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妃转动着手中佛珠看着穆紫彦,眸光里想着当年初次见到慕容予的情景。尹川和穆紫彦都等着她讲些过往的故事,却只听她闭了一下眼睛摇了摇头说道:“故人魂赴仙山,我等何苦烦恼,往事不提也罢。”
“魂赴仙山?”穆紫彦眼里露出欣喜:“王妃,您说我母妃她...”
看着王妃闭着眼转动佛珠并不搭话,紫彦便住了嘴,经常听尹川与师父打禅,什么佛曰不可说之类她听了很多,就不敢勉强问下去了。
尹川看了一眼穆紫彦,递了一杯茶给母妃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母妃寻常不多话的,今日如此说,许是让紫彦心里好受些,让她早日真正振作起来吧,往往这一句比“紫彦,节哀顺变”这样的话好百倍。
“母妃,这是叶皇后给您的感谢信,”尹川冲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了尹妃。
尹妃点头接过信一边拆信,一边说道:“叶姐姐倒是感谢起我了,当年若不是她和慕容公主,哪里会有川儿。罢了,都是旧年陈事了,月心倒是办得妥当,她还几次派人来禅院,被我遣回去了。也难为她。”说着将信看完,拿起那串赤霞念珠静静地转动起来。
尹川会意,月心宫主派人来可不仅是担心尹王妃的安危,最主要还是因为他的母妃月影是月夕宫的昔日宫主,既然母妃不愿意多提,他也不敢多言,遂喝了杯水道:“母妃,赤方有难,如何能解?”
“赤方千百年来风调雨顺,因为有赤羽凤凰守护,如今有难,怕是他们做了什么惹怒了上苍吧。”尹王妃说道。
尹川点了点头,看了一下紫彦对他母妃说道:“司马丞相说,赤方皇帝找了一个寻常女子冒充赤羽凤凰,还让她上了栖凤山。”
“阿弥陀佛,罪孽,”尹王妃双手合十闭上眼念了一句,随即抬眼看着穆紫彦道:“紫彦,这赤方将要有大灾,百姓有难,非你不能救。”
紫彦点了点头道:“王妃,我母亲也是这般说,可是我如何救?”
尹王妃却立刻摇了摇头,“我也未可知,但数日后中秋月圆,你能登了那雪峰,若有机缘,或许可知”
紫彦再想问点什么,却听尹妃对尹川说:“川儿,你将那尹阡尹陌两位兄弟关在渡心洞里,本意让他们放下恶念即刻成佛,但他们却执意入魔,你可知为何?”
尹川点了点头:“贪邪不得,便生怨念,尹川知道他们为何宁愿放弃成佛坦途,也要入魔,母妃放心,我自有处理。”当着穆紫彦的面,他不想说那两位兄弟成了魔要来找她寻仇的事。
“母妃知道你的本心,他两兄弟一个曾为帝王,一个为王爷,却穷兵黩武,贪图享乐,枉顾百姓生死,使琼川百姓苦不堪言,外强中干,大厦将倾。”尹妃说道,她知道尹川不得不将他们赶下台,用自己多年经营的财物赈济百姓,支撑朝堂。
但尹川却对他们心怀希望,给他们寻常人难得的机会进渡心洞,但凡心怀感恩之人,都会放下恶念,立即成佛,他们却选择了仇恨。“菩提本非树,佛祖亦凡人,川儿,佛心本是慈,倘若作恶太大,也要保护实在难。”
“可是,母妃,他们终究是我的同胞弟兄。”尹川恭顺但语气坚定地道,他还是不愿意对手足兄弟有杀念,即便他们万恶不赦。
“你们去吧,不必再来寻我”尹王妃无奈,这个自出生就被和尚说有佛缘也有佛劫的儿子,终究是让她不放心。但他已经长大了,已然是一个十九岁的琼川帝王了,她相信他能处理好。看了看一旁不明所以的穆紫彦,她看出来尹川的心思,但万般皆缘,不如多给他们一些轻松的时间。
“母妃”尹川起身,想再说两句,但尹妃已经往里侧禅房走去。他只好躬身相送,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眼睛里有些许湿润。
穆紫彦一直安静地听着,心里想着八月十五那日,上雪峰拜神一事,跟在尹川身后出来禅院,来到凝霜他们喝茶等待的大堂。
“尹川大哥,你的同胞兄弟是谁?他们怎么了?”穆紫彦这才开口问道。
尹川本不想多说,但想到那两兄弟既然已经逃出了那渡心洞,不知何时何地会出现,还是对穆紫彦他们讲明较好,于是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
“般若山寺不是神佛圣地吗,怎么会有魔?”流枫说出了众人的不解。
“阿弥陀佛,万物一生为二,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那渡心洞里能放下屠刀放下恶念即刻能一念成佛,”慈光大师说道。
凝霜饶有兴趣地问:“那我们去,是否可以即刻成佛”
慈光摇了摇头道:“阿弥陀佛,那渡心洞洞门上有一篇经文,千年来没人能解,但尹川陛下却有机缘将它解了,才能开启那洞门,将尹阡尹陌二人送进去。陛下本意是渡他们,可惜,可惜”
“那洞里有什么?”辰风问。
“本没有什么,那二人若能放下执念,便可成佛,也能自己出了那洞,但他们放不下贪邪二念,更放不下对我的仇恨,于是就答应了那洞壁后面的魔兽,将善念给他,魔兽会打开后壁帮他们出洞。”尹川开口解释道,那些洞门经文上写得明明白白。
辰风又不解了问道:“魔兽为何要善念?”
