时间去了一些体现资本主义腐朽性的地方。看看吧,人家多可怜?在泰国看人妖,人妖可怜。可比人妖更可怜的是那些气功表演的女孩儿,我们领导看完了气愤得一宿都没睡!
新加坡还去看了表面掩盖不住的某些街道,体会了某些国人艰难的处境。我们领导对我一次次语重心长,教育我爱国。一出去我才感觉到,领导就是领导。
有一回,可能是在澳大利亚吧,我们领导喝醉了。在厕所里是我帮着他解裤带。解了裤带他还是没法往外抻。你说我是个男子汉,还得帮他扶着。之后,又帮助他整理好,让他恢复一本正经的行姿。我们一起上了电梯,酒店里也不是都住中国人。
就在电梯里我们领导张嘴就吐,我立马脱下来了自己的西装接他的余沥。要知道这是因为要到发达国家,怕自己丢脸生让我妈赞助的。价钱能抵上小半年工资呢。
比这更要命的,是我们俩身边站着一个小姑娘,是澳洲人。
我还能再说啥?这么鞍前马后的。
国内部分也已经开始启动了,我寻思更能大显身手呢。无缘无故的,开始从批评我们科室下了手。
我跟领导整天如此接触,就很迟钝。我没往自己身上想,事情就开始了失控。领导的内管也没有拉她兄弟一把,最后竟然发展到我去领导家找领导,莫名其妙想要给他送点儿东西!
还给扔了出去。
叔可忍,婶也没法忍呀。
我闷闷着又上了四五天班,一点儿法子也想不出来。小徐冷眼热眼地总在我身边晃,可我也不敢太相信小徐。尽管他刚分到我们单位时候我曾经特别关照过他。
这是单位。
那一天高佩又给我来了电话,问我是不是可以放松放松了。我一直爽约。可以不爽约了又没有心情。这一次,我心里面就一热。世面见了很多,这一闲下来还真难受。
宁可没了有,不能有了没。那些好场合真的有时日没光顾过了。领导突然转向,坑了我的国内部分。嗨,就当是旅游了吧!
我就是那么一冲动跑到市里,见了高佩。
高佩是真高兴,他一点儿也没有发现我有啥异样。
见到高佩就让我又有了感觉。我也不想说我跟领导之间的疙疙瘩瘩,依然假装还是领导心腹的样子。我说了领导在市里的一个铁哥们儿,我说想去看看他(不装点屁就该穿帮了呀!)。我咋着也不能说就是听从他高佩的召唤,屁事儿没有吧。那也太高抬这小子了!
高佩笑了。
高佩当然不知道我是在吹牛,他还是把我当成了香饽饽。
高佩说:“老吴,老吴!你听我说几句,千万别去找他。你找他干啥?他是你领导的朋友,还能鸟你?老吴你在官场上呆这么多年,还是个科长,哪能这么弱智。凡是找人办事儿,必须要找能压住他的。比方说我要找你,就是你们县归你们局管的那些企业,大小通吃。别的口还是那级别的企业,就不能鸟你了。当然,在你们局你是通吃。你是二局长嘛,局长上哪儿都带着你,这谁不知道?上你们局办事,除了找局长就是找你,那些副局长不管是常务还是分管,统统不好使。”
头一次我发现自己的地位竟然是如此之高,因此我心里更是像针扎一样难受。
高佩接着说:“老吴呀,别压力太大。我看你比我们头儿压力还大!今天呢我可想叫上俩人,都是你们县里的矿主,家是市里的。我可替你兜揽下了,你可得给面子,把这个场面给撑下来。说,去哪儿消费?老吴你实在点儿,别让人家觉得你忒能装。咱们哥俩谁啥样不知道?这些人将来也用得着。互相帮助呗。都是托你嫂子之后找的我。我不爱联系人,和你不一样。”
我心里不太得意矿主,不仅仅是我没钱。
别看雨泽县归这个小城市管,这个小城市我还真没看得上眼。去吧,能有啥高级地方?我一下恢复了自信,就跟高佩扑奔那个所谓的大酒店。
我坐了主位,一边一个矿主,高佩作陪。开始推推搡搡地点菜。菜还没点完就上来了俩美女,一边一个就坐在了矿主们的身边。我看着这俩人的模样就主观地认定她们都是矿主的女儿。
原来,都是员工。
我们喝着喝着就开始大谈特谈传统文化,说得我冷汗直冒。我不是因为矿主们自信又错位的文化素养,那只是噱头而已。每当我一放松表现一下自己的正确,准会有一个美女说:“哥,你说得咋那对呢?就为这我得跟你碰一个!”
高佩又会点火,说起我的才学。上下五千年之后,又说了一万年前的红山文化。总是文化,美女就兴奋,敬我酒。开始我飘飘然,后来我昏昏然。大概喝到**的节点,我就茫茫然了。我只是机械地喝酒,控制住反胃,至于大伙都说了些啥、又说了啥,我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终于散场。
我们走出酒店,可能是喝酒见性情,我眼珠子忒粘了。这俩大美女。我看着这俩大美女让一个家伙带走,就问这俩大哥。
我说:“靠!咋着呀,那小子是谁?”
高佩接过来说:“老吴!瞧你喝的。她们俩都得回单位,让司机送走了。”他转过身对这两位说:“吴科是个实在人。直接去酒店?”
其中一个,都叫他王哥。
王哥说:“去什么酒店呀,睡觉着啥急?走,哥几个醒醒酒去。这次真不合适,总怕陪不好,把俩大酒包给弄来了。她们俩没啥事儿,把我这个兄弟给害了。吴科,哥哥们陪着你去醒酒,咱们唱歌去!”
我眼睛都睁不开了,一听唱歌立马就来了精神。高佩见状连忙截出租。我们几个还不知道玩到何时呢,所有的不相干人员全******滚蛋!
歌厅里的空调给得很足,我还是感觉到热。我大量喝水,又去了两次厕所,终于清醒过来。他们见我又开始了谈笑风生,都夸我身体素质好。立刻就进入正题,我们不闲聊天了。歌厅老板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娘们儿,嘴唇抹得就像是鸡屁股。她的眼睛一刻也不能停止转动,气韵之婉约就像是十六岁刚刚来月信的小女孩儿。
她笑咪咪地说:“几位老板,到这就算是到家了。我把咱们歌厅里所有的招牌都叫进来,不信”她看着我笑,“你问王哥!我一向都是把最好的都留给王哥。何况今天还来了这么年轻帅气的贵客呢?”她看我如此受人尊重,以为我是什么来头呢。
于是,最上镜姑娘来了,最有人气姑娘来了,最有气质和最有风度姑娘也全都来了。
我一眼就看上了最上镜姑娘,可这个妞有那么一个表情让我给抓住了。她的意思是我肯定得选她。扯淡!你咋知道我肯定选你?我就偏不选你。
我就在这几个姑娘身上瞄过来瞄过去,假装拿不定主意。最上镜姑娘还挺自信呢。她要是肯抛个媚眼给我我就屈服了,可她不。
于是,我就选了最有风度姑娘。
那几位都暗中观察。他们全都猴精猴精的,谁也没选最上镜姑娘!
我看着最上镜姑娘气愤愤地离开,出屋还差点儿没让自己的高跟鞋绊倒,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几位哥哥见此连忙张罗着唱歌,最风度姑娘的手就搭在我的肩膀上。真的,我还真不大习惯。
我突然有了那么一点儿的伤感,最上镜姑娘的生着气的红唇一下子就钉在了我的心口上。
我捂着心口,喝下去一大杯啤酒。
喉咙里向外翻腾着再也压不下去的绝望,必须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