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柔抬头,见清风从窗棂缝隙逸进,微微水汽氤氲如浅云弥漫,恰似她语气里的浅伤。
她想起,自从楚元祤走后,歆月便很少有露出过笑意。或许,越是在意,才越会闭口不提?
所以,在宫粉准备张口再劝时,她朝她递了一个缄默的眼神。
“去沏些花茶上来,将屋里的香换了沉水香,我去看会书。”
果然,歆月在窗边站了一会之后,便转头走向里屋。
沉鱼轩的正厢房旁边,还有间小巧屋子相连着。房间并不大,临水而向,却是三面通窗,因此特意布置做书房。书案后头整面墙壁都挖空做成书格,有成本的书册,也有丝帛制成的长卷,各自分类存放。
嫣柔端茶进去时,见歆月随手抽了一本书出来随意翻阅着,一页一页翻着,倒是渐渐心静下来。
书房内幽静无声,时光悠然溜走。直到嫣柔轻手轻脚点了烛台进来,歆月才发觉脖颈间十分酸乏,抬头看了看天色,遂道:“不曾问你,腿上的伤可好全了?”
嫣柔将烛台在临水那一面的窗前案几上放下,垂眸答道:“谢姑娘关心,奴婢的伤如今已经大好了。”
“嗯。”歆月轻轻应了一声,随手将书放在一格书格中,而后道:“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些书格里可有那本昭明文选?”
嫣柔应了一声,便捧了烛台过来,一格格找过去。看了半天,最后才在最右面的一个格子里将它掏了出来。“姑娘,这本就是。”
歆月接过书,并不翻开,却看着她道:“嫣柔,我还记得,那回在水榭中遇上你时,你说你是从辛者库逃出来的秦宫宫人?”
嫣柔不意她会突然问起这个,心中先是惊疑了起来,但是当着她的面,只得道:“是,奴婢的确是从辛者库逃出来的女奴。多谢姑娘收容,才有了今日容身之地。”
歆月看着她,没有再说什么。怔怔半天之后,似是有一声轻笑带过:“其实,细看起来,你长的还真是很美呢!”
嫣柔脑中轰的一声,以为她看破了什么,急急跪下,便道:“姑娘又来取笑奴婢了,当日楚公子在时……”。
她无意中说出了这个名,心中顿时后悔万分。原本只是想旧话重提,自嘲无颜,没想到,却不巧中戳中了歆月的伤心处。
歆月微微转眸,嫣柔觉得那眸中似有寒意逼来,正要开口,却见她已经微微笑了起来,语气间轻快淡然:“是了,我记得,楚公子在时,你帮我梳的那个轻慵薄暮发式,很受他赞誉呢!”
嫣柔无力再解释什么,垂了眸看着地上铮亮的方砖,歆月身上穿着的鹅黄色络纱裙裾在她眼底窸窣拖地而过。再走几步,才听她说道:“把烛台拿出去吧,我困了,要歇了,准备卸妆罢!”
嫣柔只得躬身回道:“是,姑娘。”
她心中涌起絮乱的一堆烦心事,跟在歆月神身后走出来,却连烛泪滴溅到了手背上都浑然不觉。若不是宫粉发现之后让她去厨房取酱油来涂抹红肿之处,她仍行尸走肉般的守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