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容丽华就走进了书房，看着老爷子此刻正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老爷子今天很不正常，那双眼眸像是淬了毒一般，让人望而生寒。
霍清扬神色复杂地望向了她，“丽华，你来我霍家算起来也差不多有十几年了，这么多年来，可是觉得委屈了？即便是委屈，你又怨怪得了旁人半分？都是你自找的，不是吗？这许多年，你都小心翼翼，不敢逾越半分，而今，却是忍受不了了吗？”
容丽华愣愣地站在原地，因不知道老爷子的用途，所以不敢轻易搭话，可却像是被人踩着痛处般令人难以忍受，一种莫名的恐惧袭遍她全身。
“丽华，你想要霆轩留下来，我不顾霆琛和青瑶的反对，留他下来了，以为你想要的不过是儿孙承欢膝下，可却原来竟不是吗？”霍清扬犀利的眸光紧紧逼视着她，瞳孔骤然紧缩，“虽然我不喜欢霍霆轩，可他终归是我霍家的子孙，却不想狠毒自此，想要的却是自个儿弟弟的命？”
容丽华一听这话，目光近似空洞的望着霍清扬。
老爷子说的这是什么？
什么叫霆轩想要霍霆琛的命？
难道那日霆轩说，想要结束这种卑躬屈膝的生活，说的竟然是这个？
她不是没想到过，只是没想到霆轩会这么快就动手，而且看老爷子这架势，怕是已经知道这事儿是霆轩做的了，老爷子怕是不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毕竟，霍霆琛才是老爷子的命根子。
“爸，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霍清扬冷笑了一声，“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丽华，你这是在和我老头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吗？”他半眯着眼，似乎在打量着什么，如冰似刀刃的眼神毫不掩饰的落在容丽华的脸上，“如果霆琛活不了，我霍清扬立即登报与霍霆轩断绝祖孙关系，他霍霆轩从此不再是我霍家的子孙！”
他的话音刚落，容丽华如同被刺中要害一般蓦的全身一震，大惊失色，“爸，你怎么可以对和霆轩这么苛刻？霆轩和霆琛都是你的孙子，而且霆轩还是你的长孙，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残忍？不管霍霆琛有任何的事，你总这样是非不分的责怪到霆轩身上？如果当年不是妈的阻扰，我才是霍家的少奶奶，怎么会有端木蓉的事！”
霍清扬倒轻轻笑了起来，“终于是把自己的怨恨说出来了吗？容丽华，你知道为什么当年静姝怎么都不肯要你入门吗？”
“不就是因为我出身不如端木蓉高贵吗？！”容丽华深深吸了口气，可那种钻心裂肺的痛楚在她全身翻搅着，仿佛要翻转她的五脏六腑。
原来时隔这么多年，被提起当年的事，她仍旧还是意难平啊。
原本属于自己正妻的位置一朝被他人所夺，原本属于自己孩子的嫡子之位，也拱手让人。
她原以为，那两个人都死了，人死如灯灭，也就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
可原来不是。
怨恨，这种东西，真的会随时间的流逝而加深的。
“你错了！”霍清扬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怨恨了那么多年的端木蓉，实际上连有你的存在都不曾知道，你恨了那么多年的人，到最后，如果不是你去病房找她说出了你和泽楷之间的事，她可能连你是谁，姓谁名谁都不知道。静姝当年执意不肯让你入门，是因为你根本想要的，不过是我霍家的财产，你看中的，根本就不是我儿子这个人，你教静姝这个当母亲的如何能接受你？”
“她怎么就知道我对泽楷不是真心的？说到底不过是她给自己残忍的推托之词！”容丽华漆黑的瞳孔逐渐蒙上一层淡淡的寒冰。
“还记得，你同我儿子准备要结婚的那一年，有个穿着破烂的去找你，说她是我儿子的母亲吗？”霍清扬却是笑了笑。
听到霍清扬的话，容丽华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血液撞击着身体里每一个细微角落，硬生生牵扯出生动的疼痛。
原来……原来那时候的那个老太婆竟然是林静姝找人来试探她的？
可当时她是怎么做的？
当下，她就和霍泽楷分了手，说他那样的身世配不上她这个A大法律系的系花，后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竟然接手了霍氏，还答应了和端木家的联姻，娶了端木蓉。
而在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去找到他，他当时是怎么说来着的？
他说，丽华，你可以把孩子生下来，我会教育好孩子的，但是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母亲没有骗我，你根本就不值得我爱！
