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册......你就把人......这么从车窗里扔飞出去了？”
心有余悸间，尤劲问话的声音都有些哆嗦。
“刚刚说过，那不是你以为的平常人，死不了。”沈老板继续望着窗外，“何况，扔他出去前，我看过外面，没其它车会目击到。”
“不是有没有目击的问题......”
“那还有什么问题，他今天到这里找你是为什么，你刚刚应该听到了......你，还担心他的下场？”
被这么一提醒，本就只是因为常识而感不妥的尤劲，立时又觉得沈老板的处理没什么问题。
但他还是阴阳怪气地接问道：“既然如此，你现在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心虚？”
问话时，尤劲是从后视镜看着身在后排的沈老板。
下一帧，沈老板身影忽然从后排消失的画面还没被大脑处理完，尤劲就听到副驾位传来了咯咯笑声。
再转脸，只看到已然出现在副驾上的沈老板一边笑，一边在扣安全带。
见怪不怪的尤劲，用一个升调的“嗯”，算是重复刚才的提问。
沈老板的笑答声中，确实有几分不好意思：“我是没想到......扔一个人出去的后坐力，有这么大......”
“我册......这你没想到......”尤劲被气笑了，“那下次再把人从车窗扔出去的时候，就有分寸了，是吧？”
“好了好了，不是帮你摆平了么......”沈老板虽然还在笑，却还是想着翻过此页，“开车开车。”
亏得当年监控探头尚不密集，尤劲扫了眼四周头上，只庆幸方才那一幕并不会被记录下来。
重新上路，沈老板既已在副驾，尤劲问起话来自是方便一些。
“被你扔出去那个，说是什么胡家的......还好像是听了叶家的话，才来找上我？”
沈老板摆摆手：“整件事的内情，我不想多说，你也不要多问。”
尤劲被这一呛，默然片刻后，还是试探着问道：“这什么胡家叶家，就是那种传闻中的隐秘大家族么？”
“什么隐秘大家族......年代剧看多了？”沈老板嗤了一声，“非要说家族的话，还不如说是种族。”
一听所谓“种族”，尤劲大概有了点数：“那沈老板......你这沈家，算是什么种族？”
“很久以前，收养我长大的人家姓沈，所以我就姓沈。”沈老板悠悠道，“至于种族......我没有种族。因为从本质上来讲，我这样的，世间就只有我一个。”
听到这里，尤劲自知无法得到更具体的答案，便结束了闲扯：“话说回来，你是真可以确定，我身上......”
问一半，却见置于档位处的手机忽然被沈老板拿起。
片刻，即听沈老板对着电话“我”一声，又似是听了一阵对方的讲述后，回了句：“那就在我家里碰头吧。”
这句过后，沈老板挂断电话，又对尤劲讲道：“我知道你心有不安......凭良心讲，在你戏法变成功前，我也不安。所以，那些越探讨越会加深不安的话题，打住，可以吧？”
而后，大概是怕尤劲不愿打住，沈老板姑且用刚刚得到的信息安抚道：“你那朋友，早就被我朋友接到了，也在路上，还在我们前面。”
“所以，你朋友是带着他，先去你家等我们？”
“是。”沈老板点头，“一会见到，你好好问人家，到底是有什么顾虑。”
尤劲苦笑：“我是真想不出......”
“你不要想，你问，开口问。”嗤声打断尤劲后，沈老板的口气又柔和起来，“问清楚到底是什么顾虑以后，你能解决的，就解决......你解决不了的，我来解决。”
这包票，打得虽然很笼统，却让尤劲那紧锁许久的眉头舒展了少许。
毕竟，小小那所谓的“顾虑”，只要别过于刁钻，应该不至于连神通广大的沈老板都解决不了。
沈老板则抬手拍了拍尤劲：“滨臣一方，认识么？”
滨臣一方，系淞海当年除了一些稀有的市区花园洋房外，最有名的高档公寓宅邸，有名到尤劲没法不认识。
一个小时不到，车就停在了沈老板所指的楼下。
接着，尤劲被沈老板引进电梯，一直来到了这幢楼的最高层。
出电梯，尤劲没话找话地问了句：“这里，现在多少钱一平方？”
“不知道。”干脆地答完，看尤劲有些不解，沈老板则接着解释一句，“租的，所以不知道。”
走到一户门前，尚未敲动，门就被一个相貌不凡、且笑得很有亲和力的男人拉开了。
还在门口的尤劲，立时就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小小。
同时也看到尤劲的小小，脸上显出一丝苦笑，又不好意思地把目光移开一旁。
尤劲随之苦笑，且一边在沈老板的招呼下换上拖鞋，一边对着小小那边说出句半是抱歉、半是抱怨的话：“我呢，是急了点，但你......有顾虑，直说不就好了......”
