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皱眉：“这些，是你自己戳啊戳，戳出来的？”
所谓的“戳啊戳”，是在说尤劲打字时的笨拙手势。
尤劲干笑一声：“如果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网上都有现成的了，我又怎么可能在照相器材圈横着走？”
小小一怔，粗翻了一下手上那叠厚厚的资料，再确认道：“都是你......自己打出来的？”
“斟字酌句。”
“问，为什么标配里没有相机包？答，我也很遗憾自己生出来时没穿衣服，害得我妈要破费另买。”小小随便念了一条资料里的问答，“这......也叫斟字酌句？”
“问，充一次电，能玩几天？答，开着机玩，最多玩半小时，不开机光是拿在手里玩的话，等盘出包浆了大概还有电。”小小接着念完一条，笑骂道，“我说这乱七八糟的，说错了？”
“等你开始接触客户就知道，多的是乱七八糟的提问。”尤劲叹了口气，“以我的经验，回答这种愚蠢提问时把对方逗乐了，有利于接下来的沟通。”
“这一叠拙劣的笑话，都是你现编的？”
“都是这十几......这几年的积累。”
小小似乎被这叠资料吸引，开始一页页地往下翻。
数十页，数万字，当然不会是笑话大全。
其中大多提问，是此时的小小肯定回答不了的专业问题......但是，那一个个“答”，都足够通俗易懂，且妙语连珠。
尤劲的打字速度，小小太清楚了。
这几十页文字就算是照着现成资料打，尤劲先前号称的“没日没夜”都不夸张，又何况是这种需要归纳斟酌的内容。
比起打字速度，小小更清楚的是尤劲的脾性......
他这个劲哥吃得起苦，却不是个甘愿吃苦的人。劲哥为了别人没日没夜加班加点地做一件事，至少在小小的印象中从未有过。
资料上的字体并不算小，可小小渐渐无法看清纸上内容......很快，他的视线便彻底模糊。
小小只庆幸尤劲开车向来专注，才没有注意到他此时的异样。
可是，一脑补尤劲那种需要看着键盘才能打字的笨拙窘态，那一直让他嘲笑的样子......小小只能把头转到一边，开始深呼吸。
只是，尤劲开车再专注，右侧反光镜总要看的。以尤劲的洞察力，小小这状态一进到视线，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异样？
自己辛辛苦苦准备的东西感动了对方，总是让人得意。
尤劲一得意，就会变得阴阳怪气：“憋住，千万憋住，纸巾在后排头枕后面，这会够不到。”
亏得这句怪话，小小交集在心头的百感一下子被冲乱。
本已几乎哭出声的小小，居然笑了出来：“憋住？你是怕我在你车上撒尿么？”
“怕你撒尿......”尤劲嗤了一声，“你撒尿要纸巾么？”
于尤劲来讲，小小感不感动不重要，只要别为了前些天的那场密谋来问罪，足矣。
待小小回家与宋清雅将资料温习了几日，还是让尤劲给他们做了半天的培训。
等到培训结束，尤劲从小小与宋清雅的反馈情况观察，已然认可他们算得上是2004年最顶尖的照相器材网店客服。
网店的页面布置，请的是彩赞的“御用”设计组。
要说李凝思对彩赞的投入，尤劲一直看不懂。
直到现在，彩赞并未从用户和商家身上收到过一分钱，但在设计和技术两块，彩赞用的都不是临时工。
对于这种长时间没有回报的投资，尤劲只能感叹李小姐家底殷实，有大小姐派头。
大小姐手下的设计组，自不是泛泛之辈。经他们手，劲享网店呈现出来的视觉效果，比当年许多品牌官网都美观大气。
从店铺页到商品页，劲享店精良的设计排版，在同期一众小打小闹的店铺中，鹤立鸡群。
尤其是商品主图，当时大多店铺的主图或是网络截图、或是简陋自拍，劲享店那样既清晰规范、又充满真实感的专业实拍图，几乎是绝无仅有。
任谁打开这个网购平台，只要搜索显示出的目标商品中有劲享店发布的，都会被劲享的主图所吸引，而点进去。
联系敲定了全国合作商的配合，店铺商品设计上架亦很快完成，初期运作人员也已落实。
一切水到渠成，劲享的网店，在2004年的1月18日，即尤劲的生日当天，正式开张。