后来，她一再挽留，他却说，他们回不去了。
有些人，错过一步，就注定是一辈子。
容丽华的眼中涌起了一种恨意，“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我和霍泽楷终究还是因为端木蓉的介入而无疾而终，因为林静姝而以悲剧收场……”
“放肆！”霍清扬神色阴戾地低喝一声。
容丽华忽然惨然一笑，“我就是太小心翼翼这么多年了，所以才会变得懦弱，以为自己终究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可竟然不是，你为了霍霆琛，甚至不惜让我和我儿子分离那么久，这么多年，我也算是忍够了……”
“所以，你就让他们兄弟俩自相残杀？只是为了满足你自个儿的私欲？”霍清扬低沉的声音缓缓压深，带着刺骨的寒意
“让他们俩兄弟自相残杀的是你老爷子，可不是我，你可不要怪错了人才好！”容丽华中射出的怨恨寒光犹如带毒的藤蔓，肆意疯长，却忽然笑了起来，“你也别逼问我，我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霆轩他在外面做什么事，还真不会同我这个母亲说……”
她的话都还没有说完，一个巴掌狠狠地落在了她的脸颊上，那巴掌极狠，打的容丽华的脸即刻就肿了起来，唇角的血也流了下来，那样大的力道，足见老爷子是多用力了。
“丽华，往事已逝，我不想再追究谁是谁非，你聪明人，应该知道要怎么做！”霍清扬站起身，苍老的容颜却带了几分不容忽视的威严，“若是霆琛和素丫头有什么事，你和你儿子媳妇就一起去给他们陪葬！”
霍清扬说完这话，起身就走出了书房，没有再看容丽华一眼。
容丽华忽然像是被人狠狠拍了一下原本僵硬的背脊，一个踉跄竟然是站立不住，跌坐在了书房的地毯上，痛苦的蜷缩着身子，将脸低着，仿佛要将身边的一切都驱逐，遁入没有尽头的深渊。
霍泽楷……如果我当年没有离开你，如果没有对你说那些话，我们是不是现在还好好的……
我也不会因为怨恨而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不会因为你而做那件事……
可惜，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啊！
医院的走廊上。
闻人莲紧紧蹙眉，看着外面的雪景，还有医院楼下绽放的傲雪红梅，明明是极美的景色，不知道为什么，却偏偏笼罩着一层凄艳的雪光，仿佛因为极端的痛苦而美到不可思议。
忽然一个淡淡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莲儿，你在想什么？”
闻人莲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闻人协，笑了笑，“没什么，只觉得有些冷，爸爸，爷爷他还没醒吗？”
“嗯，医生说，你爷爷因为气急攻心，突发老溢血，中风了，要醒来会有些困难！”闻人协低头，有些艰难的说道，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也是事实，“你爷爷如今成这样了，我们得快些找到你你姑姑和她的女儿，我怕迟了，你爷爷见不到他们最后一面了！”
“哦！”闻人莲脸色苍白地垂下了眼睑，却没有再说话，只是哦了一声，这一声却足以说明她的漠不关心，她问闻人擎醒来没有，只是在害怕，害怕他醒来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变。
因为闻人擎已经知道了殷素就是姑姑唯一的女儿了。
“看来不得不去殷家一趟了，即便是他们不肯说，就算是求，我也得求他们告诉我，馨儿的下落！”
“爸爸，还是先过些时候吧，等爷爷的病情稳定一点儿再说，”闻人莲微微蹙眉，眼中流露出了一抹嫉恨，“如今爷爷这样，公司怕是会出乱子，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先等你爷爷病情稳定一点再说！”闻人协看着自己的女儿，微微叹了叹气，随即伸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莲儿，不是爸爸不想为你争，是因为那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我们俩父女啊，莲儿，你要记住，欠了别人的东西，终归是要还给别人的。”
闻人莲的手微微一颤，眼中露出了一片荒凉，“爸爸……”
“记得爸爸的话就好！”闻人协笑了笑，随后转身向病房内走去，独余下了闻人莲一人在走廊上，看着他离去。
欠了别人的东西，终归是要还的？
闻人莲不由得冷笑一声，她欠了殷素什么？
要说欠，也该是她殷素欠了她的，不光是闻人家，还有霆琛。
她与霆琛那样多年的感情，却最终因为殷素的介入而没了，她怎能不恨？
可她却忘了，是她将霍霆琛送到殷素的身边的，感情这回事本来就没有对错，只有爱还是不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