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日王国西境
瑟曦堡
城堡议事厅里一片死寂,平静中是巨大的恐惧与不安。所有人看向布鲁日七世,这场战争不可能再支撑下去了。
“陛下!那群魔鬼马上要开始新一轮的进攻,我们的军队还能撑多久?一个月?一个星期?一天?还是下一刻就被击溃?”弗兰德斯公爵站起身,他连续三天没有合眼,眼里全是暴红的血丝。
“陛下!不要再犹豫了!我们现在就向君士坦丁王国发救援信号!”议事厅里又一位贵族站起身,目光直视着布鲁日国王。
酷暑难耐,但布鲁日国王的脸冷得像是冰雪,整个议厅的温度都因此下降了几分。“我希望再等一等,布鲁日还没有弱小到被蛮族击败。我们自己打赢战争,我们自己享受战果。”
“陛下!胜利固然会带给我们荣誉!但请你看看你的臣民!他们在失去生命!现在还有几支军队能打下去?弗兰德斯家数百年的积蓄,全都消耗在这场战争中!”
“为了荣誉和骄傲,把布鲁日王国打成一个空壳子,我们就是赢家了吗!”
弗兰德斯公爵几乎是在咆哮,但没有人敢指责他。他亲自带领军队冲在第一线,战果最大,伤亡也最大。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打下去吗!我的三个儿子,两个死在了这场战争上!你以为我愿意吗!”布鲁日七世同样咆哮着,他住在布鲁日最高的城堡里,也承担着布鲁日最大的责任。
“我们不一样,陛下。你是王国权力最大的人,我们没有办法选择进去或是出来,但你可以!陛下!”
“你的话可以改变一个国家,但你选择沉默不语!你要我们所有人全都丧命于此吗!”越来越多的贵族起身,国王逼视着他们的眼睛,试图使他们退让。
“如果陛下不发出求援信号,弗兰德斯家会退出这场战争。”弗兰德斯公爵冷冷扔下一句话,离开了会议厅。然后越来越多的贵族离开,很快偌大的会议厅只剩布鲁日七世一人。
布鲁日国王突然轻笑出声,他很清楚那群魔鬼仇视的是人类,而不是布鲁日王国。每个国家都应当肩负起对抗异族的责任。战争持续了一个月,每天都是绞肉机式的消耗战,惨重的伤亡每个人都看得见,但没有一个国家出兵救援布鲁日。
所有人都在等,等布鲁日王国撑不住向他们求援。他们会派来援兵,但布鲁日绝对会因此付出无数倍的代价。如果不求援,就像弗兰德斯说的,整个王国会被战争耗成一个空壳,变成任人宰割的鱼肉。
布鲁日七世拿起早就放在一旁的纸笔,那是弗兰德斯准备给他的。他只要握住笔杆,写下一面墨黑的字,援兵就会赶来,然后他将成为布鲁日家最可耻的卖国贼。
议事厅外又一次响起异族进攻的号角,国王一笔一画地写下求援书,不去理会外面的动静。他放心他的贵族,他们对王国忠心耿耿,布鲁日王国也正是有他们才能够繁荣昌盛。每个人都想好好活着,布鲁日七世不怪他们。
瑟曦堡的城墙外,铺天盖地的深蓝色怪物涌来。有些胆小的士兵甚至隔着老远就哆哆嗦嗦往后退,弗兰德斯高举手中长剑声嘶力竭地作战前动员。
太多了,敌人实在太多了。它们源源不断地从绝境山脉里冒出来,一开始布鲁日王国可以打出一比四的战损,可是后来异族的种类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对付,有些体格健壮的异族甚至可以单挑人类的十二人小队。
布鲁日王国从最开始的追击,歼灭,到后来的迂回作战,再到最后的据城而守。原本他们以为缩在城墙里就可以安然无恙,西境没有什么高大的城堡,但对付没有攻城器的异族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直到异族造出了攻城车和投石车。
瑟斯堡是西境最后一座城堡,一但被攻破,布鲁日王国三分之一的土地就会彻底沦陷。弗兰德斯公爵数着城下飘扬的异族战旗,一共有八面不同的旗帜,对方出动了八支军队。
这个说法或许不太正确,弗兰德斯发现一个旗帜更可能代表一个氏族,彼此之间配合很少,更多的是单独作战。弗兰德斯嘲讽道,这倒和人类的贵族制度有些相像,没想到人类会和这么落后的种族共用一套统治制度。
没工夫想那么多了,冲在前面的异族已经进入长弓手射程,密集的箭簇射向城下,收麦子一样射倒了一大片异族。它们没有盔甲,但胜在悍不畏死,一波又一波地持续冲锋,很快就逼近了城墙。
长弓手改变射击方式,他们站到靠后的位置开始抛射,云梯上有倒钩,一但搭上来就牢牢钉死在城墙上,重装剑士堵到城墙的垛口上,用力砍砸那些搭上来的云梯。西境几乎没有战事,所以物资储备极其匮乏,火油和其它一些防守武器早就用光了。
城墙上什么声音都有,士兵们奋力挥剑时的怒吼声,异族低沉的咆哮声,兵器碰撞的刺耳锐鸣,还有鲜血溅到地上的声音扭杂在一起,翻过瑟曦堡的一天又一天,也带走一条又一条人命。
弗兰德斯公爵听了觉得很不舒服,他摇了摇头走下城墙。台阶一节一节通下去,他把所有声音抛在脑后。
一声巨响传来,整个瑟曦堡都在剧烈抖动。弗兰德斯公爵还没反应过来就跌倒在地,他咬牙爬起来查看情况,一只巨大的蠕虫从瑟曦堡内部地面钻出,尖利的口器旋转起来,吐出遮天蔽日的砂砾。滚滚烟尘下,无数深蓝色的身影若隐若现。
它们没有着急进攻,而是等待队形整理完毕。一只几乎有普通人类两倍高的异族走在最前面,身上穿戴坚固的铠甲,身后是同样魁梧的异族精锐。
弗兰德斯公爵面孔从惊愕化为恐惧,这些身着利甲的异族士兵是整场战争中最难对付的,往往出现几只就可以造成巨大伤亡,集群作战威胁力会放大无数倍。
“快去禀告陛下!剩下的人跟我来!”弗兰德斯公爵怒吼着率领亲卫队冲向异族精锐,如果让它们从内部登上城墙,瑟曦堡的末日就是今天。
亲卫队是弗兰德斯家最精锐的战士,二十名勇士连一分钟都没有拖住。弗兰德斯公爵的长剑被异族一斧斩断,他被异族踩在脚下,那只深蓝色的怪物睥睨着他,像是在看一只懦弱的小兽。
异族脚掌微微用力,盔甲凹陷下去,弗兰德斯公爵脸被扭曲地痛苦,却咬牙不肯发出一丝声音。鲜血从他的嘴角涌出,在昏死过去前,他看到了国王的卫队从城堡中涌出。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弗兰德斯公爵闭上眼睛,周围的一切嘈杂全都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