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松老弟!何故发这么大的脾气?又是哪里受气了?”
“大王子殿下!”
站在云桥对过的,正是魁山城大王子铁履。山松也是一惊,连忙单膝下跪给王子请安,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巧,出厅堂时都能正好撞见铁履。
“跪着干嘛!快过来,我带你在宫里转转!”
山松听到铁履的话,连忙起身,小跑着朝铁履走过去。两人全都是锦绣华服,走在一起时熠熠生光。不同的是,山松的服装是“华”,而铁履的服装更讲究“贵”。
两人小时候就认识,在大小典礼与宴会上就遇到过不下十次,一起下棋、打猎的次数更是多到数不清。
“山松,几时来的魁山城?为何不通知一声我?”
“殿下,我昨夜方到,因为有急事要办所以没来得及通知您。”
两人绕过花墙,又穿过由灌木丛搭建的小迷宫。一路上,铁履都面带喜色地环顾着红云宫内的迷人景色,而山松却低着头默默走完了全程。
年复一年,山松见过红云宫不断修缮,院落的风景也确实是一年胜过一年。可是这样的景象,连他这么个不常来的外人,都觉得看多了没意思,怎么宫里的大人物还要这般锲而不舍修葺呢?
“你来晚了点,不然还能看见彩云。‘日出之时,层云如炽焰,放异彩,故名红云宫’。没看到真可惜了。”
“山松幼时,曾见过红云,着实震惊。见过一次,也就不会遗憾了。”
山松只想敷衍几句后,快速脱身离开。如果不能借到援兵,那他留在红云宫毫无意义,还不如早些回到夜离城,多修整下军队。
但是铁履却慢悠悠的,带着山松在花园里晃荡。这位王子,如今已有家室,而且马上就要过三十五岁的生日了,却还像个青年公子哥般,在宫里到处闲逛。
“山松,只见过一次又怎么能说‘不会遗憾’呢?”
两人走到了一处假山上的亭子里,就随处坐了下来。从亭子上放眼望去,可以看到几处红云宫的建筑,不过更多的地方还是被古树和高楼遮挡住。
铁履打了个响指,原本就不算空旷的视野,顿时被几只在空中飘荡的巨型面具给彻底遮掩住了。这些面具围绕着亭子不停转悠。面具刻画的都是般若,有哭脸也有笑脸,却都一样无比瘆人。
“殿下,这是?”
“般若结界,免得被人旁听了。刚刚问你的话,你回答得来吗?”
铁履慢悠悠问着山松,脸上也还挂着笑容。只是,他并不是真的想让山松回答,所以没等对方开口,就抢先一步继续说道,
“看过一次就不遗憾的话,接下来的日子又要怎么过呢?红云只有在秋季才会出现,每年过了秋,我就日夜期盼着赶快到第二年,赶快到秋天,这样就又能看红云了。”
般若面具依旧不停地转悠,山松听着铁履的话,又看着四周恐怖的面具,心里不禁诧异又惊恐。他还没理解铁履要表达什么,也搞不懂他有何目的。
“如果不是为了看红云,宫里那些繁琐的事情怎么可能熬过来?”
“殿下若只为看红云,今后还有的是时日!请殿下宽恕,山松还有要事在身,必须尽快回夜离城,山松告辞了!”
山松说完站起身来,朝铁履行了个礼。他刚想从亭子口走出去,亭外的般若面具突然聚集在一起,层层叠叠堵住了亭子口。
“殿下!能否让山松过...”
“你且坐下来别心急。你说有要事回城,我问你,是何事?养兵千日,重在积累,不差这一天半天;用兵一时,重在精准,也不多那一天半天的。”
“殿下爱红云,山松能理解!但山松也爱夜离城!近日河暗边界非常不太平,山村待在红云宫只能是浪费时间!于殿下,于夜离城,于河暗都无益!殿下也知道的吧,魁山派去的军队,已经悄无声息损失一半了!”
眼看铁履依旧没有放人的意思,山松又急又恼,干脆直接用手推开般若头。只是那些飘在空中的恐怖面具,就像一堵墙一样,怎么推都推不开。
“山松,你的消息很灵通嘛。那你又有什么办法,击败这些黑暗中的杀手呢?你说要找磁轮,难到是要他调兵,一路从银辉城赶到夜离城,给边界当义工?”
被铁履这么一刺激,火气正盛的山松哪里受得了。他捏紧了拳头,嘴唇颤抖着,浑身的骨头咯咯作响。如果对方不是大王子,他真有一下子打上去的冲动。
他不能理解,这个曾经的好朋友,是何时变得这般沉闷又油滑。那深凹的眼窝,仿佛再也没有曾经的风发意气,只有沉沉的目光。
“那殿下是什么意思!”
“河暗并不太平,你只是看到了风波的一个角而已。南方海贼起乱,北边明山囤重兵,东边荒芜边界纷乱,西边银辉城还在给压力,更别说还有红云宫这个修罗场。红云宫,能调遣的兵力远没你想象的那么多。”
“我听明白了!殿下也是来劝我放弃的吗?呵!可笑!山松本已放弃,殿下却费这么大劲,是真的怕我找磁轮大人吗?难到全红云宫的人见到磁轮,都是这幅模样的吗!”
可笑!带自己玩了一圈,又找来没人的地方,就是要让自己消停些,别去找磁轮!
山松恶狠狠瞪着铁履,他与这位故友已经无话可说。
另一边铁履闭上了眼睛,脸色稍显沉重,但话语依旧保持着镇定:
“说话要谨慎山松。若是换做别人,此时想帮助你也会不乐意了。但我不同,我能理解你的一片热忱,我的好朋友!保卫河暗的领土,是王室每一位成员的责任,今日下午我就当面请求父王!”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山松瞪大了眼睛,缓缓走向铁履,却一时怎么也开不了口。
王子就是喜欢风云突变?
“怎么请求?”
“红云宫不可能派遣大量兵力,我会请求亲自带三百精锐前往边界,再号召边界城池的城主与武士协同作战,这样比直接在魁山城动员士兵有效的多。”
山松愣了一下,他再一次细细打量起铁履。这位昔日的好友是如此深沉,以至于再见时,都不能窥探他所思所想。但也只有这位深沉难测的朋友,真正愿意调兵增援夜离城。
山松感觉眼眶一酸,强忍着泪水朝铁履抱拳下跪道:
“殿下不是在开玩笑吧?若真如此,山松不胜感激!殿下大恩,山松该如何报答才是啊!”
“起来吧!我何时会开这种玩笑?自你从夜离启程的消息传来,我就开始考虑这件事了。动干戈是最无奈的办法,可惜夜离城的情况非此不可。离开魁山,今年的红云,恐怕看不全了。”
铁履扶起山松,轻轻叹了口气。但随后就收住了愁容,目光变得坚定而认真,语气也随之充满了坚毅:
“河暗要是不安宁,终究没有心情观赏红云。我还想多活几年,多看看这云朵,所以更不能容许恶徒在河暗猖狂!”