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有过生命危险的人才会说“啊,我不想活了“。
九月三日。天空下起灰蒙蒙的雨。
晓枫总爱研究怎样写诗,不过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他的写诗水平从未有过提升
如大多数学生一般,初三学子都在教室埋头学习,再正常不过的事就不赘述。今天晓枫并无兴致写诗,他听说江城发生大降温,担忧家人是否着凉。这个消息其实是假的,如何说呢,晓枫很在意这些问题。
上课对于晓枫来说有些无趣,他渴望成为一个诗人,却被现实阻挠。很多人喜欢为自己的不作为找借口,这样的安慰存在大多数合理性,不麻痹自己的话,那该怎样活下去呢。
晓枫的诗总是露骨,但他自己的随笔却又十分含蓄,柔情藏于隐秘,小心呵护。
晓枫随笔:不知多少岁月,虽说只是两年,我深知我们不适合走在雨中。两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大街,沉默不语。如果确有上帝,他会看见两个伞顶,距离不过半米。如此情景,何其悲哀。在未知的时间里,我是哪种角色,重蹈覆辙吗?不妥,我讨厌那个花心的父亲。栀子花,白花瓣。月季月月开。昙花只一现。
“地震了!“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呼喊,似是操场处。教室开始强烈的晃动,感觉就像睡在宿舍的上铺被人一直摇床。小草听见声响抬起头时,教室已经乱成一锅粥,班长在声嘶力竭的叫着不要乱,但效果并不明显,每个人都在拼命的想挤出去,前门后门都站满了人。前面的人如释重负的朝楼下跑去,但发现楼梯口竟也是人潮拥挤。后面的人使劲儿的推前面的,有的人甚至因如此巨大的推力跌倒在地,没有人看见躺在地上被踩踏的人。晃动越来越剧烈,已经有人开始绝望的哭泣。仅仅只是三十秒的时间里,就发生数起打架,谩骂等事件,娇弱的小个子被你推我搡挤到后面,明明快出去了却离出口越来越远。大个子们也不容乐观,有的人被挤不耐烦了会向周围甩肘子,那些被打中鼻子的人血流不止。有的人腹部突然剧烈的疼痛。最先跑出去的人幸灾乐祸的看着楼上拥挤的人群,说着如“干嘛不跳楼“等讽刺的话语。
晓枫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双目无神,仿佛准备接受制裁一般。岳小草见晓枫反应如此淡薄,慌忙跑去拽晓枫。一个小女子怎么可能拽的动一个大男人,任凭岳小草如何拉扯,晓枫始终纹丝不动。突然,又一声巨大的响动,使外面的喧闹一瞬噤声。外面有个老楼垮了。不一会儿,更大的声响爆发,不论男女,皆是一边挤一边绝望的哭泣,想必他们都恨透了挡在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恨人太多。说来由于学生们声音太嘈杂,我竟忽略了广播。广播里不知在说什么,每个人的耳边不是哭声就是喊骂声,哪里会去听那个标准的普通话。
晃动是越来越大,岳小草见扯不动晓枫,索性坐他旁边,这时教室里的同学都到楼道处了,只剩下一两个被踩晕的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现在的教室,与早晨六点半的时候差不多。
“你为什么不跑?你不珍惜你的命吗?“
这时,晃动停止了,教学楼没有倒塌。
“我看见他们,我就觉得人生无趣。为了求生底线都不要,不亚于与狼为伍。何其多啊,这种人。“
“我承认,这样做确实很过分。但是,这是人的本能,活下去有时不是人的意志所决定的,而是本能,或许会失去理智,但这有错吗?“
“美好离你越来越远了,岳小草。顺应本能的人如何能称之为人。活下去的前提是有道德,因为他们想活下去,所以躺在那里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该去死吗?如此说来,溺水的人把救他的人一起拉下去都是正确的。他只是想爬上去而已。“
岳小草顿感眼前这个男人陌生,她从未想象过晓枫忧郁的模样,晓枫总是笑口常开。而现在他这幅忧郁的模样,竟使岳小草产生怜悯之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来坚持带你走吗?因为我想告诉你,人生不只有黑暗,还有光明。和我一样的人实在太多,只是你碰巧只遇到我。硬着头皮抗拒本能的人,他们往往都会有珍视之物,或信仰或爱情,为信仰而存在的人太多了,我想换一个方式。“