慈光大师开口感叹:“阿弥陀佛,问菩萨为何倒坐,因世人不肯回头,那魔兽大概利用这一点,诱人入魔,其实他自己或许一心想着成佛。”
凝霜他们集体端起茶杯喝茶,心里都想着,太难懂,太复杂,这魔兽竟然也会想着成佛的?当初尹川直接将两位兄弟处置了,或关在普通牢房里就行了,非要关到那什么渡心洞里,逼人家成佛。也就你尹川能这样干,常人也解不开那经文。
“阿弥陀佛,”慈光皱眉对尹川说道:“老衲有些奇怪,倘若他们二人是入了魔,那他们完全不用从那洞门出去,但老衲赶到时,那洞门确是被利器劈开的。这天底下除了火云剑和赤羽剑便没有能劈开那洞门的剑了。”
“还有一把剑,”尹川起身说道,“龙渊剑。”
慈光听了大惊,“你是说,当年纳兰煜命人从般若山底龙泉取走的火岩炼成的剑?”
“是的,如此说来,他们二人不是都入了魔。”龙渊剑既然到了琼川,那么,琼川或许要多事了。尹川心里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转身对穆紫彦说:“紫彦,还要等几日方是中秋,不如你们在琼川游玩一番,我且回琼南处理一些政务。”尹川离开灵都太久,有些事虽然他不感兴趣,但现在尹阡尹陌两人逃了出去,他也不得不去处理。
穆紫彦虽然想着去赤方看看赤方到底怎么了,如何救得,但想着尹川母亲说的法子,只好留在琼川等几日,于是点了点头。但心里却也盘算着,龙渊剑不就是伤了晟哥哥的剑么,如果可以她真想见识一下那把剑。
见她点头,辰风很是欢喜,桃花眼笑成了一条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自被程玥从琼川带去北桑极地训练,我还未回过家乡”
“要么先去你家乡看看,再去我家乡看看?”流枫也是琼川人,但他家不在琼南,在灵都,程玥找到他时,他四岁,手里牵着一个男孩,就是辰风。
“灵都太远,来不及”尹川不想穆紫彦去灵都风云涌动之地,也不想耽搁穆紫彦上雪峰的事。
“那就...”流枫还未说完,只听外面僧童喊道:“师父,山上大雄宝殿着火了,火势很大已经烧到了一经阁。
尹川和慈光脸色大惊,大雄宝殿着火倒是没有什么,顶多烧了雕栋重新建设即刻,但那一经阁里藏着赤云大陆诸多经书,有很多是记载上古洪荒传说的枯木经,尹川曾经与般若寺高僧计鸿参禅,获他盛赞,准许进他在一经阁度读经半日。
众人走出大殿门一看,山顶上方,大雄宝殿一角,果然飞檐雕栋火焰飞舞,一阵阵黑烟冒起。
“不好,今日僧众去灵岩做道场,山顶无人。”慈光说道即刻飞跑出去,尹川想着那一经阁的数万本枯木经书,万一烧毁,般若寺乃至琼川都是对佛祖的不敬,也不及跟众人说什么,立即飞跃出去。
水火无情,流枫等人见状即刻跟着尹川身后出了大殿,直接跃上屋檐:“我们也去帮帮忙”
穆紫彦刚准备紧随其后,但回身看了一眼,两名侍卫也已经跟着慈光大师去救火了,不知为何,忽然想起穆府里那一日的诡异情形,母亲去法华寺进香,家里暗卫都不在,结果父亲从北塞运回来的箱子里被动了手脚。
她转身看着尹川和凝霜等人,他们的身影已经瞬间不见,想了想便放慢脚步留了下来,往尹妃所在的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