页面做得再好，列出的合作网点再多，新店没有曝光率，也显现不出优势所在。
当年的网购平台，倒没有什么“人民币玩家”。搜索排名，几乎全靠成交量和好评数，不像后来那样需要花钱买流量。
如此纯真的网购平台在尤劲眼中，简直就像一所新开的大赌场......而其中的荷官，都是些连规则都搞不清楚的三岁孩子。
这种场面，尤劲只觉得若不进去捞一票，到年初五放鞭炮的时候，财神爷都会显灵说一句：别放了，你这智商与其求财运，还不如省下鞭炮钱。
要靠销量和评价数来提高搜索排名和曝光率，于此时的尤劲来讲，简单得如同拧开牙膏盖子。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刷单。
是年，因为还没什么人想到去刷单，所以网购平台也并无打击刷单的意识。
只是，猖獗一时的刷单团队，此时也并未出现。
尤劲本就没想过靠什么刷单团队，只因那近三百家实体店、约两千名店员，规模比印象中重来之前的任何一个刷单团伙都大。
只要每一位店员都在劲享网店上买一件商品，由他们所在的实体店发货，回家收到货后给个好评，再带回店铺现金退货......这样来一轮，就能形成两千来单的销量和好评。
劲享网店，初期上架商品才一百种出头，所有合作商的店员来个几轮那种操作，主要商品的好评销量都能达到数百条记录。
尤劲这个幕后总策划，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每天都在编撰各种好评内容发给各合作商，让店员们参考发布。
因而，劲享网店不仅数据增长得飞快，内容还很真实丰富。
其实，哪怕是熟人运作，尤劲还是准备了不低的预算，以应对刷单时的物流成本。
毕竟网店的甜头，这些合作商们还没尝到，让他们这样傻乎乎地网上买货、再把东西拿到店里退掉......尤劲本就觉得肯定会有怨言，又怎么敢叫他们再贴运费。
不过，在第一轮刷单后，淞海新月的夏春明便及时提醒尤劲：只需在网店的运营后台填个物流单号，而并不需要真的把货发出去。
这个提醒，让尤劲如梦初醒。
本就还没真正进入互联网时代，网购平台的操作后台填上单号，只是代表这家网店完成了发货流程。至于货到底发了没有，当时在网上根本查不出来。
物流公司，总会放一叠物流单在商铺，各合作商只要把这些单子上的编号发给小小他们，小小把单号往后台上已付款交易的发货明细中一填，就算是发货了。
隔个一两天，那些店员再确认收货......实体店无须发货，店员也无须将货带回，交易即告完成。
物流费用，就这么省了下来。
再到2月底，尤劲觉得刷单行动，该暂告段落。
只因配合人数太多，从1月下旬至2月底，刷出来的数据已然高得吓人。
本来，尤劲还有多多益善的想法。
直到某天李凝思对他说，在那个网购平台上单单搜“包”这个关键词，都能在前几排看到劲享网店的相机包......这个，就过份了。
如果是按着相关度高一些的关键词搜索，比如搜“嘉诺”、“相机包”、或者是某种主机配件的具体型号，劲享网店的商品，更是牢牢占据着前排。
增加曝光率的目的，完全达到。
为了适当补偿合作商在配合刷单时的付出，尤劲承诺他们在3月前，所有销售都不收取他们的服务费。
也就是说，A公司的A导购，在劲享网店买了一件一百元的商品，劲享会一分不差地将一百元打回A公司的账户，让A公司再把原额现金退给A导购。
在这个操作过程中，也有一部分是真实购买的客户。这些真实客户产生的销售款，劲享在1、2月也是原额打回发货合作商，不扣取网店提点，算是感谢支持。
这么个过程，劲享网店需要向网购平台支付1%的服务费。也就是说，刷单期的每一笔销售，劲享还是会有1%亏损。
只是，这么小的亏损率，能换得如此高的排名地位，已是白菜价。
无论是分类搜索还是对应关键词搜索，劲享网店都遥遥领先于同行。至于店铺的信用等级，更是成了当年第一批3A级。
实现这样的飞跃，尤劲贴进去的钱，才三万不到而已。
至于这笔投资能换来什么回报，3月1日起，可拭目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