开门的那人，则缓声道：“我泡了茶，去露台上慢慢谈吧。”
于是，还没好好参观客厅的尤劲，又被引到了露台上。
尤劲的住处，本有个漂亮的露台，装饰陈设，和眼前这坪大同小异。
但说望出去的风景，两处却是截然不同。
而作为土生土长的淞海人，此地眺望出去的滨江夜色，比之自家露台外的绿色湿地，确实来得更加令他神往几分。
一张玻璃圆桌，此时围坐着四个男人。
尤劲的对面，坐着小小，左右两侧，则分别是沈老板和刚刚那个开门的男人。
一时间，尤劲只觉得很局促。
是因同桌的其他三人，长相都是一等一的俊美。
这让尤劲有一种脱离现实的感觉，就好像走进了某部型男剧中。
开门那人，仿佛仙侠剧中隐世一方的高人，显得神秘而脱俗。
沈老板，则如同这位高人的宿敌，角色定位亦正亦邪。
小小虽然在气质上与这两人不在同一层次，可要扮演个书童首徒之类的重要角色，姑且够格。
相衬之下，尤劲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来凑数的群演，说完一句能够衔接剧情的台词，就该退场了......
局促间，尤劲便又闲扯了一句：“沈老板，以你的本事，没必要租房子住吧？”
“我么，这世人生，命里不能有财。”沈老板轻描淡写地回道，“所以，房子车子，都是租的，有点闲钱时，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尤劲想回一句“你还满迷信的”......可稍一思忖，沈老板这样的怪人，若是自称是个唯物主义者，才诡异。
这时，沈老板摆摆手：“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帮忙去接应你朋友的，你就叫他贺......师傅......”
看样貌穿着，尤劲总知道这个“贺师傅”，肯定不是修自行车或是做蛋糕的师傅。
凭着猜测，他搭讪道：“下次有朋友要看事情，我一定推荐贺师傅......”
贺师傅显然没听懂：“看事情？”
“风水什么的......”
“我不看这些......”贺师傅笑了起来，“我只是个理发的师傅。”
尤劲心知，贺师傅绝对不是个简单的理发师傅，其不简单之处，亦铁定不是在理发的手艺上。
只是，眼下并非闲扯之时。
因而，他终究望向了对面的小小：“说吧......”
小小却又避开了目光：“主要是，回到哪个时间的问题，我们好好考虑一下......”
看到这副欲言又止的纠结表情，尤劲忍不住又有些上火：“该考虑的，我都帮你......”
尤劲话说一半，却见沈老板一手拦在眼前：“让人家把话说完。”
再听小小咂咂嘴，接着道：“劲哥，我知道......在你看来，带着意识回到从前的话，现在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能重新去获得......甚至那些失去的，也有机会去保住......”
“难道不对么？”尤劲耐着性子，尽量缓声道，“你这死过一次的人，都因为时间倒转重生了，还在顾虑什么？”
“是，再来一次的话，家人、感情、生意......大多数东西，我相信只会维护得更好，但有一样......”
说到这里，小小开始摇头：“你啊，是一直没孩子，所以才根本没想到这点......”
“孩子？”尤劲一愣，转而不解道，“孩子怎么了？”
“你想回去的时间，小乔都还没生下来。”
这下，尤劲还没说话，沈老板先开口了：“没生下来......那你重新去生不就好了，又不是要倒退一百年叫你去做太监。”
“哦，是考虑回到十七八岁后，要好几年才生出小乔，舍不得儿子了......”尤劲跟着忍俊不禁，“那你一回去，就生......”
“一回去就生......生出来的，还是小乔么？”小小沉下了声音。
尤劲耸耸肩：“那你就......还是去找宋清雅，同一个对象，等到同一天，再弄这么一次，总归没问题了......”
“哪有这么简单？！”本就显出不快的小小，勃然变了脸色，“精卵结合是什么机率，你要是不知道，就他妈的去网上查一查。”
尤劲从未想到过这层，虽不知其中机率，亦知很低很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