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及，从山脚至这山腰岩石间，遍地尸体，不少山贼都是直接从山腰滚落山下，久而久之，便横七竖八一地，如同尸体铺就的山道一般。
郑小七眯着眼，看着下方暂歇的山贼们，长舒一口气，他坐下身来，背靠岩壁，紧了紧自己手臂上的简易绷带，说是绷带，其实不过是一块撕碎的衣角而已，鲜血隐隐从其中渗透出来。
他将最后一根箭矢插进手弩之中，虽然受伤的左手有些不方便，但他的动作依然麻利。
林蒙疲惫地坐在了郑小七身旁，把手里的小半块干粮一分为二递给郑小七，无力道：“不知道二子找到大姐没有。”
郑小七接过那小块干硬的面饼，撇撇嘴道：“我可从来不把希望放在别人的身上。”
“真是倒霉，自从进了这山里就没有过好事，平日里在关外和成兵斗智斗勇都没这么辛苦过。”林蒙有气无力地抱怨道，“该不是这群山贼天生克我吧？”
“之前不是说梁关的兵都是缩在关里不出去的吗？怎么你还出去和成兵斗？”郑小七一边嚼着难以下咽的干饼，一边问道。
“你还有心情问这个。”林蒙泄气道，“算了，反正这会儿也没事，我是斥候嘛，自然是不可能和其他人那样都缩在关里的，不过当初也是我自己要做斥候，那会儿大姐问我们谁愿意跟她出去，然后就组成了第一支斥候营，斥候本来就会死伤偏多，我们就更别说了，不过还好，以往每次出关，大姐都会带着我们一起，这两年，我们把折戟道的成鲁据点一个一个拔掉，虽然死了不少人，但是成果还是有的。”
“折戟道有很多成国据点吗？这是为什么，那里不是三不管地带吗？”郑小七以前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山里，自然是不知道外界情况。
“其实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因为我们不敢出关，成鲁士卒当然就能随便在我们面前拉屎撒尿了。”林蒙不以为然道，“隔三差五地还会带着抓到的梁国百姓商人来我们关前斩首示威呢。”
“先前好像听祸斗说过这事儿。”郑小七点点头。
“可不就是嘛，这么多年来都快成了他们的固定节目了。”林蒙摇摇头，“说实在的，我感觉大姐就和王母娘娘似的，知道成国要准备兴兵伐梁，把那些耳目拔得干干净净，不然我们奔袭鱼肠谷的事根本成不了。”
“如果提前拔了他们的据点，那他们不是更应该警惕吗？”郑小七感到困惑地问道。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再想想，其实不就是因为我们拔掉了这些据点，成国觉得折戟道失控了，以为梁国有变，这才急着起兵，以往他们打我们打惯了，估计想着再给我们一些警告……嘿嘿嘿……”林蒙露出得意的笑容，“结果把十万人都赔进去了。”
“可惜没赶上这场战事。”郑小七对于鱼肠谷之役耿耿于怀，总觉得没有和姜若兰一起经历过这场封神之战，他就觉得不够完整一般。
“还真的是，这种百年都难得一遇的战机，就算是再来一遍都不一定能这么顺利，凑巧成兵大意了，凑巧大姐领兵，凑巧他们一向看不起我们，凑巧他们想快些赶路。”林蒙啧啧道，“不过这次咱们也不差，除了咱们大姐，谁敢烧山呐？”
“大姐那么喜欢用火，该不会是祝融转世吧？”郑小七也是啧啧道。
“你还别说，真有这可能……”
“咳……”南宫烛阴沉着脸干咳一声。
“绿眼儿你要是喉咙不舒服，我可以拿刀帮你捞一捞。”郑小七不满地看着打断两人说话的南宫烛。
南宫烛却看都没看郑小七，而是向林蒙微微一拱手，林蒙先前拿了姜若兰的令旗，便是这些人的假屯长，一板一眼的南宫烛自然要向他来回报。
“无路可走，唯一一条往山上去的岔口，那群山贼已然堵死。”先前他们且战且退，本来看此处有山壁岩石，又有陡坡，可据险而守，没想到上来了才发现居然是死路一条，本想夺路上山，屡屡被阻，好不容易空出身来，却发现上山之路也早已被堵死，没想到又是一场困兽之斗。
“他妈的。”郑小七怒骂一声，“真是一点活路都没了，你们先前制定计划，就没想过撤退路线吗？”
这句话明显是在针对南宫烛独持姜若兰的命令，不与郑小七所言，而计划不周以至于困至此地，郑小七自然要讥讽南宫烛。
“便是告诉你，你又能如何？”南宫烛冷冷地看着郑小七。
“我能如何？反正不会被带到这种死地！”郑小七哼道。
“是啊，若换做是你，怕我们早已死在山贼之手了！”南宫烛反讽道。
“你是想打架是吧？”郑小七怒不可遏道。
“鼠辈！”南宫烛满眼皆是鄙夷之色。
“找死！”
“你们两个都闭嘴！”林蒙起身叫骂起来，“你们有病是不是？还有力气吵架打架？死到临头了知不知道？”
“死我不怕，怕的是和这绿眼儿死一块儿。”郑小七撇撇嘴。
“好了，少说两句，大姐就是知道你们两个不会好好说话，才让我来看着你们，怕你们坏了大事！”林蒙哼道，“如今身陷死地，还不知道互相扶持？”
“与他扶持，怕真离死不远。”南宫烛不客气地反驳一声，然后在郑小七跳上来之前，转身离去。
“你看看他，我从一进梁关就看他不顺眼，好心和他讲话，还装模作样，骂人就会个鼠辈，老鼠是他爷爷吗？！”郑小七跳脚怒骂。
“你能不能……”
“林假屯长，他们又上来了！”一名士卒呼喊道。
“好了，别废话了，准备御敌！”
郑小七跟着林蒙，靠在岩石之后，小心探出头去，果然又是一群山贼向山上而来，但是他们此次威势却不及先前，手中更是抱着各种树枝木柴。
“不好，他们要放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山贼要做什么，就算看不出来，看看那远处的山林火海，也该知道，即将发生何事。
“不能让他们把木头堆上来！”林蒙当即呼喊士卒，“把所有箭支都拿出来，别省了，把他们射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