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婢神情闪过一丝异样,只是迎合地点了点头。
往驯马房偏门走,甄懿跟着小宫婢到了一处狭小的屋子,里头挤着七八张床,弥漫着女子独有的淡淡幽香。
小宫婢到最左边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件宫装的浅紫色外襟,道:“这是奴婢的衣裳,如若您不嫌弃,就先请将就一下。”
甄懿扼首。
小宫婢耷拉着眉眼退出屋外带上了门。
甄懿脱下被打湿的外襟,很快地换好了衣裳,想来那个小宫婢还在外头,便朝她答应一声:“我好了。”
外头没有回应。
甄懿蹙蹙眉头,打开门一看,外头狭小的四方院里空荡荡的,小宫婢人影也不见一个。
“喂······”甄懿试探地叫了一声。
还是没有人回应。
甄懿出了这个小院落,便往驯马房主殿走去,一路上也没见着那个小宫婢,连个宫人都没有。
“人呢?”甄懿暗自思索。
忽然,不远处的马厩传来一声马叫,一阵暴动。
出事了?
甄懿扭头就跑向马厩。
等甄懿赶到的时候,那匹烈鬃白马早就瘫倒在马栏之下,四肢乏力,口吐白沫,马脑袋了无声息地垂下了。
甄懿上前探了探马的情况,没了气息。
“你是什么人!”马夫警惕地看向甄懿,指着责问。
“这马怎么了?”又一个马夫闻声过来,上前一看见马突突地没了气息,脸色骤变,吓得浑身哆嗦。
“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是哪个宫里的婢女?怎么在这个马厩里?!”原先的马夫又是一阵质问。
甄懿看了看自己,方才换上了浅紫色的外襟宫装,在别人眼中除了妆发不同,的确像是个宫婢。
马夫粗鲁地拽住甄懿的胳膊,眼神咄咄逼人道:“这马死了!是你害的?好大的胆子!你知道这匹马,皇后娘娘有多重视!走!跟我去内刑司去!”
说着,马夫便想拽着甄懿往前拖。
甄懿双脚抵住,连忙矢口否认:“瞎指些什么!我是太医院的太医,我和你们一样,是听了马厩这边发出了异声我才赶过来看一看的。”
“太医好端端地怎么过来我们驯马房?太医会穿成你这副样子?!你当我傻?乱糊弄不是!你一过来,这马就死了!”马夫上下打量一番甄懿的打扮,不过是普通的宫婢打扮,怎么也不像是个有官位的人,语气更加轻蔑。
这两个马夫声调一个比一个高,一时间周遭围满了宫人婢女,面面相觑,看到西凉的烈鬃骏马口吐白沫的模样,脸色都被吓得惨白起来。
甄懿罢开马夫拽住自己的手,冷声道:“我是太医院太医使甄懿,这马的暴毙与我无关。”
太医使甄懿。
那个治好流疫的北辰首位女医,甄懿。
马夫脸色一变,木愣愣地站在原地。纵使皇宫里有身份的人太多,他们也不会不知道甄懿的。
“见过甄太医。”周围的人纷纷行礼。
五品太医的官位,压住这些末等的宫人婢女,还是绰绰有余的。
甄懿继续道:“你们一看见我就一口咬定,是我害了这匹马,未免也太草率了。”
马夫脸色泛白,但仍是不服输道:“甄太医这副打扮在这驯马房里,又恰好出现在这马暴毙之际,不说是别有用心,实在叫人不信!”
甄懿环视一周,仍是没发现那个领她来的小宫婢,眸光暗了暗。
“这么急着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是跟着一个小宫婢来的,那小宫婢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就住在那边的东院里。”
两个马夫面面相觑,狐疑地看了一眼甄懿。
“咳咳咳······发生什么事了?吵吵闹闹的!都不去干活在这干什么!”
闻声,周围人自觉地让开队列,从人群外缓缓走来一个身形瘦削的公公打扮的人,一顶朱砂高帽,全身朱红的太监白鹤衣袍,眉间一点朱砂痣,一脸不耐烦的矜贵相。
“朱公公。”底下的人叫了一声。
身边人附耳过去,他听了脸色大变,面目发狠,对着院里的人叫骂道:“你们这群废物!废物!西凉来的骏马你们都敢懈怠!这下好了,我们都别活了!”
“朱大人!这不有疑凶在这么!”马夫指了指甄懿,眼睛瞪着甄懿。
西凉所赠的烈鬃突然暴毙,不仅这个伺候看管马的马夫肯定在责难逃,整个驯马房都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马夫许是想着若是此时找到了毒害烈鬃的凶手,也算是将功赎罪,可能还有一线活着的希望。
甄懿把这个马夫的算盘想法理得清清楚楚,内心一笑。
自己不就是那个倒霉鬼?
朱公公认得甄懿,朝甄懿投向不善的目光,阴阳怪调:“甄太医,这件事,怎么说?”
朱公公眸光里都是让人深究的味道,入宫当值这么多年,其中利弊相信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了,甄懿便把自己方才同周围人说的话又在说了一遍。
没想到朱公公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怒意中烧:“胡说!我们驯马房何时有过十四五岁的丫头!”
甄懿再次环顾四周,周遭的宫婢都是上了年纪的,最年轻的也有二十出头,甄懿心下暗道一声不妙,怕是栽进了别人挖的坑了。
甄懿凝眸,又道:“我一个太医院的太医,没事来驯马房做什么?没那个小宫婢,我连驯马房的路都认不得!”
“口说无凭!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推脱嫌疑撒的谎!”马夫狠狠道。
甄懿不再跟那个马夫多费唇舌,上前拿出银针在马的身上、周围的草料堆里一一查验。
“这草料里多了些奇奇怪怪的品种,马吃了这草料,怕是食了里边不该有的草料。”
“负责这几日马草料的人是谁?赶紧给我站出来!”朱公公掐着嗓子大喊。
好半天没人反应,朱公公又是一阵着急上火,“人呢,人呢!你们都怎么干事儿的!在我手底下居然能出这种事情?”
不知是何人挤在人群里回答了一声:“这几日的草料都是张进那小子负责的,但是他今日没来。”
“去找啊!找不到,我们都得完蛋!”朱公公一路骂骂咧咧地推搡着人四处去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