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雪装作认真看戏的样子，不敢看那人。
他瞥见李夜还看着那人，似乎还有交谈之意。
悄悄拉了拉李夜的衣角，对他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再看了。
李夜回过头，一脸的询问之意。
陈北雪欲言又止，对方就在旁边，怎么说都会听到，索性不说话，只是使眼色让李夜安心看戏。
棠棠也是一本正经地看着台上，目不斜视。
旁边那人饮了一口清茶，注意到了这边的小动作。
语气平淡地说道：“陈家小子，你老子那等狠厉人物，怎生的你如此胆小的儿子，连老夫的脸都不敢看，还怕老夫斩了你不成？”
陈北雪见躲不过去了，对那人故作夸张地说道：“哎呀，这不是余掌刀么，小子方才为戏所引，未能看见您大驾光临，小子的错，莫要见怪。”
被称作厉掌刀的人一声冷笑，说道：“难道我余一刀就这么令人憎厌，还要你做出这等模样？”
陈北雪满口否认：“自然不是，戍北之地都传扬您的大名，说您大公无私，嫉恶如仇，专为平民百姓主持公道，这等美名怎的会让人讨厌呢。”
余一刀气笑了，说道：“你小子当真是巧舌如簧，你那屠夫老爹可是比我杀的人还要多，难道就敢说没有无辜之人？”
陈北雪苦笑说道：“可您却喜好断人罪恶，皇族都不曾放过，我们怎敢不惧，万一哪天您的铡头大刀落到我们头上呢。”
余一刀哈哈大笑，然后突然变得狠厉，沉声说道：“那是他们该死，若非罪大恶极，官不敢治，我怎的会出手？而且陛下也未曾降罪与我，可见我杀之人其罪可诛。”
说完他马上平静下来，手中摩挲佛珠的速度更快了，仿佛要借此平复心中的戾气。
陈北雪不言，李夜却忍不住说道：“可恶之人自有恶果，但先生也不能随意断人生死。”
余一刀转动佛珠的手一停，看着李夜说道：“小子，世道险恶，难道你没有想杀之人？”
李夜认真说道：“自然是有的，但那是他想杀我，我才选择杀他。而除此之外，公道自有人定，岂非您觉得该杀便能杀，若是对方有所冤屈又该如何？”
余一刀说道：“世间没你想的那么美好，我杀的皆是该杀之人。”
李夜想了一想，说道：“或许世间也没有您想的那么坏，并没有那么多该死之人。”
余一刀沉默一会，然后又抬头看向李夜说道：“你小子说话很有道理，但却不是我的道理。但你比之那些连我的脸都不敢看的人强多了，可否告知老夫你的大名。”
李夜拱手说道：“不敢当，在下李夜。”
余一刀点点头：“众人虽惧怕于我，但老夫从不滥杀无辜，只望李夜小兄弟以后莫要让我难做。”
他的意思李夜很清楚，不要做出他所认为的罪大恶极之事，否则便是他下手之时。
说罢，大家都陷入沉默，连戏台上的精彩表演此时都变得寡淡无味。
一曲作罢，余一刀心觉这戏甚是无趣，便离开了此处。
众人这才放下提心吊胆的紧张之感，棠棠公主也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舒了一口气。
场间的阴霾一扫而空，陈北雪这才看着李夜佩服地说道：“在京都还没人敢像你这样同他顶嘴，生怕被他抓住了把柄给砍了脑袋。”
棠棠也是点点头，心有同感，一脸敬仰之情。
李夜不知其中缘由，问道：“你们一个世子，一个公主，为何要怕他？”
陈北雪说道：“陛下御赐金刀，便是让他能不惧对方身份地位，曾有一个王爷罪不可恕被皇上押入天牢，却无人敢动，最后是他一刀砍下那王爷的头颅，与其说他是刽子手，不如说是皇帝钦点行刀人，人称余掌刀。谁心里没有一点鬼？他可是让京都百官闻风丧胆的人物。名叫余一刀，他可不曾留过一刀，我们虽没做恶事，但他凶名在外，谁敢惹他。”
棠棠又点点头，表示认可，她作为公主也是听过对方威名的，刚才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出。
李夜听完，这个余一刀居然还有这样一重身份，难怪杀了王爷却还能安然无恙。
心中难免称奇，而且这著名的刽子手居然还会拨珠念佛，是为了忏悔自己心中的罪孽？
他摸了摸脖子，那人来时还看了看这里，世上真是奇人甚多。
这戏也听不下去了，李夜对棠棠说道：“那我们就回去吧，或者你也该回宫了？”
棠棠听到要回宫，肯定是不愿意的，连连摆头，说道：“宫里那么无聊我才不回去，要不你陪我去逛街吧？”
陈北雪觉得提议不错，看了看老黄，说道：“我们也一起去玩玩？”
老黄自然是随少爷意思，微笑同意，有自己在，他们三人自然安全无忧。
然后一行四人出门而去。
……
宫中御书房，棠棠的皇叔坐在厅旁，听着暗卫的汇报，看向坐在首位的皇帝，一脸无可奈何的神色。
他是平国公长孙傅，虽是太后一族，是外戚，但却与皇帝一同在宫中长大，自小相交甚密。
皇帝对他颇为信任，不然他也不会在此，皇帝更不会将公主毫无顾忌地由他带出宫去。
长孙傅笑着说道：“皇兄您看，我这小侄女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先是遇到了余一刀被吓的不敢说话。这会居然还不打算回宫，真是为了玩胆量都大了，皇兄可该好好管管了。”
皇帝也是感到好笑，没有反驳，说起了另外一件事：“那少年是叫李夜吧，便是他帮棠棠在九符塔七楼放的令牌？”
长孙傅点点头，说道：“确是此人，只有沐师能查看到九符塔内的之事，询问之后，他说那这少年在塔中毫无压力，却装作很艰难的样子，好似在特意隐藏自己的天赋。”
“那少年为何又要帮棠棠作弊，这样岂不是会暴露？”
“此事我也想不明白，七层那个杨百里也对此矢口不言。但有件事情很蹊跷，他对棠侄女很好，毫无理由的善意，并不像有所图谋。”
“李夜，”皇帝低吟一声，然后问道：“那少年可有什么特征？”
长孙傅眼神微动，也知道了皇帝心中所想，细想那日所见，犹豫着说道：“他长得很像皇兄，而且更像您弟弟李承，与其妻子岳清凌也有些同貌之处。”
皇帝听后，眼神突然变得明亮，随之又化为深邃，神情不明，原来是他来了。
一切都得到解释之后，他看着下方的长孙傅说道：“你也猜到他身份了，当初既然没有夭折，那么他来京都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此事不要外传，看他能做到何种地步。”
长孙傅点点头，面色严肃的说道：“事关重大，真的一点也不插手么？”
皇帝说道：“我们插手只会更复杂，且看这李夜如何去做吧。”
然后他又想起自己的小女儿，说道：“小女要玩，就随她去吧，想必李夜会尽全力护她，毕竟他也知道这是他的妹妹。不过李夜居然还能与陈恪之子结识，机缘倒是不浅。”
长孙傅认可道：“那小侄女便由他带着吧，有暗卫，更有那黄老头在，定然不会有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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