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要“换一家合作商”，就真是威胁了。
虚张声势的威胁，必然会叫嚣得所有人都听得到......而讲得出做得到的威胁，往往就像尤劲此时的传达方式这般，你知我知。
望着从前倾姿态中缓缓直起身来的尤劲，聂总的神色很是复杂。
于聂总来讲，日均引来一百波客人的说法，是稍有触动......累积引来一万波客人的诱惑，就大了许多。
再把这一万单生意，换算成一百六十万的营业额，已然彻底打动了聂总。
又何况，尤劲说过“今天我就能把支票开给你”......这种仅次于拿着现金砸人的手法，很少有人挡得住。
问题在于，尤劲此时给出的选择题是：要么立刻收钱签约，要么拜拜。
聂总不是不想当场收钱签约，但在这个关口一改起初的态度，着实有失自己这么大的老板身份。
幸亏尤劲抛出那句威胁时，说的是悄悄话，才让聂总不至于因为在意旁人而断然拒绝。
但要聂总立即答应，又欠一个台阶......至少在尤劲面前，他不想表现出听到一百六十万就陷进去的样子。
好在，尤劲及时搬来了台阶：“聂总，我不是不让你考虑......但还要我多跑一趟，你又于心何忍。现在，马上三点了，如果聂总后面的事情不是太过重要的话，接下来，是否愿意听我详细讲讲呢？”
聂总故作姿态地显示了片刻的为难，接着扔下句“我去安排一下”，出了门。
等再回到这间办公室时，前几十分钟几乎都在微笑的聂总，换上了一副略有质疑的表情：“尤总，你别急着和我讲什么一万单、一百六十万的数字，先讲讲这所谓的推广活动，到底会对我们豆捞府有什么帮助？”
心知聂总就是被一百六十万的数字打动，却非要掩饰，尤劲还是配合着聂总的节奏，算是扶着对方体体面面地下台阶。
“帮助，是各方面的。于账面来讲，人员场地等固定开支不变的情况下，多点低毛利的生意，至少有利无害。于效应来讲，只要各店控制好接受预约的人数，适当增加店内人气，对过路散客的吸引力肯定也会更大......”
聂总就静静听着尤劲的讲解，整整十分钟后，脸上的质疑才渐渐散去......他这样子，就好像真是因为尤劲这番话，才开始有了合作意愿似的。
又扯了几句有的没的之后，聂总终究将话题引到了他真正关心的问题：“我想请问尤总，你们网站出来找合作商，就是像你这样挥舞着支票谈生意的吗？”
“如果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挥舞着支票谈生意，应该没时间来找聂总聊天......因为那样的话，吵着要跟我合作的商户，可以从我们43楼的办公室门口，一直顺着楼梯排到马路上。”
聂总眉毛一跳：“那么，刚才尤总说预付我一万单......”
“我是看在戴总特意推荐豆捞府的份上，破例预付一次......能打消聂总的顾虑，顺利和我们合作的话，三方都有面子。”
聂总点点头，而后拿起被尤劲放在茶几上的计算器按了几下，往前一递。
尤劲一看显示框：180。
他笑了笑，伸手按了清零，然后重新输入个“170”：“这个数字，彩赞加个10%毛利，差不多188......聂总叫我预付一百八十万出来，却只赚八万块的话，我还不如拿钱去存银行来得轻松愉快。”
聂总定定地看着计算器上的“170”，沉吟了良久，冒出句：“尤总，我再确认一下，客人在你们网站买了豆捞府的推广套餐，是要向我们预约了以后，才能过来使用是吧？”
关于这一点，其实在尤劲刚才十分钟的讲解中，已讲得足够明白......但一听到聂总问出这个问题，尤劲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得色。
“是的聂总，页面上会明确提示，必须提前预约......当然，对于没预约就跑上门的客户，请各店尽量安排，安排不了的，再让他们联系彩赞的客服，我们来向他们解释。”
回这番话时，尤劲笑得很开心，因为在他看来，聂总已经答应了以“170”的数字与彩赞合作活动......之所以聂总还会重复一遍本就知道答案的提问，不过是刻意摆出一副顾虑多多的样子，来修饰前后态度反差罢了。
果然，聂总轻叹了一声：“本来，我是想等到从澳门回来以后，再和尤总探讨这件事的......”