“假如天空挂了彩,我就会把它抹画成彩虹。假如大地裂了个血淋淋的伤口,我就会在其中种无数的松树。被伤害的话,是很容易得到治愈的,只要加上合适的物件。你的表白就像这虚伪的彩虹与松树,为了掩盖其恶劣而不择手段。我对这人间何止是半分的失望,如果可以许愿,我想成为风,轻抚柳姑娘的长发,划过水姑娘的脸庞。“
岳小草涨红了脸,她已经生气了。岳小草气愤的跑出教室,加入楼道的拥堵人群。岳小草走后,晓枫独自坐在教室想刚刚的对话,但眼神却一直不安的看着躺在地上昏迷的两个人。地震往往具有多发性,这一回完了没事,第二回就说不定了。晓枫站起身走到昏迷的两人面前,拍脸看看能不能拍醒,拍了近一分钟都毫无征兆。
“没办法,只能扶你们下去了,楼下的!站着干啥呢!有人昏倒了!打120啊!“
约莫十分钟。
小草躲在某辆车背后,神情忧郁的蹲着。背后一个高大壮硕的男子缓缓走近。
事后,晓枫突然觉得对岳小草如此严厉有些过分,旋即准备寻找岳小草,正迈出第一步时,电话响起了。
“晓枫,没事吧,听说柳城地震了。“
电话里传来的正是高弥的声音,晓枫恨不得赶紧挂掉电话,但随后高弥说的话,让他不得不打消挂电话的念头。
“晓枫,我和你妈分居了。她以为我搞外遇,就像你以为我找情人一样。我真的好痛苦,晓枫,你妹妹心理脆弱,我不便向她倾诉,但我又没有什么朋友,我只能找你了。“
误会?何来误会!晓枫愤懑的想着,但事情确有蹊跷也说不定,知道真正的真相或许能打开晓枫的心结。
“其实步行街那次,我只是想给你买变形金刚,我知道你喜欢变形金刚,但是我又不知道是什么模样,我只知道名字,所以我托朋友与我一同购买。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从那天后,你就一直疏远我,难道是买错了?不对,一定是你误会了。我一直想找机会向你解释,但是你已经三年没有再回来。鼓起勇气,我试着在今日向你坦白所有事情,眼见不一定为实,事物的表面远远不够认清一件事。“
“或许真如你所说,只是想给我买变形金刚,我相信你。但你与母亲分居又是何意?“
“因为一通诈骗电话,我本着玩味的态度调侃对方,但我却没有控制底线。“
“高弥,你的无心之举还少吗?我觉得你才需要学习。你的无心之举对母亲造成的伤害小吗?母亲是个敏感却不会表现的人,她忍受你这么多年,我都不敢想象她到底承受了多少的痛苦。我恳求你对母亲好点,父亲。“
电话挂断,高弥在电话那头沉默不语。
“高晓枫,快来帮忙!“
晓枫应了一声就往声源跑去,似乎忘记了找小草的事情。
同时。
梅在诊所里睡着。助手在早上六点半时来诊所,看见昏昏欲睡的梅蹲在门口。慌忙跑近,闻到冲天的酒气,长久的工作,助手深知梅对酒过敏,于是迅速准备相应药物治疗梅。时间一晃就到中午,梅还在睡觉,但外面已经站满人。助手无奈打开门,人群蜂拥进来,看来又是忙碌的一天。
下午五点,江城国际机场。
聂玲雨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如果说以往的淑女模样都是装的,那现在可以说是转正了。一袭黄色连衣裙配上彩色帆布鞋,似是青春期懵懂的初恋。她的性格也变得温婉,但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乐观。聂玲雨终日生活在相思之苦,长此以往,性格便变得有些内敛。
站在机场连续拨打高弥电话都显示此电话正在通话中,昨日明明说爱她,今日怎么会电话都不接。她决定去图书馆找高弥,但图书馆已经关门了,无奈之下只得乖乖回家,改日再找机会约高弥。
高弥此时坐在沙发上发呆,晓月虽察觉出高弥的异常,但始终不能确定是什么,而且她初三读书很紧张,也顾不上高弥的异常。
直至晚上八点,高弥才开始动弹。如何挽留梅?挽留后又该如何相处?放低姿态是否是真正的爱情?答案已在心中,高弥走向书桌,写下一段随笔:
花前月下,一尊芳酒。临近不知亲意。吾于三更思,至五更,彻夜未眠。往来经历,甚是不自知。如今悔于昨日,颓于今日,惘于明日。恐登天,畏地颤,惧豺豹。瞻前未顾后,顾后未瞻前。彷徨之时,当是坚决。恐慌之时,需是坚韧。即卑至陷于泥,在所不惜。以此为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