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个小时前,她跟顾墨风还在床上聊天,现在她已经坐在飞往苏格兰飞机上的头等舱里,喝着昂贵的矿泉水。
顾氏集团在苏格兰有自己的分部,本来那边的房地产业并不景气,顾家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却总是往那边投入许多精力,以前顾墨风就经常去苏格兰出差,一去就是一两个星期,具体是去做什么的,苏媚并不了解。
她只知道这次顾墨风带着她一起前往苏格兰,肯定是想把她带在身边,不让想杀他的人有机可乘。
他自不会担心自己的母亲,顾妈妈可是顾氏集团前任懂事,是业内享有盛名的女强人,其手段之毒辣比顾墨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她身边,有着完美的安保系统,即便是一只苍蝇,也难近分毫。
因此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自己。
她带着耳机在听歌。
梁静茹的《如爱所愿》。
以前,顾墨风从不带她去苏格兰的公司,每次他去苏格兰出差,替他在公司坐镇的就是她,因此夫妻两从没像今日这般,坐在头等舱里,去往远方。
顾墨风正闭目休息,这段时间他实在有些疲倦,纵是铁人,也该坚持不住了。
看着他好看的侧颜,苏媚自不敢打扰他,只好一个人坐着发呆。
上飞机前她曾收到沈梦白的短信息,内容极其简单,无非是一些平行宇宙的理论,说得异常邪乎,尤其提到“自我”“本我”“超我”的时候,苏媚以为他改学哲学了。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听懂了,也许在另一个宇宙里,存在着跟她一模一样的另一个苏媚,两人的生活、习惯相差无几,但另一个宇宙的她已经被自己的妹妹折磨致死,由此人格回归现在这个宇宙的苏媚体内,从而继承了另一宇宙的记忆。
但毕竟是还没有实例的科学假设,刚说完沈梦白就否定了他自己的观点。
此时头等舱里有人走到她身边,是漂亮的空姐,她朝苏媚露出职业的微笑,接着递给她一份地图,并用流畅的中文说道:“这份地图描绘了苏格兰的全貌,相信能够帮到你。”
苏媚朝她说了声谢谢,趁着左右无事,打开了地图。
苏格兰西海岸和东海岸有着完全不同的风景线,从地图的标记看,东海岸光秃秃的一片,看着便觉了无生趣,仿佛去了个荒无人烟的空岛,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西海岸则点缀了繁复的岛屿,每一座岛屿形状各异,几无相同,犹如中国古代时的文墨骚客,踏着仙鹤兴冲冲地挥笔点墨,颇有诗意。
顾氏集团苏格兰分部建在艾莱岛。
“ISLAY”她在地图上找到了艾莱岛的英文,位于爱尔兰北侧,通过地图的走势,可以看到艾莱岛的西面如同东海岸般空旷,巨大的“大西洋”包裹着艾莱岛的一侧,若是直往大西洋无限延伸下去,便可到美国。
正看得入神,一只手突然绕在她的脖子上,将她的身子拉扯起来,她扭头,撞进顾墨风那双坚毅冷淡的眼中,略略一惊,这自己也没招惹他吧?什么表情这是?
男人瞥了一眼她手中的地图,轻轻帮她合上,一双眼落在她的脸上:“地图很好看?”
“坐飞机那么无聊,不看地图看什么?”
“我。”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完,苏媚张大了嘴满脸的不可思议,顾墨风看她一副傻样,冷笑道:“莫不是我不好看?”
她连忙摇头:“自然是你最好看......可是18个小时耶,如果一直盯着你看,别人会不会当我是神经病?”说完环顾四周,整个头等舱,只有他们两人还醒着。
“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三点,你不睡觉在看地图,也不太可能是正常人。”男人说着竟拍了一下她靠在她手臂里的小脑袋瓜儿:“刚才在想什么呢?”
苏媚捂着脑壳儿瞪着男人:“你说话就说话,拍我干嘛。”
顾墨风沉吟片刻,低声道:“我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如果是梦,就总有醒来的一天,若他突然醒来,会不会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手机里一直显示他发给她的短信息“未读”?
这只因为她的转变,实在突然,没有任何缘由的,变成了如今眼前这个爱他爱到肯为他去死的女人。
他自不会怀疑这份爱。
他怕这份爱会离开。
将他丢进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面对冰冷的合同文字,囚着自己孤独的心。
苏媚闻言,浑身一颤,她从未想过,顾墨风是因为什么爱上的她,她拥有着跟他太多年的回忆,一点一滴都那么清晰,都那么甜蜜,正因如此,她才能那么自然的进入他的世界里,做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她用手盖住男人的手背,十指相扣,两心相依。
良久——
“要是打笨了怎么办?”
“我养你。”
“......”