这种话里的“本来”，一听就是个铺垫，尤劲便等着聂总往下说。
“现在，既然详细内容我都了解了，还不如......”
说到这里，聂总还是有些卡顿......毕竟，能在此时就谈到这个地步，离不开尤劲先前的威胁话语，这会要聂总主动答应，不免会有种受了胁迫的不适感。
“不如，聂总就体谅一下我的迫切心情，在离开淞海前就把事情敲定......这样一来，等你从澳门回来时，都可以看到活动成效了。”
最后这句达成共识的话由尤劲说出口，给聂总的感觉就好多了：“尤总，据我所知，你不是这家网站的老板吧？”
“不是。”
“那你要一下子开出一百多万的支票预付给我，就不用请示一下？”
“我从我的账户上拿钱出来，要向别人请示什么？”
“尤总，什么叫从你的账户上拿钱出来？”聂总当然不解，“你们网站预付我的钱，不是网站老板出，而是你个人出？”
“这点，我三两句也说不清楚。”尤劲挠挠头，而后直接拨出给劲享做账的财务电话，询问了一番由劲享代替彩赞预付费用给豆捞府的操作流程。
问明白后，尤劲望向了聂总：“有劳你们的财务过来一下。”
等到豆捞府的财务大姐进了办公室，尤劲又根据先前电话里得到的答复，和财务大姐作了一番确认。
聂总在一旁，听明白了尤劲是要从另一家公司支出预付款来促成彩赞和豆捞府的合作，他自己又和财务大姐确认了一遍是否可行......得到自家财务的肯定答复之后，聂总脸上终于再无顾虑。
实际上，聂总本没什么值得顾虑的。只要尤劲开出的支票不跳票，就算别的环节有问题，他作为收款人，最多只有流程上的麻烦，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损失。
而真正该担心的，本是尤劲。劲享支出一百万，做的却不是劲享的生意......他倒不怕彩赞会赖他的账，可万一豆捞府收了劲享的钱之后，出什么鬼花样呢？
劲享的财务，至今仍是外包。尤劲相信对接人员的业务能力，但并不能保证人家对劲享会全心维护。
于是，尤劲又拨通了彩赞办公室的电话，找到了一个他认为稳妥的人：“马志远，我是尤劲。我这会正在和一位朋友探讨一个问题，想听听你的专业意见......”
尤劲并没有向马志远直言此时正在办的事，而是像探讨问题一样，从劲享的角度，询问了一下垫资的安全问题。
再听到马志远的说法和另两位财务一致，尤劲终于放心地从包里取出了支票簿......
一百七十万的预付款，尤劲写了整整二十张支票。
因为他带的支票，单张只能开到99999.99，一百七十万的总额，至少要开十八张......而且，他还写错了两张。
待聂总收到那一叠支票之后，接下来的签约过程，已然顺畅而愉快。
对豆捞府来讲，就算尤劲的支票有问题，那在正式开始接待彩赞引来的特价餐客户前，也应该发现了......故而，豆捞府这边无甚风险。
何况，聂总不认为尤劲这一番功夫费下去，是为了开一叠空头支票闹着玩。
所以在签完合作协议后，聂总一直将尤劲一行送到了电梯口，以表礼数。
到了车库，尤劲都开了车门，涂文海却憨笑着说要去上洗手间，田源随即也不好意思地跟着去了。
于是，尤劲和张天硕两人，就先坐进了车前排等着。
刚发动汽车打开空调，尤劲只听张天硕试探地问了一句：“尤部长，今天这一百七十万，是你爸爸的钱？”
“什么我爸爸的钱......”尤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很快，他就想通了张天硕那没头没脑的问题，只要结合之前自己对张天硕的鬼扯言论，即合情合理：尤家出钱，给李凝思做生意......而就算是小尤拿出来的钱，其实也是老尤口袋里的。
所以，尤劲不置可否地接着道：“你说的也没错，这钱是姓尤。”
张天硕本来就已经相信了尤劲那套鬼扯，今天再看到人家姓尤的为个女人的生意，面不改色地垫出一百多万来，不禁再度感慨山外有山。
等到另两位上了车，尤劲一脚油门就往回赶。
早上被李凝思在办公大厅当众训了之后，两人连午饭都不是一起吃的......此时的尤劲，当真有些归心似箭，他只想把那份好不容易签成的协议拍在李凝思的办公桌上，看看女孩还好不好意思继续斗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