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不少人慕名前来敬酒。谢容徵皆以茶代酒,一一回敬。
又心底默默将来人的身份长相都记住,免得日后相见却不识。
宴会在推杯换盏间,也进了尾声,长公主便命人将压轴的花王抬出来。
只见四个小厮,小心翼翼地抬出展架,满座宾客皆看向架上的凤凰振羽。
这凤凰振羽,花瓣外红内黄,花心紧凑,花瓣飘逸,内卷外放,似凤凰展翅,鲜艳大气。
“此乃我府中花匠培育数年所得,各位且品品,看当不当得这花王之名。”
长公主既开了话头,大家都放下酒杯,乐呵呵地围着花转悠。不管是看懂的,看不懂的,都争相吹捧了起来。
“此花,富丽之姿,我生平仅见!”
“今天看了这花,真是大开眼界了”
“凤凰振翅之后,再无花王!”
“好看呐!真是极好看呐!”
……
众人围着两盆花赞叹不已,最后一拍板,决定了!这凤凰振羽的“花王”之名,当之无愧!
正是宾主皆欢的时候,楚芸儿从人群中走出,对上座的长公主提议道:
“既是花王,芸儿提议,可借此佳期,以菊为题,写诗作文如何?”
楚芸儿话一说出口,不光是那些宾客们都梗住了。
立秋宴来的,除礼部侍郎因是女官受邀在内,其余人等皆是武官出身。
这些人平日里可没少被文官一流讥讽不通文墨。你说这好不容易休个假,吃个酒赏赏花,其乐融融。现在居然被要求作诗?可谓是败兴之极。
就连长公主也是不喜,但既然她提了,索性就随她去。
“你若有兴致,便写来,让在座的各位品评即可。”
“谢长公主!”楚芸儿福了身,命一旁的侍女去取笔墨。
“戏台都没搭,她也能演起来。”姚愫君见她如此爱表现,小声嘀咕。
楚芸儿还在沾沾自喜,殊不知自己此举甚是讨嫌。
长公主府的下人拿来文房四宝放在场中的。
楚芸儿悠悠走过去,拿起笔,故作沉吟姿态,思考了片刻,再洋洋洒洒地写下自己先前作好的诗。
“名种菊逾百,花开丽且妍。
秋容圃外淡,春意眼前旋。
造化功谁与?勤劳智自专。
赏心邀客共,歌咏乐延年。”①
诗文写罢,她又侧过身去,将其展露出来,好方便大家观详一番自己的得意之作。
只是她站了一会儿,既无人欣赏,也无人跟风上前写诗,大家都在继续喝酒应酬,仿佛这一切都是她一人的独角戏。
楚芸儿看向长公主,见她在和身边侍女说话,并不理会自己;再看姚愫君和其他人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让她心生羞愤。
就这么退场楚芸儿肯定不甘心,她握紧手心,便打了主意:定要拖别人下水。
脸上漾起笑容,楚芸儿又向前走了一步,说道:“芸儿诗已作完,还请长公主点评。”
长公主原不知她竟如此不合时宜,但还是耐着性子应付道:“甚好,定远伯家真是出了位才女。”
“长公主谬赞了,芸儿不敢当。”楚芸儿嘴角勾起,余光看向上座:“愫君在青崖书院苦学多年,芸儿不如她,不知愫君愿不愿意展示一二。”
以多年对楚芸儿的了解,姚愫君自然不会上钩。
“先生常教导:学业未无所成,不示于人。愫君无举世之才,就不献丑了。”姚愫君当然是拒绝的,不仅如此,还借机讽刺楚芸儿一句。
楚芸儿一听,咬唇瞪向姚愫君。这是在说我学业不精还献丑?!
“如此便作罢吧。”长公主挥挥手,她也不爱这些文人之道。
即便如此,楚芸儿却是咬住不放,又把目光转向姚愫君身旁的谢容徵。
“听闻谢侯府小姐谢容徵,文采斐然。若在此作诗一首,笔墨相传,立秋宴定能成为佳话!”
“胡搅蛮缠!”姚愫君见她把火烧到谢容徵身上十分气愤,拉住谢容徵的手说道:“阿徵姐姐你莫理她。”
谢容徵拍拍她的手心,示意她不用担心。
“谢小姐请吧!”
怕她推拒,楚芸儿直接拿起笔,走到谢容徵身边。如此倒有了些胁迫的意味。
众人皆看向楚芸儿,指指点点,觉得此女过分乖张,不知进退。
若是定远伯在,早就把她喝退。只可惜,在场的只有她的继母彭氏。彭氏生性懦弱,楚芸儿刚强,私下里她可没少被楚芸儿气哭,这种时候她更是不会出面。彭氏随知她此举不妥,但只拿起一杯甜酒细细品味,作壁上观。
长公主正想出言叫退,谢容徵却站起身来。
“诗本天成,妙手偶得。为诗而为“诗”,则所作之物,外实内空,非诗也。正所谓,轮辕饰而人弗庸,徒饰也,况虚车乎。”
谢容徵拂开楚芸儿横在她面前的羊毫,继续说道:“我若为应你一句文采斐然、笔墨相传,而强赋新诗,如何传为佳话?”
“你是在说,这花王不配得你的诗?”虽是与谢容徵对话,但楚芸儿看的却是长公主,大有挑拨之意。
许默钊与那些宾客们一样,听谢容徵说的之乎者也,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楚芸儿这么出言一歪解,听不明白的人都窃窃讨论了起来。
“当然不配!”
话音刚落,就见一双筷子被扔了出来,滚在楚芸儿的脚边。
“不过盆花,叨叨半天!”
众人惊奇,居然有人敢在长公主面前造次?转过头去一看,嚯,原来是五皇子许默钊——
只见他翘起脚,瞪着楚芸儿,眼神煞是可怕。
“好了,本就是赏花逗乐,何必学人吟诗作对,附庸风雅。”
被许默钊这么一闹,长公主也站出来话事。
说完,长公主便令人将两盆花抬下去。
楚芸儿脸色青白,站在场中央不愿意下去,最后还是被府上的侍女请回座位。
场中鼓乐重新响起,歌姬舞姬入场,这件事就算揭过,气氛又高涨了起来。
“阿徵姐姐,都怪我,楚芸儿以后怕是会经常攀咬你了。”
姚愫君知道,今晚的事如果被大肆宣扬出去,于谢容徵的名声而言,是有些不利的。
“你无需介怀,以后不搭理她便是。”
朝姚愫君微微一笑,她拿起一旁侍女递来的清茶漱口。
之后侍女接过谢容徵用过的茶杯后,仍不起身,而是贴在她身边小声说道:“谢小姐,有贵人要见您。还请您随我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