“墨风......”她钻进他的手臂,扬起脸来:“你会不会怀疑我?”
男人静默地看着她,眼色清澈:“不会。”
“为什么!你难道就不觉得我的情绪反复无常,阴晴不定吗?”
男人紧了紧自己的手:“人总有矛盾的时候,你能反复无常,正是因为你心里有我。”
他似乎相当自信,女人被他说的话弄得说不出话,泪水无声地流在她清秀美丽的脸上,连同所有的矛盾和纠结,一齐落在深色的毛衣上,眨眼消失不见。
飞往苏格兰的航班还有三个小时就要落地。
半梦半醒状态下的苏媚忽然感觉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刺痛,恍惚间她只觉着周身满是冰凉的水,她被粗大的铁链困在水里,如何也挣脱不开。
她拼命地想要扯断铁链,嘴里不停叫唤着顾墨风的名字。
但是周围空无一人,星光也似暗了下来,血色的月光明晃晃照在她身上,映着魔鬼般的凄厉。
直到......
有人抱住了她。
在寒潭之中,将她救起。
猛地睁开眼,顾墨风关心地问道:“没事吧?”
她晃了晃脑袋,确定自己还坐在头等舱里,四周的人都在看着手表,脸上现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朝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顾墨风不放心的又看了一眼,这才松了口气,刚才他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身边的女人浑身都在颤抖,冷汗直流,他试着叫醒她,可她仿佛入了魔,如何也叫不醒来。
苏媚愣愣地回想刚才睡梦中的恐惧,脑袋里突然想起复活前自己在顾家,脑袋突然一沉,就昏了过去,醒来后人已在医院,接着就发生了枪杀案。
那么,这一次的晕眩,是不是说明,下一次的危机即将来临?
但为什么三天前的车祸却没有发生类似于今天的事情?
半小时后,她和顾墨风从机场出来,和煦的海风吹在脸颊,吹走18小时的疲倦,顾氏集团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到顾墨风,车上的人连忙推开了车门,几个健步跨到两人面前,毕恭毕敬道:“欢迎顾总和太太莅临苏格兰分部。”
顾墨风根本不去看他,吩咐道:“朱总怎么没来?”
朱总名叫朱珂馨,是顾墨风大舅子的现任妻子,由于朱珂馨是外姓,又是大舅子当初跟大舅妈结婚后养的一小三儿,三年前担任顾氏集团董事长的顾妈妈吴翠兰将朱珂馨跟她的儿子朱棣发配到苏格兰,负责苏格兰分部的相关事宜。
顾墨风似乎并不在意朱珂馨小三上位成功的背景,他每次到苏格兰,都是跟朱珂馨同框,这让公司内部不少员工猜测他们之间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朱珂馨很年轻,二十九岁,有一儿子,叫朱棣,长相随他妈妈,相当秀气。
听了顾墨风的话,司机连忙回答:“朱总今天有事走不开,特意派我来接您。”
顾墨风听他说完,不再废话,牵着苏媚往车的方向去。
上车前他在苏媚耳边低语:“你跑步快不快?”
苏媚不明白他问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回答:“前段时间学校要考800米,我特意练了一阵子,我觉得跑个第一名没问题。”
说完有些得意地看着他,希望得到他的表扬。
却是迎上男人嫌弃的眼神:“你就只能跑800米?”
“哇你不要小看800米!我跟你说,整个中国不论哪一所大学,800绝对是所有女生最难过去的一道坎!”
“那你跑到取行李的地方要多久?”
苏媚看了一眼不太远的出站口,相当自信:“绝对不要20s!”
“如果超过20s呢?”
“不可能!你如果不相信,我现在跑一次给你看看?“
说着作势要跑,顾墨风也不阻拦:“那我劝你快一些,还有27s取行李的通道就要关闭了。”
“哈?”
“我有个行李忘了拿......”他说着干咳一声:“你去帮我拿来。”
“哦!”苏媚没想太多,她看顾墨风脚就像520粘着路面动也不动,暗骂一声懒鬼,将背着的包包放下来交给男人:“那你等我一下。”
“嗯。”
苏媚很快冲进了大厅,她正要往行李处的走,突然,巨大的爆炸声从机场外响起,整片大地恍如担惊受怕的孩童,颤抖不已,火光冲天而起,尖叫声和哭喊声瞬间成为世间唯一的声响,苏媚下意识趴倒在地,她离爆炸中心不远,爆炸的余波震碎机场的玻璃,一片片如疾驰的子弹,击中许多许多人,苏媚咬着牙,她的手臂被一片玻璃划伤,血流了出来。
痛楚还未传到神经,她猛然回头,看向门口。
滚滚浓烟中,她似乎看到了谁的身影。
“墨风!”她喊着他的名字,艰难地站起来,一阵阵后怕冲击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