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远随手把最后的一点食物塞进嘴里，嚼都不嚼就咽了下去，然后站了起来。
“来吧。”
这算是他们这几天的饭后消遣，吃完饭余谐就会和卫远战斗，其实都是余谐缠着要挑战卫远，他已经输了无数次，却连一次都没赢过：尽管卫远连剑都从来没拔出来过。
余谐慢悠悠地把最后一点东西吃完：“吃饭太快对身体不好。”
卫远没有接话，只是站在河中等着。
余谐吃完慢悠悠地站起来，站在卫远面前。
这一次，卫远没有像以前一样空手，而是手持一根树枝，还扔给余谐一根。
“你的师父是谁？”
余谐有点意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的根基很稳固，师父应该是个很强的剑客，我不应该没听说过他。”
余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确实听说过他。”
只不过在卫远，还有这世上绝大部分人眼中，周靖都只是个好看的花瓶，只有余谐知道，她有多强。
“不过他为什么不教你招式？”
“招式？”
卫远点头：“墨家弟子要学的东西很多，只说剑客的话，一个是剑气的修炼，一个是剑术，其中招数是根基稳固之后要学的东西，你好像从来没学过？”
余谐点头：“又没人教我。”
“如果你想赢我，就要学基础之上的东西，”卫远说完又补了一句，“当然，只是剑术。”
余谐笑了，他知道卫远觉得自己的剑气修为不行，不过也并不在意。
“你要教我招式？”
“不，招式其实也是基础，墨家的剑客，就是靠苦练招式打下基础，你已经不用了，我教你架势。”
卫远说着，抬起双臂，两脚分开，摆出一个标准的弓步架势。
“为什么教我？”
余谐突然问了一句，让卫远呆住了。
虽然卫远这么做之前也犹豫过，但犹豫的是，余谐不是墨家弟子，教他剑术是不是不太好，可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这种问题。
但卫远面不改色，轻松给出了答案：“如果我不教你的话，和你打就太无聊了。”
余谐无言以对。
“所谓的架势，其实是招式，还有套路之中总结出来的东西，是打好基础之后才能学的东西，其中的关键，就是姿势，还有变化。”
卫远说着，用手中木棍指指自己的双腿：“下盘要稳固。”
然后他挥舞木棍，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腰背挺直，手臂要用发力最舒服的姿势。”
“姿势对了，招式才有力量，至于灵活，姿势对了还不够，还要熟悉变化。”
卫远又开始挥舞木棍，从左到右，从面前到后背，速度很快，木棍带起风声，余谐只能看到残影。
“变化是从正确的姿势到正确的姿势，但是中间的过程同样要是正确的姿势，这一点是关键。”
“我学剑最初三年师父什么都没教我，只是跟着其他弟子一起苦练招式，其实为的就是学会这两个东西。”
卫远说完收起木棍：“你听懂了吗？”
余谐摇摇头：“前面懂了，下盘稳固，腰背挺直，姿势要舒服，我懂。”
听上去很了不起，但其实这不过是山神诀，说得还不如山神诀简单清晰，余谐学都不用学。
“但是后面，你在说什么啊？”
卫远一时无言。
其实如果余谐练习过招式套路的话，就能明白卫远在说什么，因为固定套路中，前后招式之间的变化也是定死的，那就是卫远所说变化中正确的姿势，只是余谐从来没有学过，自然不明白。
卫远陷入了困境。
他绝对不想第一次教别人学剑就失败，但是说实话，卫远真的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余谐明白。
犹豫了很久，卫远最后决定放大招了。
“剑客是一个球。”
这是墨连城的原话，而且墨连城告诉卫远，这是世上一切剑招的终极奥秘，能悟透这句话，就不用再学任何招式了。
但卫远到现在还是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余谐听到之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这句话说得好……”
卫远有点惊讶：“你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余谐摇头：“我得想想……”
卫远长出了口气。
余谐应该不是那种天才，毕竟卫远自己都还没想明白。
就在卫远这么想的时候，余谐大叫一声：“我明白了！”
“什么？”
余谐对一脸诧异的卫远笑笑：“我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你的想法很前卫啊。”
卫远收起了所有表情，一言不发。
余谐一笑：“你不信？好，我说出来，你听听是不是和你想的一样。”
“所谓的剑客是个球，指的是剑术。你都说了下盘稳固，自然就不能乱动，以这个稳固的下盘为球心，然后用剑画圆，四面八方都要能抵达极限，就是一个球，这个球就是剑能够攻击到的所有位置，而天下所有的剑招，其实都是在球的范围之内。”
余谐一边说着，一边挥舞木棍，尝试着各个刁钻难以抵达的角度。
“看样子我还需要多练练，当这个球完全封闭起来的时候，剑术就到了极致。”
说完，余谐笑着面对卫远：“我说对了吧？”
卫远面无表情地点头。
然后他转身，手里的木棍朝着四面刺出。
左右前后上下，卫远的动作远比余谐灵活，后者感觉刁钻的角度都能轻松做到，而且每一个动作浑身关节都在相互配合，肌肉线条改变如同河水流动，既自然从容又充满力量感，让人赏心悦目。
余谐看着卫远的动作，在一边感叹：“我果然还是差得远啊……”
卫远很快就收起了木棍，闭上眼睛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师父，我终于明白了……”
然后他睁开眼睛，对余谐点点头：“你的悟性很强。”
余谐笑笑：“不过比你还是差远了。”
能说出这么简单直接却有用的话，卫远绝对比明白这道理的人更强，甚至已经称得上是宗师了。
当然，余谐根本不知道，这句话其实是墨连城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